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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无尽时[梁凤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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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慈差不多是挟着秀竹离去!
小客厅经过一夜的扰攘,果然乱七八糟,颓垣破瓦似。
说得对,三个女人一个墟!一散伙,自然成了废墟。
我懒得动手收拾,仍躺在软垫上想问题。
康慈真实直肠直肚,大情大性,她说的话委实是太好了!
生活的模式老早大定,世世代代的传下来,还是那一套。
任谁都是出生,念书,恋爱,工作,结婚,生育,辞工,再找新工作,失恋,离婚,再婚,然后病,然后死。
最难受的还是走着第一步棋时,已知下一步棋会如何,完全脱不出那个框框!
其闷无比!
然,仍旧得苦中作乐,疲累至极。
我,童曦远,会不会有奇逢怪遇?
就算会,又如何?奇得过温莎公爵与其夫人,抑或积奇莲昂纳西斯甘乃迪,到头来还不是在玩那人际关系得游戏,把一总的人的情绪,悲,喜,哀,乐,爱,恶,欲全放进稍为不同的生活包装之内!
一式一样的劫数难逃!那美国十大富豪当奴况迪,也在闹婚变,不见得身家轻重对要来的伤心能起调节作用吧!否则,希腊女船王怎会被传自杀,是不是?
人生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怎么会有些人非但不回避,还努力不懈的自找麻烦,教人大惑不解!
方哲菲就是个例子。
她大小姐有受尊重的专业,家庭经济不弱,学成即支持她开设大律师事务所,自把自为,经营高贵生意。
她偏偏置之不顾,开始那几年,认认真真的不停恋爱。自去年始,才稍稍静下心来,立即对时事polite产生浓厚的兴趣,很有点从polite的意向。
其实,恋爱与polite,都是最惹祸上身之举!
方哲菲乐此不疲,兼收并蓄!
吓死人!
才在胡思乱想,忽有门铃声,想是蓝康慈这急惊风忙中把什么东西留在我家,跑回来取了吧!
大门一开,一个艳光闪进来,我这才站定,看得见对方,是方哲菲,还有跟在她后头的许君度!
“她们呢?”哲菲老实不客气地通屋巡视。
“走了!”我答。
“什么?这么早就散班了?”
“小姐,现已十一点正!再过多一小时,便又是一天了,连童话里头的南瓜车都要收工!”
我没有招呼君度。
一则,我们是老同学;二则,我不喜欢他扔下了秀竹不管,去完那么一个研讨会,还不回家去,还跟着哲菲后头走!
难怪秀竹疑云疑雨,心神不定。
这许君度,怕是真有司马昭之心在,才有这番举止!
有心偷窃他人财物者,见人家忘了锁上门窗,就会得爬进去。他日东窗事发,就埋怨事主不谨慎,分明的诱惑他知法犯法!
这种人最最要不得!
若是无心发横财,根本连六合彩也不屑一买,哪会搞出满城风雨来?
从前的许君度,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年头,医学院的男生,个个眼高于定,自以为是旷世奇才,不可一世!老觉得谁个女子有幸今世,才能当上yisheng太太!
呸!呸!呸!
荒天下之大谬!
一脚踏出社会,立见高下。 拿着听筒针筒,做到手软,才每个病人收一百大元。其门如市之下,一个工作天能收多少钱,扣除灯油火蜡,诊所租金,护士薪水,已所剩无几。就算“货”如轮转,全港九街坊不停伤风感冒,只不过是中上人家的家资而已!
泡在政府医院里头干活的,更落得清名,还不是个有房屋津贴的高级公务员而已,跟其他念文科出身,考为政府政务官的有何分别!一屁股坐在同一批硬梆梆的政府家私上。感觉完全一样。
蓝康慈在电视台做事,还看得少了娶个小明星的医生指使老婆来探班、攀交情,连那些需要医生纸请假以便暗地去走埠几天寻找外块的艺员,也在悉力巴结之列,不是为温饱两餐,又为什么?
