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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眼珠一转,抖着脸上的一张瘦皮道:“各位,各位,别发火啊!本管事也只是训一下新来的,可没说什么啊?各位干吗发这么大火?啊?哈哈……”
瞧着小贵骤然变转的和颜,小石头猛地想起一句话,“人多力量大,做什么事都需要群众的力量。”他不知道这句话,何时听过,又有何人对他说过。只是记得,说这句话的,仿佛是个很伟大的人。可这位伟大的人是谁呢?他绞尽脑汁,偏是一无所得。
寻思着,反正不是在摩天峰上的人。难道是七里塘的人?想到这里,他失笑出声,心道,七里塘的居民均是商贩,纵是待己厚恩的许一炒也仅算是个善良的人,若要说他是伟人,却是牛皮吹到了天上,几乎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贵听他突发笑声,只道是讥笑自己,心下越发恼羞。甫想不顾一切地扯破颜面,好生惩治这些没上没下,不动规矩的家丁。
便闻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小贵,你那里可有一名家丁叫小石头?”
小贵回头一望,原是雷府的三少爷雷熙。登即谄笑满面,“禀三少爷,有!”
雷熙摇着纸扇,潇洒走来,到了他近前,忽地一挥,“啪”地收拢纸扇,用扇骨拍着他肩膀,淡淡地道:“那就叫他来,本少爷要带他出去。”
小贵愕然,转眼瞄向小石头,心想,清晨五小姐指名要他出去陪着烧香;目下,三少爷又非要带他出门。难道说,这小子生得真是人见人喜?可三少爷的话语里,显然就不认识他,为何又点名要他呢?尽管是大惑不解,可雷府的家规甚严,他也没这胆量询问。何况,三少爷的脾性,他了解得很,好起来蛮不错,拗起来,即便最纨绔的公子哥尚要差他几分。那是全凭感觉行事。
想到这里,他指着小石头,道:“三少爷,他就是。”说完,心下忖着:小子,今日算你运气。下次,就没这样的好运了。哼……
看着小贵面对三少爷的谄媚,又思起他面对众人指责的和颜,小石头心忖,看来人再多,也比不上权势的重要性。在这世上,想要不受人欺负,惟有,有权有势方能太太平平。倘然,那时我在摩天峰上的权势超过四大天王,他们就不敢暗算我。假是现今,我有着和三少爷一样的地位,小贵管事也就不敢对我大声呵斥。可是?又怎么能有权有势呢?他愁锁双眉,思索不出。虽然,凭着数月的俗世生活,让小石头略晓世事,可谈到精通,终究差之远甚,还需磨练。
雷熙讶然地望着这个潘国舅指名道姓非要自己一同带去的傻傻家丁,心里的纳闷着实到了极点。寻思着,此人不就是昨日那个未曾初试,就进了复试的人么?怎地又与当朝国舅有上了关系?闻说潘国舅此人走马章台,好色成性。谁家有个漂亮姑娘,只要被他知道,包准挖空心思的也要得到手。不过此人也有一点可取,就是从不动粗,也不仗势。
思虑半晌,他想不出眼前这个木衲的家伙,有何理由能与潘国舅搭上线?忽地一个激灵,望着小石头俊美的容颜,心想,莫非潘国舅还有断袖之癖?如是一想,顿时毛骨悚然,浑身颤栗。觉得适才应承潘国舅之邀去那万花楼实非明智之举。但转念又想,我一身武学,难道还怕个手无缚鸡的纨绔?不由失笑。
众多家丁瞧着三少爷若有所思的神态,均不敢出声打扰,只得垂手肃立一旁。
这当儿,小贵望着雷熙神色变异,阴晴不定。尤其始终注视着哪个讨人厌的小家丁,似乎极有隐情。心下登时浮起与雷熙同样的想法,只是主角非潘国舅,而是眼前这位三少爷。心想,起初还诧异着三少爷何以要带小家丁出门,原来他是喜欢这个调调。不过他疑念仍深,总觉三少爷改变太甚,怎地从喜欢女子一下就转变成了喜欢男人了?
