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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作者:李师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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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那个外甥,是三春大姑的儿子,因平时少来往,倒是忘了,便道:“正是,不说倒忘了有这号亲戚,若请求他,必定有主意。”便立即要往他家去。常金玉道:“现在是吃饭的点,你着急,也不在乎这一时,吃了饭再去。”常氏道:“我哪还能吃得下去,你便是做龙肝凤胆,我也吃不下一块的。”径自要走,常金玉见她火急火燎,丢了魂似的,又不放心,道:“你若要走,我还是送你到那边楼下,这失魂落魄样,街上车来车往,叫人担心。”常金玉陪着她下楼,坐了个老鼠车,到了法院宿舍楼下,看她上去,自己才回来。 
  
  当下循着记忆,敲对了屋门,进了门来。那一家子正要吃晚饭,常氏要找的外甥,叫刘家劲,是县法院林业庭庭长;他寡母周氏,也就是李福仁的大姐,原住在乡下,被刘家劲劝了几年,才劝到县里一起住;并刘家劲的妻子以及儿子,一家正吃饭,见常氏来了,忙叫一起吃饭。常氏忙推辞道:“不吃不吃,我说完了事情便走。”一家人也不勉强,常氏便坐在茶几边的靠椅上,对刘家劲道:“我今天来是为你表弟三春的事,他在县里做事,跟一伙烂崽有交往,如今那伙烂崽杀了人,把他也牵累了,警察叫去调查,也调查清楚了,他不曾动手过,却因对方有势力的,不放他出来,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我来找你帮忙,好歹把他弄出来吧。”刘家劲听了,边吃饭边从容道:“是体育场那桩杀人案吧,我只听说疑犯有增坂村人,却不曾想到是三春。”常氏道:“增坂村的还有其他人,也不止是三春一个,只是三春跟他们一起玩,卷了进去。”刘家劲问道:“三春口供是这么说的吗?”常氏道:“正是,他不曾杀人,自然只能这么说了。”刘家劲道:“知道了,我明天上班问问。”又道:“你们乡下乱七八糟,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大家都安分守己一点不好么。”他母亲周氏在一旁听了,也知晓得来龙去脉了,对常氏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为儿子惹祸跑来跑去,没有哪个儿子给你们老两口操心;我弟福仁年纪也大了,听说还在给儿子插秧,你要叫儿子们勤劳朴实点了,别落得老来不得安宁。”原来周氏中年守寡,带了三个儿女长大成人,性格刚强,说话也直爽利落,见了谁,都不免要直话数落一番。常氏叹道:“你说得正是,老是惹麻烦给我,我这当娘的也不能不管,也不知要操心到何年何月。”当下交代了情况,又道过两天来打听消息,便告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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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日,也就选那下班的点儿,又上外甥刘家劲家打探消息。周氏接了进去,坐了,道:“家劲来电话说要加班,你先吃饭。”便吃了饭。外甥媳妇督促儿子去做作业了,常氏又与周氏唠叨了些家常,不大一会,家劲便回来了。开门见了常氏,愣了一下,常氏忙问究竟,家劲磨磨唧唧换着鞋子,片刻才道:“托一个朋友问情况,还没有消息,待回话了,再告诉你。”常氏急道:“何时会有消息?”家劲道:“明日上班我问问吧。”又道:“这事也不是我能说了算,只是打听一下什么状况而已,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我也是没有能力更改的,你也别一门心思就寄托在我这里了。”常氏道:“三春说需要找门路费些钱的,若需要走后门,你就开口,我也能凑了钱来的。”家劲道:“快别说这个,你要是让我干这个,把柄被抓了,我这位子很快就被人撬掉。”常氏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家劲道:“待打听清楚了,该有事就是有事,该无事就是无事,你也不必老往上边跑。年轻人犯了事,倒不慌张,却把你老人家慌张死了。”常氏道:“哎,可不是,他在看守所也被惊吓得只剩一张小脸了,让我怎不担心呀!”周氏也劝慰道:“你也别太放心上,待家劲打听了,再做计较,总是有法子的。”又道:“家劲,这饭菜刚热的,你快来吃。”当下常氏吩咐了些事,告辞出门。 
        
