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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李准:黄河东流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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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赤杨岗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抗日歌曲
  在黄河南岸豫东大平原上,有一个人口稠密的大村子名叫赤杨岗。这赤杨岗的村东头有两棵大杨树,论年代,恐怕至少有二百多年了。据老年人说:清朝道光年问,黄河发了大水,赤杨岗也被水漫了。当时人烟少,全村十来户人家。在发水那一天,就爬在这两裸大杨树上,算是得了救。水过以后,村单人就不忍心伐掉它,一直长到现在。天长日久,根深叶茂,树身长到七八丈高,十里地以外都可以看到。夜里看去,很像两个披甲戴盔的武士,矗立在原野上。
  这村子里有家地主叫海南亭,他讨厌这两棵

  黄河东流去·黄河东流去

  大杨树。因为过去有个旧说法:“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鬼拍手”就指的是杨树。这两棵大杨树并长在海家祠堂前。从海南亭他爹那一辈起,就吵着说:这两棵杨树压了他家的运气。有钱人家忌讳多,垒个鸡窝也得看历书。前年海南亭家因为传染病死了一槽牲口,海南亭就犯了心病,认为是杨树杈压了他的运气,也正巧他死牲口的那几天,连着刮小西北风,那两棵大杨树整天哗哗地响着,像是拍手,像是欢笑。海南亭越听越不足味儿,就决心要砍掉这两棵树c
  以前为砍树,他家曾经和村里人们闹过纠纷。这次他想了个圈套。他放出话说:祠堂的三问卷棚该翻瓦了,把这两棵杨树卖给开封火柴公司,能卖二厅块钱。拿树钱翻修祠堂足“官土打官墙”,省得大家摊钱。村里姓海的几十家贫苦农户,谁还稀罕去修那破祠堂,明明知道他是要伐倒杨树除心病,可也无法反对。,又怕真的叫摊钱。
  头一天,海南亭拿着把斧子在杨树上砍了一下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叫木匠来砍!”可是到了第二灭早上,怪事出来丁,大杨树爷于砍的痕上,流了一摊血。这一下子群众咋呼起来了,说大杨树上有神,海南亭本来就迷信,这一来把他吓坏丁。村里有个学算卦的老头叫徐袱斋的对他说:“南亭,这鬼神之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你刚死了一槽牲口,不要轻举妄动。再说你这小名也犯着忌讳。”
  原来海南亭小名叫“螺子”。听徐秋斋这么一说,更加害怕。怕死了一槽牲口,再死他这头“骡子”。特别是他的老婆,又是到大杨树下烧香,又是到马王庙里许愿。海南亭装聋卖哑,由她去闹腾。
  两棵杨树保住了,人们心里暗暗高兴,但是谁也不知道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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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丛书

