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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孩子住在附近荒废的隧道涵洞里,一般会在稍微大点的孩子组织下,趁火车进站减速时,从打开的窗户翻入车厢,收集客人丢下的水果零食盒饭充饥。
警察曾经进行过多次“围剿”,无奈洞里面太黑,他们比警察熟悉地形,总是在被抓住前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其实警察抓到他们也没用,他们中间大多数人早已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姓是名谁了。
国家很穷,政府似乎没办法养活教育所有失去家庭的孩子。
但是,一个年收入不满两万元的家庭十八年养大一个孩子,并把他送进大学,很平常。
而即使是比较贫穷的地区,县里的各级领导至少也有十几部,价值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车,至于市里,省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官员,无数昂贵豪华的“专车”,根本没法统计。
为什么政府的税收,不是首先用来养育孩子,而是用来买车呢?
因为会开得太多了吗?
这些孩子并非固定的一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很快就会被城市里专门利用小孩赚钱的成|人“收留”。
七八岁的女孩用于卖花,同龄或稍大的男孩将成为偷窃的“好手”,三四岁的则被当作乞讨的幌子。
虽然做的事不同,但他们每天都必须“挣到”规定的数目,否则挨打受罚是免不了的。
当然还有更加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事,然而人们已经习惯了淡漠以视。
刘二不许张风起和他们接触,他非常担心张风起会走上他们的路。
一早起来,就有人惊喜的说,“下雪了。”
到窗前一看,果然。
昨夜下了一场薄薄的细雪,若有似无的在树梢尖和花台边擦过一丝白色。
远处,灰蓝色的天空静静的伫立在寒瑟瑟的风中。
“快过年了。”
“快回家了。”
雪带来了冬天的消息,也为这些一年来闷头干活,物质和精神都极度贫乏的人带来了回家的希望。
粗口的擀面杖狠狠打在张风起的背上,他转身一脚踹倒打他的汉堡店伙计。
另两个人追了上来,拽住张风起的胳膊,张风起大怒,他在家乡从来没有人这样追过他。
他每次“刨”了人家地什么的,“苦主”追几步,见他远了,顶多到村委会骂几声罢了。
就算偶尔没跑得及,“苦主”嘴上骂得再狠,手上只做做样子,没有真下过死手打他的。
即使是贺老九,不依不饶的,却也不曾成心要打他。毕竟张风起不过是个“偷萝卜”的孩子。
可是这些人拿着棍子铁勺,一直追出小半条街。
街上人多,不像乡下,没办法跑快,张风起被他们用那些东西打了好几下,背上,肩上火辣辣的疼,“拿来”的“馒头”也掉在地上。
他再能打,还是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按倒在地。
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赶上来的老板娘骂道,“你们这些‘盲流’胆子不小,敢来偷我的东西,把他给我送到派出所去。”
四周早就围了满满的人看热闹,有人道,“该给他们一点教训,成天窜东窜西的,社会治安都是被这种人破坏的!”
被死死抓住的张风起,怒不可遏,伸腿踹在拧他胳膊的人的膝盖上,疼得他抱住腿叫唤。
他这一松手,张风起直起了腰,把摁住他头的人掀翻在地,回过身来竟一拳打在老板娘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她趔趔趄趄,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摔倒在地,几个伙计连忙去扶她。
看热闹的人群完全被张风起的“野性”惊呆了,霎时间鸦雀无声,眼看着他“突出了重围”,消失在人海里。
一直跑到车水马龙的火车站外面,张风起在巨幅的洗发水广告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追来。
他坐到台阶上歇息。
昨夜的雪让气温骤降,阳光仿佛也带着寒意,不怎么暖和。
这里几乎水泄不通,塞满各种各样的车和形形色色的人。
随处可以看到扛着大包,出站进站的“民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似乎凝固了的表情。
他们中间像张风起这样年幼的并不多,但是比他稍大的,读大学的年纪,占据了大部分。
为了看清楚,向北爬上一辆停在车站大门墙角的货车,没错,是张风起,他理了发,那张脸,却配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很招人眼。
向北跳下车,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广告牌前。
光线被阴影遮挡,张风起抬起头,又低下去。
“风起,真是你!”向北坐到他旁边。“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害我在车站找了好几个星期。”
张风起没跟他搭话,仍然看街景。
“我先在西站找,后来才到东站来找,可是地方太大了,问人有没有什么地方搞装修,人家都说不清楚。”
向北说着自己找他的经过,但张风起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向北停下来,看他。
张风起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街上。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忽然,张风起说,“你们城里人真坏!”
说完,站起身就走。
向北跟在他后面,“风起,你被人家欺负了?”
张风起不理,直向前走。
“风起,风起!”向北喊他。
张风起没有回头,自顾走路。
向北去拉他的手,他用力甩开。
走了好一段,向北还跟着他。
他火大了,猛然转身怒道,“你干嘛跟着我!”
向北也停下,道,“人家欺负你,我又没有啊。”
张风起转回身,又向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
现在是中午,虽然过了吃饭的高峰,但是路边的小吃摊和饭馆还是飘散着浓郁的饭菜香。
张风起午饭吃得一点东西早在刚才逃跑时消耗光了,“拿来”的“馒头”也没吃成,饥肠辘辘。
向北小心的说,“风起,你……饿不饿,我们买个饼好不好?”