  刘家劲边吃饭边道:“这乡下亲戚多了,也忒麻烦,今日这事,明日那事,我若只管这些,都不用工作了。再说,让我再干托关系走后门的事,迟早把自己饭碗砸了。”周氏晓得儿子的难处,安慰道:“咱们从乡下来,这乡下亲戚是不能丢的,但凡你能帮得了手的,帮一下,帮不了手的,太为难的,没有了办法,也无愧的,你也不必去嫌弃他们。”又道:“这乡下人碰到这等事情,有她的难处,睁眼瞎,什么也不懂得,不来求你还来求谁?你说清楚了就成。”家劲道:“怪只怪他们自己不争气,不争气了老实点也成,还不老实,什么事都敢干,真是没有办法。”吃了饭,看了电视,到那十来点光景,一家人便洗漱了,准备歇息。却听见敲门声,家劲开门,却见是住在楼下的同事,道:“刚才我进楼道,见一楼放自行车的小拐角里有人声音,我以为是贼崽藏里面呢,叫了门卫来,却见里面蜷着一个阿姆,说是跟你家有亲戚的,门卫将她带门房去了,你去看看。”刘家劲道:“见鬼了都,这时候还来亲戚。”谢了同事。那周氏听了,主动道:“你去休息,明天还上班,我去门房看看。”披了件外套褂子,下楼来,进了亮堂的门房,赫然却见常氏在里面,门卫还在问话呢。周氏惊道:“哎哟,你怎么没有回去还在这里!”门卫老头道:“是你家亲戚?”周氏道:“是我弟媳妇的。”常氏见了她,眼泪倒先流了出来,道:“大姐,我是想在门道里将就一夜,等明日和外甥去一起上班问了消息回去的,却不料被当成贼崽,看我这丢人呀。”门卫老头道:“也不是当贼崽,就是不明身份的人,我都得问清楚,这是照章办事的。既然是你亲戚,可以带回去了,不过别再呆楼道里,凡进去的人发现了,都会被惊吓的。”周氏道:“也无事,既这么迟了,就跟我那里去歇一宿。”将常氏带了上楼。 
  
  原来常氏下得楼来,无个确切消息,又看出那刘家劲不肯真心帮忙、应付了事的架势,但离了他,也无其他门路可走。当下心神不安,手脚飘忽,只想若回去了也是睡不安稳,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囫囵一夜,明日逮住刘家劲,紧着他一道打听消息,又看那楼道拐角甚是避风,便坐进去迷糊了。 
  
  周氏带常氏上去,刘家劲等甚是疑惑。周氏道:“你舅妈不放心,想明日跟你一起去打听情况,就想随便在楼下找个地方将就一个晚上,早知有这想法,不如就叫上来睡了。”刘家劲听了,如天方夜谭一般,叹道:“哎呀,这么麻烦,我答应帮你打听就是,你这样做,让我同事都知道了,多不好,人以为我一门心思都在干私事。”常氏听了,眼泪又暗暗垂了下来。周氏晓得常氏的处境,又能体会为娘的酸楚,当下责备家劲道:“她儿子关在里面,能不牵肠挂肚吗?你做了官,也别想把麻烦活儿全推卸干净,既是亲戚,指望你帮助,你能做到便做,也不要嫌弃。她若不想着疼着儿子,能在那门旮旯里呆得住吗?将来你们自己儿女长大,操心了,才晓得这份情的。”家劲被母亲说得无法辩驳,自去睡觉了。常氏听得周氏为她做主,说了知心的话儿,眼眶一热,眼泪又无声无息流了一大把。周氏给她倒了一盆汤水,道:“你且别伤心,洗了先睡去,有话明日再说。”当晚在周氏房里过了一夜。 
  