  滩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闻到徐秋斋家里有炖鸡子的香味。……

  二
  往年,每逢农历“小满”这一天,大杨树下总要有个“小满会”:,因为是在麦子快熟的时候,“小满会”便成了农具交易会。街上摆满桑权、扫帚、绳索、镰刀。有些卖颜色的,卖布匹杂货的也来赶会。熟食摊子搭着白布棚,敲着锅吆喝着,招徕赶会的人。
  今年因为抗日战事吃紧,害怕日本鬼子飞机丢炸弹。县政府通知:各村的庙会、春会、农具会一律取消。特别是不准搭白布棚c所以,赤杨岗的“小满会”这一天,人少多了。熟食摊子一个也没有丁,京货杂货棚子也没有。街上只有嵩县山里卖扫帚的,许昌卖烟叶的,鲁山县卖石磨、石槽的,因为是外县路远。货又运来了,只好摆开。
  这天人来得并不少。一方而是想来看看“小满会”到底能起来不能,另一方面是听说会上来了抗日宣传队。
  赤杨岗这一带经常唱大戏。什么梆子、曲子、越调、二夹弦大家都看过。就是没有看过宣传队的戏。他们带的乐器,不光有锣鼓铙钱、弦子檀板,还有像个小箱子似的手风琴,长脖子的小提琴,那时候乡下还没见过这些东西,惹得一大群孩子跟着他们乱跑。他们用小手摸着手风琴喊着:“会响!会响!”大人们却不去注意这些,他们着见宣传队排着队唱着歌来到会上,不禁稀罕地说:“哟!这戴眼镜的还不步哩!”
  约莫有吃顿饭的工夫,宣传队已经在会上展开活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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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分了好几摊子,每一摊子都围着一群观众。大杨树下的土台子上演的是话剧,这里的老百姓还没有看过话剧,都感到很新鲜,特别是那出话剧里出来了两个日本兵,大家投有见过日本鬼子是啥模样,哗地一下,围观的人还真不少。小学校门口是教唱歌的,最受小孩子欢迎。那个教唱歌的姑娘两手比划着打着拍子唱着:“枪口对外,齐步向前进,不打老百姓,不打自己人……”弦子们学得快,一会儿就学会了。站在麦场石磙上讲演的那个人是个东三省人,他在讲着他的家怎么被日本鬼子占领的情形,激昂慷慨,到末了他举起胳膊喊口号。农民们却不习惯举胳膊跟着喊。有的觉得怪不好意思,就悄悄溜走看别的去了。
  在赤杨岗的南街口,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只见人圈子中一个老汉提了面小锣上场。他念着:“小小铜锣转悠悠,黄河南北度春秋。南里收来南里转,北里收来北里留。河南河北都不收,掂起小锣下郑州!”接着他向大家拱拱手说:“无君子不养艺人,今天我们带来几支曲给大家唱一唱。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我说伙计们,弦子拉起来喽!”
  幽怨的二胡声音响起来了。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走到场中心。她腰里扎了条红绸腰带,穿着印花布杉红裤子,低着头慢慢唱起来: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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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那个姑娘嗓音清脆,表情真挚,眼中含着泪,表现出深沉的哀怨。这一带农民,本来是看惯《李天保吊孝》这一类戏曲的,猛一看到这样新鲜真切的演唱,都被吸引住了。人群中有个中年妇女,她本来手里拿了根黄瓜在吃着看着。一听这姑娘的唱,她黄瓜也忘记吃了,张着嘴,瞪着眼,人神地看着,眼角还挂着两滴泪珠。
  这个妇女看去有小四十年纪,高个子,大脚板,两道剑眉,一双乐观热情的大眼睛,身板硬朗,动作利索,给人以爽朗痛快的感觉。
  她扛着条扁担,扁担上串了个大竹篮子,腰里扎着一根紫红扎巾,扎巾里还塞着两根黄瓜。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姑娘的演唱。只见那个姑娘唱着唱着,因为又饿又累,便无力地倒在地上,那个老汉拿着鞭子就要抽打,人群里一个青年大喝了一声:“放下你的鞭子!”还没有来得段上场,却见场外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一个妇女,一把夺住那个老汉的鞭子说:“你这个老头,怎么动手打人?就你长着打人的手?”
  那老汉忙说:“大嫂,我们这是演戏。”
  那妇女说:“我知道你们是卖艺。卖艺也不能把人当鼓敲。你没有看她唱不动了嘛!”