雷熙笑了下后,见家丁们依旧伫立在旁,便道:“你们退下吧!小石头,跟本少爷走!”话罢,纸扇一展,当先往长安名馆万花楼而去。
小石头“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随着他。
出了雷府大门,堪堪行了里许,只听见空中翼声振振,又见周遭百姓均是好奇地向天指指点点。小石头抬首一望,原是小禽在住宿处待得无趣,迳自寻来。小石头对它喜爱已极,当下攒唇一吹。便见小禽“扑落落”地飞下,随即站在他的肩膀上。
雷熙讶然,问道:“这鹰儿是你养的?”小禽此刻囿于幼小,尚未有它父母那样的威猛。但大鹏鸟生来体大,即便如此,它虽没寻常鹰雕那般的个大,倒有隼的体形。而雷熙尽管见识多多,但大金鹏鸟向是在神话里传说,真正见过的数千年来却是没几人。
小石头道:“是的!少爷!”这会儿,小禽突然不服地鸣了数声,又是把头一转,竟是不屑雷熙把它叫做鹰儿。二人不懂它的意思,但它的举动显然已经表达得很是清楚。
雷熙陡增兴趣,奇道:“这鸟儿竟是听得懂我的话。”
小石头笑笑:“或许吧!”
雷熙猛地哈哈大笑,指着小禽道:“小家伙,几岁了?”
小禽不愿理他,迳自举首鹰顾。只见它颈边绒羽焕勃,在夕阳斜照下,已稍变淡淡黄黄的羽色,此刻居然涂上一层金黄。再配上它傲然的举止,尤其优美健壮的体形,无不显示出了俾睨风范,简直如神鸟降临,威俊不凡。
雷熙见它架子大大,偏也不恼,毕竟和头鸟儿有甚发怒的。反而愈看愈是欢喜,禁不住道:“小石头,这鸟儿,你可愿卖给我?”
小石头为难,思起小禽父母的生死绝恋,尤其最后几日的共处。他已视二鸟为良朋至交。小禽是他们的遗孤,在他心中不亚是子侄一般。目下雷熙讨要,虽未强人所难,但倘然应了,未免有些狠心。他本身就生世孤苦,若非当日许一炒收留,指不定会怎样?故而对小禽有种说不出的感情,约莫是同病相怜!沉吟余裕,即道:“三少爷,对不起!小禽,我不卖的。它在我心中几同是骨肉。”
雷熙蓦听此言,不由怔然。何时听过有人视鸟儿为骨肉的。但他转念思忖,不禁佩服小石头的仁厚。笑道:“无妨,我也只是说说。反正你常在府中,我也看得见这小东西。呵呵……”一边笑着,一边用纸扇指着小禽,欢喜得很。他虽是世家弟子,平时诚然也有些趾高气扬,但对强卖强买之事,却是不屑。而且,凭雷啸岳的为人及谨慎,也断然不会放纵子女。
二人昂首阔步,行了片刻,一路上由于小禽的神俊,向他们行注目礼之人,分外得多。雷熙甚觉荣耀,那把纸扇在手上舞地也就特别的轻松裕如,有时甚而弄出几个花样,引得途中小姑娘们人人目泛异彩,晕乎其晕。
不多会,一座占地绵延的三层高楼,赫然耸立眼前。但见高楼飞檐带角,上缀无数彩绸,由上而下拖曳在地。其间,百十只彩灯,红光耀耀,绕转不停。尤其灯上的图画,令路人望了就感眼热心跳。门口尚有甚多披红黛绿,燕瘦环肥的妙龄女子,她们或眨眼,或拽裙,个个搔首弄姿,千娇百媚。与人说话的样子,尤是动人。那柔媚,那风情,直勾得人热血沸腾,几欲老死这里也是甘愿。
雷熙是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地囊中稍有,便会前来温存一番。今日蒙潘国舅邀请,那就愈发欣然。二人刚到门口,那些涂脂抹粉、不遗余力的女子们便已娇滴滴地迎将上来。一个个拽着、围着雷熙。道:“三公子,好久不见,奴家可想死你了。”
女子们七嘴八舌,燕语莺声,瞬时便教他陷进了脂粉堆里。至于,小石头身着仆人服饰,诚然英俊异常,偏是无人理会。