  刘家劲在法院里当了官,却自有一番苦处,周氏也颇晓得。那苦处便是,同村的、妻子老家、姨舅老家,凡是诸如此类的熟人亲戚有了半分半毫的纠纷麻烦,全都找上门来,教你没有闲的时候。那农家人,也不论你是哪个部门的官,反正当你是全能的,认为县长能管的事你都能管,让刘家劲苦不堪言。而人有千种,做官的也有百样,有活络圆滑手能通天,也有正直上进有板有眼的,刘家劲属于后者,抱个铁饭碗追求进步不敢违规,拉关系也不拿手。因此,对于乡下亲戚的麻烦事,能推的就推,能敷衍的就敷衍,周氏耳闻目染,也知道儿子的难处,晓得儿子没有背景,空手往上爬的,要抱定这个饭碗着实不易,平日里也就不管儿子的推诿之举了,此次却被常氏的举动弄得心软,知道那为娘的不易,不免说了儿子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次日,刘家劲上班去,找朋友打听了消息,便打电话回来,对常氏道:“三春的口供与证词并无参与杀人,应该无大碍,你也不必担心,先回去,我这里帮你钉着就是。”常氏这才稍稍放心,辞别周氏,回来不提。 
  
  当夜回家睡下无事,第二日清晨想起来,却是脑子昏沉,浑身酸软。便对李福仁道:“许是这两日太乏了,起不来身,你自己去街上买个包子当早饭吃了去。”李福仁也无话,便自己起来,买了五个包子,自己吃了三个,把两个搁在常氏床边凳子上,又端了一碗开水,自己便下地去了。常氏也吃不下包子,只喝了水,便昏沉沉又睡去。雷荷花知道常氏不舒服,便带了莲莲上来看望,把常氏惊醒了,道:“娘,你怎的不舒服,要找医生来看看吗?”常氏道:“一点点疲乏,不碍事,只要睡睡便好。”莲莲已有两岁多,能说会道了,稚气道:“阿婆你怎么不起床?”常氏抓了她小手道:“阿婆一会儿就要起床了,这小手这么冰凉,到我被窝里焐一下。”把她小手拉了进去。那莲莲见了两个包子,挣脱了手,支吾叫着要吃。雷荷花道:“这是阿婆吃的,你方才刚吃饱早饭,肚子不饿的,就眼馋。”又问常氏道:“想要吃点什么?”常氏道:“这包子凉了,不如你将它热一热,我吃一个,莲莲吃一个。”莲莲听了,兴高采烈要拿包子,雷荷花道:“你别动手,我拿去热了,你在这里陪着阿婆说话。”拿下楼去,烧了两把柴火,热了,端了上去。常氏就着开水,把那包子一口一口硬吞下去。莲莲也拿了一个,将它掰开,只咬了两口肉馅,便抛下跟狗咬了似的不吃了。雷荷花便责骂道:“跟你说就是肚子饱了眼睛馋,把包子糟蹋了。”常氏嚼进去一个,便道:“你莫骂她,将那剩下的我吃,小孩子嘴,又不脏。”又吃了一个,似乎多了点精神,只不过身子还是乏力,起不了床。雷荷花又呆了一会儿,便带着莲莲下去,让她休息了。 
  
  中午,雷荷花又上来看,问能否吃饭。常氏道:“上午吃的两个包子还在我肚子里,这会儿嘴里什么也不想吃。”李福仁中午回家,也只用开水烫了咸线面,配了猪油,囫囵吞了一大碗。下午,常氏自觉得不再那么头晕,便恍惚起身,扶着墙壁下楼,在厨房里找了几个咸橄榄,斩了两截,又加了四个葱头,煎了一碗葱头橄榄茶喝进去,略好些。想去街上买点什么剩鱼剩菜给李福仁做晚饭吃,却还是觉得无力。恰同厝的老蟹媳妇要上街,便给了她钱,道:“随便给我带些便宜货回来。”老蟹媳妇上街,碰到两斤卖剩的冰带鱼,虽残破不堪的,却是减价收尾的货,当下分了一斤给常氏。常氏将带鱼拾掇干净,炸了香喷喷的一盘,李福仁才像样地吃了晚饭。 
  
  常氏以为身子将好了,岂料次日,还是起不来身,且脑袋比昨天里更沉了。同厝的老蟹媳妇听说又起不来了,上楼来探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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