  唱曲的那个姑娘本来伏在地上,她看着这个演老汉的和她讲不清楚,急忙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说:“大婶,我们这是演新剧。他打我是假的。’’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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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老汉的又忙把嘴上粘的胡子一扯说:“大婶,你看!”那个妇女脸“唰”地红了。她咬着嘴唇跺了一下脚说:“嘿!你看我该死不该死!……那您们演的到底是啥戏呀?连个箱也没有,也不到戏台上去唱。”
  那个姑娘安慰着她说:“大婶,我们演的是新编的街头剧叫《放下你的鞭子》,乡亲们没看过,容易弄错。”
  一个叫王跑的三十多岁农民说:“李麦嫂子,别看你走南闯北跑了不少地方,这一回可是棍子抡到茄子棵里了。怎么半路里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来!”
  那个妇女笑着说:“你丈母娘那脸!我啥时候看过这‘新剧’!……”
  这个妇女名字叫李麦,就是海天亮的妈妈。
  李麦的娘家是本县李大庄人。她有个老爹叫李甲子,因为双目失明,三翟五村的群众都叫他“李瞎子”。李麦四岁那年,豫东遭了大饥荒,她娘饿死了。李甲子从那时起,就领着闺女流落在外边要饭。一根竹竿连着父女俩。李甲子在后边走,闺女在前边领着路。要饭先要到信阳,又要到湖北,后来又从南阳要饭回到老家。父女俩转了一大圈,总算保住了两条命。李麦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锻炼得能吃苦耐劳,胆大泼辣。七八岁时候,就一个人到田里拾麦拣稻,蹭红薯铲麦茬。有时要饭到镇了,她会在粮店门口扫土粮食,菜市上拣菜叶子。春夭,她能爬到一两丈高的椿树上,攀椿头菜;秋天,她会拾些黄豆棵,把豆子剥下来埋在河边沙滩上,泼了水长成豆芽,和她爹一块煮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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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丛书
  她敢和男孩于们打架。有时在路上遇到野孩子向李甲子投掷石块,李麦就拿起棍子冲过去和那些野孩子拼打,直到把那些孩子撵到家里关了大门,她还要向门上吐口唾沫。各种恶狗她都不害怕。走到一一个村子,不管再凶的狗向她扑来,她总是不动声色地理也不理。等到狗扑近了,她抡起棍子狠狠地给一下,那狗就跷着一条腿哼唧着夹着尾巴跑了。有的老狗有经验,看着她那小黑眉毛下边的两只透亮眼睛,从容威严的神气,只把头扭到一一边叫两声,却不敢走近她。
  李麦九岁那年,她和爹要饭来到赤杨岗。那年雨水均匀,麦秋两季收成都不错。地主海骡子他爹海福元还在世,他看着李甲子腿脚还灵便,就对他说:“瞎子,我给你找个活干吧,不比你要饭强。”李甲子说:“那敢情好。这要饭棍虽说不重,谁也不愿意掂。我是个没有眼的人,你看我能给您老帮个啥忙,你就安排吧。”海骡子他爹碗:“我说这个活,还就是你能干得了。给我家推磨。一天推二斗麦,拉一斗牲口料。我管您爷儿俩吃饭。反正吃饭不拿饭钱,干活不拿工钱,你干不干?”李瞎子本来过去是给人推过磨的人,他思忖着这见天推二斗麦子还要拉一斗料,活是够重了。不起早贪黑,根本磨不完。可是又想,这整年饿肚子住庙也不是个办法。就说:“您老先生要是行好,我给您推磨,总不能叫赤身露体吧,是这样:—个月您再拿两串钱,权当您少吸两盒洋烟,我也给闺女买件大布衣裳穿。”
  就这样,李甲子和闺女到海骡子家当起磨倌了。那时候海骡子和他兄弟海香亭还在上学堂。回家来看西院磨坊里住了个瞎子,就老大不高兴。海香亭有一次对他爹说:“爹,怎么叫一个瞎子住到咱家,出来进去多不雅观。”他爹说:“你懂个屁!什么雅观不雅观。喂头驴一天也得吃二斤料!要是再雇个磨倌,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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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东流去·黄河东流去

  吃带拿得多少?我瞌睡着比你们清楚。”
  李甲子给海骡子家推磨,一推就是六年。头几年是李甲子推磨,闺女箩面。后几年李麦长大,李甲子又得了个气管炎,李麦就替她爹推磨,让她爹箩面。一天在磨道里转圈跑一百哩,腿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可是李麦从不叫苦,不让她爹知道,老地主看着李麦渐渐长大,又是大脚板子,就又打主意了。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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