当然,嫁了医生,大概饿不死,可是,谁又在今天会得饿死?
反而是得着了个专业人士太座的头衔,是一份荣耀,这是不争的事实,对那些需要名衔支持,以提高社会地位的人,例如希望急流勇退的小艺员,倒是值得趋之若鹜的!
我们反正是靠自己的智慧去赢取学位,靠自己的劳力去独立工作学习,就不必卖大国手的帐了!
自以为数理化俱精、得以考入医学院而不可一世者,他们不睁大双眼,看看全港每年入息数百万的最顶尖手术科医生,还要拼命结纳股票经纪,照顾他的投资,便知道谁在雄霸天下了!
那年头,地产市道兴旺,连我陪母亲去看风湿,那医生都托我这地产公司的小职员,好歹给他买层楼花。我就越发觉得年轻时,医学院的同学是何等幼稚。
树大有枯枝,哪一个行业不是良莠混杂?当然其中也有敦品厉行,早有济世为怀之心的仁人君子,如这个许君度,就一直谦谦有礼,完全没有那种:我是念医科的,来女生宿舍请谁去舞会,谁就是中了当日彩票的心态!
没有医科生约会我,否则,我也会学着方哲菲一般,一板起脸,娇声滴滴地说:
“这里是大学堂女生宿舍呢,不是杜老志与东方红!”
说完,头也不回地扭动小蛮腰,蹬蹬的走回宿舍三楼去。
方哲菲对许君度颇有好感,我们一班女生亦然,只为他把医科看成一门自己喜欢钻研的学问来读。这份得体,使人尊敬,也必是仁心仁术的基础。
那年,我在图书馆碰上了君度,他殷切地问我:
“童曦远,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今年医学院的周年舞会,想请方哲菲作舞伴,你给我说项去,成吗?”
不就是给他游说成功了。
这以后,我成了个好使好用的小红娘,可惜,一个学堂,太多的张君,崔莺莺去只有方哲菲一人,她大小姐应接不暇,我则爱莫能助。
出道后,许君度还是表现极之良好的。
哲菲到英国牛津深造,这个空隙,很明显地造就了阮秀竹,这也是姻缘天订。
许君度一直在政府医院任事,前年才决心跟另一位颇具盛名的外科大国手,联合经营私人医务所,成绩很不错。
最难得的是他有慈善心肠,虽不致于赠医施药,然而有贫苦大众求诊,他直的酌量收费。
这还是母亲告诉我的。
那时,她未跟父亲移民,日中无所事事,总是凑够麻将搭子,就搓四圈。听闻一位雀友整天整认的头痛,便给她介绍到君度的诊所去。
这位太太,也真亏她想得到,老早穿成低三下四的模样,跑到君度面前去,苦口苦脸的求:
“许医生,我家一共六个小孩,只靠外子一份微薄的收入,请千万酌量收费,且不要拖长时间替我诊治才好。”
君度一开就是十天的药,象征式收了她港币十元正。且药到病除,乐得那太太到处张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听在我的耳里,狠狠地把一股不忿的怒气发泄在母亲身上!
“别说不言之在先,你要是再跟这种胡乱说说谎、贪小全家的人做朋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早晚为人所不齿。”
母亲惭愧得有整个星期没搓麻将。
我跑去向君度道歉,他还安慰我:
“请勿介意。开医务所而遇有骗医药的,已算是江湖上最便宜的哑马亏了,有什么要紧呢?与其花心理去明辨这种是非,倒不如省下时间专心看多两个症候,声名大噪,更为上算。”
我当然的深深感动。
很为阮秀竹开心。能嫁到个悬壶济世,且有风度涵养的丈夫,这才是张该中的六H彩。
没想到,这许君度一旦遇到方哲菲,就露出了马脚。
难道真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方哲菲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我的小客厅内,对我说:
“肚子饿得很,有什么吃的可以招呼我?”
“在电视上出一阵子锋头,竟也真要气力?”我答。
“别取笑我!快,下个面好不好?”