万花楼是大秦京都的第一妓馆。可说是老少咸宜,雅俗共有。有钱的,一掷万贯者,有醉月轩、撷芳阁、满香艇。钱少的,但又想花差花差者,则是万花楼的雅室或包厢。而且,万花楼尚有一讲究。只要第一,不要第二。何谓只要第一?那便是送进楼里的姑娘,或是楼里寻芳人四下查探,并且买回的,即便最难看,最丑陋,却也要是当地排名第一的花朵。
不管你是镇花亦是村花,当然最好是郡花,万花楼无二话包收。可若是名次低了,有人比你美,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淘汰。这一点便是万花楼的经营理念,而且完成的也不折不扣。囿于此,万花楼的名声那是越传越远,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不仅名誉大秦,且周、唐、汉三国人竟也慕名而来。这么一来,万花楼的消费,相应的就代表着整个华夏卖笑业的最高点。不说醉月轩、撷芳阁、满香艇这三个万花楼最昂贵之处,单是其它雅室及包厢,也非华夏别处的青楼能比。
此趟,雷熙屁颠屁颠地应邀前来,缘因是潘国舅的宴请正是满香艇。
这个去处,雷熙可是向往已久。然雷府家教甚严,给予子女的零花,纵非寒酸,但与旁家公子小姐一比,却着实少之又少。故而,雷熙每每前来,对那三大国色之处,固是垂涎三尺,偏是无奈,只得在雅室或包厢。
正当雷熙被女子们缠得七迷八晕之际,忽有一稍上岁数的女子,扭着腰臀,笑呵呵地走来。一到雷熙跟前,就见她甩着绢帕,在他眼前不断舞弄,腻声道:“雷三少爷,你可来了。潘公子等你好久了。来、来……让妾身带你去。”又对那些女子道:“姑娘们,今儿个雷三少爷要到满香艇,你们就约他明日吧!嘻嘻……”
姑娘们听她说雷熙是到满香艇,立时不敢缠拦。这刻,雷熙方是脱出身来,禁不住吁了一气。这些女子,多多少少均与自己有过露水姻缘,倘然要发怒,倒是微感不忍。幸喜潘国舅想得周到,竟是唤老鸨出来招呼自己。当下对老鸨笑道:“绮姐,多谢了!”
这叫绮姐的老鸨,是万花楼的内务总管。虽非老板,但权力极大,凡是楼里的姑娘均有生杀予夺之权。先不说姑娘们对她噤若寒蝉,纵是平日长安城内耀武跋扈的那些公子哥们对她也是深有忌惮,不敢轻惹。不过,尽管她权威甚重,然在旁人眼里偏是从未见过她发过一丝火,生过一点气。每次遇着,不是娇笑吟吟,就是招呼热情,对姑娘们也属仁义,极少有硬逼的事发生,一般均是随她们各自的心意行事。
雷熙随着绮姐,小石头跟着雷熙。三人连贯一线,穿廊过厢,迳往满香艇行去。
途中女子与恩客们瞧见小石头肩上的小禽,除了卿卿我我,无暇看见之人,其余的均感骇异。不晓何以有人带着猛禽来寻欢作乐。但瞧清是雷家三少爷走在前头,心中便即明了,暗道,武林人就是与众不同,即便入了官家,可行起事来,仍是这般古里古怪。虽然觉着害怕,可见着绮姐都未说话,他们自不会妄做小人了,索性避避开,有些更是躲到房里,在窗里张望。
满香艇其实是艘巨型的石舟,它高有二层,宽及十数丈,长约百丈,位于万花楼东首的渭河。在这渭河上的众多花船里,它可算是船中巨霸。但船身虽是石凿,上面的船厢却是木制。整艘船重檐构顶,雕栏精美。船头空出的几丈方圆,此刻宫灯耀炽,几如白昼。其间,尚有六位身着宫裳的妙龄女子,在那轻歌曼舞,尤显旖旎。
三人登上船头,原该绕着舞女们往船厢行去。此般情景,雷熙看得极多,可小石头平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