张风起仍然没有理他。
路边卖酥油饼的连忙包上两个道,“才出锅的,好吃着呢!”
向北掏钱的功夫,张风起走远了。
他接过饼追上道,“很好吃,你尝尝看。”
张风起瞪他,“我没骗你。”向北说。
又走了一阵,张风起接过饼,咬了一口。
“是好吃吧?”向北说。
大概是某辆火车进站了,一下子涌出巨大的人潮,冲刷着人行道。
向北怕走散,去牵张风起的手。
张风起一甩手,“你干嘛!”
“人这么多,会走散的。”向北说,又去拉张风起的手。
张风起瞪了他一会儿,没有再挣脱。
路人都朝他们看。
男孩子手牵手不常见,特别是他们的衣着打扮反差极大。
但是,向北和张风起都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两人神情动作坦荡自然,不见半点暧昧龌龊,反让偷偷看他们的成年人觉得自己的“别有想法”显得不堪。
油饼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走到了宾馆门前。
“我要进去了。”张风起说。
向北从怀里拿面巾纸给两人擦手。
“原来你在这里装修。”向北说,“你要打电话给我呀,我上次给你的电话卡用完了吗?”
张风起道,“你真烦,我又不会打。”
向北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会就是不会!”张风起道。
向北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他不会打电话。
“你不认识数字啊!”向北恍然大悟的说,“那你也不会用电话卡了?”
张风起要进门,向北拉他道,“我教你,几分钟就行了。”
临分别,向北千叮万嘱要张风起记住打电话。
张风起快走进门里时,他又在他身后叫道,“一定不能忘啊,你去哪儿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张风起回头,皱眉道,“你烦死了,不是说知道吗?”
向北笑了,“电话卡过期就作废了,所以你要记得用啊。”
到了十二月底,装修完毕,赶上城里人过圣诞节,红帽子,小松树的,张风起和几个头一次来城市打工的人都没见过。
可是他们没有沾上喜气,工程队的老板说,工资现在发不出,要他们年后再来拿。
有经验的民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们拿不到工钱了,对于流动性极大的民工而言,年后能不能找到老板都是个问题,还拿什么工资。
原来这个饭店并不是私人投资的,后台是本地的市政府,当然建好后,还是会给私人承包,但所有权属于市里。
当初开发商投标的时候,把价压得很低,这样不切实际的标书能中的,与目前存在的工程运作不良机制有关。
是否中标,与参评公司的计划好坏无关,关键在于幕后功夫做得怎么样,开发商的后台硬不硬。
既然当初标价低,最后不免就会“暂时发不出工钱”,房子盖起来了,装修完成了,民工该回家了。
解释得更简单一点,就是,市里欠着开发商的钱,开发商欠着盖楼的包工头和装修房子的包工头钱,而这两个包工头又欠着工人的钱。
市政府无所谓,欠就欠呗,反正是国家欠,要得烦了,打发一点,就是了。重要的是五年计划里市政建设的头一项工程顺利竣工了,在政府报告里,在各级领导的政治资本上都重重加了一笔筹码。
开发商不管收不收得回投资,他们能从市政府得到的好处是长远的,大大超过这个损失,所以他们不急,在本届领导班子调整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的连本带息讨回来。
包工头急也没用,哪项工程款不是今天要一点,明天要一点的,才拿个八九不离的,再说了,能做这么大工程的,那在市里的关系网少得了吗?他们为了这工程,没少在领导和“大老板”,指开发商身上花钱,要是没有要债的本事,他们能在这行当混到今天这光景吗?
唯一等不了的是工人,几乎一文不名的他们居无定所,工钱是他们全部的指望。
刘二和张风起他们几个好一点,因为他们是后面才来的,上半年在别的工地拿到了钱,省吃俭用,还有几百块钱带回家过年。
而其他一直在这个工地的人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
城市里有法律援助中心,可即使打赢了官司,也是一纸空文,因为,包工头没拿到钱,他还得向市政府要钱,法大不过权,哪个法院有胆量,有本事对政府强制执行判决书呢?
工人们等不到法庭开庭,春节一天天逼近,钱一天天减少,他们必须筹措路费回家了。
张风起不回家,刘二把他托付给工头老福,到了新工地。
张风起存在刘二那里的六百三十块钱,除了用掉的,还剩五百块钱,借了一百给同乡做路费。
刘二自己剩的钱也不多,但他还是又留了两百块给张风起,城市里花销太大,万一有个什么事,总得有点应急的钱。
他百般嘱咐张风起,不能乱花钱,不能乱跑,凡事要忍让,别打架。不要理会那些坑蒙拐骗的人,更不能跟街上流浪的孩子混。
都交待好了,他才上的车。
他没有跟张风起说,他买的年货里有一半是给张风起父母的,只说是张风起挣钱买的,托他带回去。
张风起干活的工地是在市中心,修建大商场。
向北已经放了寒假,一家三口去海南三亚玩了一圈。
本来还要多玩两天,可是向北吵吵着要回家,只得提前回来了。
向北家也在市中心,虽然市中心挺大,但相对而言,离张风起不远。
每天中午张风起休息的时候,向北和他约在附近的免费公园见面,好教他读书写字。
大年三十下午,工地放了假,到正月初二再开工。
宾馆那个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