“不要劳烦曦远,我们这就到附近的面店吃去,吃罢送你回家!”许君度竟这样提议。
我立即插口:
“不相干,我这就弄面去,只三分钟功夫,君度,你如不肚饿的话,这就请便。”
许君度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才不让他想到了籍口留下来,于是说:
“刚才秀竹在我这儿候了一整晚,康慈送她回家去,大抵在家弄好宵夜,待你回去品尝了。”
近着许君度说:
“我先告辞了!”
还算他识大体,天下间实在甚多不知眉头眼额,硬是敬酒不饮,饮罚酒的人!
把热腾腾的一窝即食面放到哲菲跟前时,她竟问:
“你从前在宿舍,最巧手的豉椒牛肉炒面呢,久违了,怎么不一显身手?”
“小姐,现在几点了?我明早还要上班,不及你大律师幸福,有司机接送,我要挤地铁,闹钟七时就义不容情地吵醒我,且我务必要有八小时睡眠,才能应付上司下属。”
“我这阵子不叫司机接送。”哲菲柔柔的,轻声地说。
我看她一眼。
哲菲粉白脸飞红,不知是不是那碗里冒升的蒸气影响,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迷离若梦,那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儿,最吸引,仿似在诱惑你,要深入探讨这可人儿心中的奥秘。
她有什么奥秘,还不是又一次的恋爱了!
我指着额头,喊?
“谁又在当观音兵,管接管送了?”
“你猜?”
“你这里第九次了?还是第十次?”
“别这样嘛?曦远,只有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这倒是真的。
方哲菲每一次跟男孩子走在一起,都抱着认真的态度去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绝对不是那种把爱情看作儿戏的人,更非恃靓行凶,心存玩弄。
没有人可以如我般清楚,每一次的恋爱,为哲菲带来的激动,均能既深且切地震撼她的心。
大学时代,两个女生合用一个房间。我跟方哲菲同房,蓝康慈与阮秀竹住隔壁。故此,所有方大小姐的桃色新闻,我不但耳闻,而且目见。
那年头,并不浒什么紫微头斗数!不然,哲菲的星盘一定出现甚多的桃花。
是动是劫?不得而知。
校园内老有传闻,说方哲菲是有刺玫瑰,一定碰不得,否则,伤心的必是采花人。
这是传闻失实,哲菲每一次跟恋人分手,她都伤心,切切实实的流下好些眼泪,那才别觅新欢去。
还记得其中一次她跟学校内的一位年轻教授闹恋爱。
哲菲念法律,功课极之吃紧,可仍然为了兴趣选修中国文学。
就是这样子闹出事来。
有一天晚上,我把功课赶完,立即跳上床去蒙头大睡。
半夜里,方哲菲猛力摇醒我:
“曦远,曦远,你醒醒!”
“你醒醒嘛!”那声音好听得不得了!
“是不是闹火警,若不是的话,请让我继续睡去!”
我翻一个身也拒绝,继续做我的好梦。
“对对,熊熊烈焰,自里而外的烧出来了!”
“什么?”
我睁开眼睛,看到哲菲红通通的脸。
“你别开我玩笑!”我怪叫,恨她吵醒了我,“究竟有什么严重事故!”
“兹事体大,故而向你报告?”她真的隆重其事,竟挺一挺胸脯,才说。
“三更半认,究竟什么事?”我没好气。
“我恋爱了!”哲菲近乎欢呼。
“就是如此?”
“就是。”
我立即合上眼,努力再睡。
“曦远,你别这样贪睡不成?”
“不成,我需要起码八小时睡眠。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我也要睡足八小时,才为国捐躯去!”
“比第三世界大战还值得关注的事发生了!”
“才不过是你的又一次恋爱!”
 “今次有点不同!”
 “当然,不是以前那几位仁兄,不同姓氏,不同高矮肥瘦,大概只同国籍。”因我知道哲菲不喜欢洋人。
 “不,你且猜猜他是谁?”
 “谁?”
“你说呀!”
“男人!”因为我相信哲菲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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