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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又不能不信。如果丫头不是被掳走,就不会那么匆忙,连日记都忘记了
收起来,被大家看个一清二楚。算起来还是前人看得清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不知道丫头回来该怎么面对这种种难堪情形。昨天我还在可怜艳阳天,可是现
在就是将艳阳天凌迟了,整件事情也已经无可挽救。
我也不知道丫头回来,我该如何面对她。安慰?还是沉默?也许整件事情我
们都该永远、永远、永远地忘记,从心底里面一笔勾销。既然没有绝对公平的江
湖,当不公平降落下来,我们就不得不学会承受,学会自己对自己公平。
丫头之五
我走回家,看见房间里坐着个陌生男人。这个人坐在窗前看书,听见我的声
音,转身站了起来。很漂亮的一个人,一朵玫瑰伴着他的笑容递过来。一刹间我
转了很多念头,其中最鲜明的是这应该就是所谓求爱。这种事情在如花身上发生
过,在龙儿身上发生过,在阿紫身上也发生过,甚至还都发生过了不止一次,只
有我这儿还是一片空白,如今这片空白终于被填补了。
然而很不是这么回事。递过花来的这个人就是艳阳天,他在看的那本书,是
我的日记。所以他微笑着对我说,哦,相信我,那不是天意,绝对不是。
因为要我相信那不是天意,艳阳天教我练狼牙棒投掷手法。狼牙棒的投掷不
象其它暗器那样是嗖地一声发射出去,如果那样的话则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呼啸而
来,就是瞎子也避开了。这是一种极近距离的投掷,手臂不动,靠得全是指力,
期望着它能飞个一寸两寸三四寸也就够了。事实上高手过招,差距也就只在这毫
厘之间,你一棒打去,他缩身一避,本以为能够避开,谁知道你这狼牙棒不仅是
明兵器还是暗器,跟着被指力一推,又弹出几分,刚好打个正着。
我开始练了,但是指力微弱,根本推不出棒子。艳阳天很生气,说你闭着呼
吸干嘛?难道我臭?不幸的是事实正是如此。艳阳天身上有股熏衣草的味儿。客
观地说,熏衣草的味儿并不天然难闻,但是艳阳天连累了它,什么味儿在他身上
都臭,正如什么味儿在他身上都香。他身上的味儿特别好闻。我们相距最近的时
候不到一寸,衣袂相接,他的味儿活跃地飘入我的鼻端,健康粗犷又温暖醉人。
温暖醉人的是他皮肤的热力,粗犷的是他身上牛皮镖囊的味道。当然如果他要用
熏衣草,肯定也一样好闻。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请艳阳天站远一点。艳阳天更加气恼,但还是站开了。如果不站开,则我
永远闭着呼吸,就永远推不出棒子,当然也就无法证明他那绝对不是天意的高见。
艳阳天很在乎这一点,在他看来,所谓天意,就是一流高手的运筹帷幄,比如说
他要做我,又比如说他要上如花,论到一根狼牙棒以及一个三流帮会的无名小卒,
如何可以妄称天意?所以艳阳天不忙着上我,而先要破除我僭妄的天意观。这说
明在艳阳天心中,一流高手独享的尊严要远远胜过其它一切。也正因为如此,直
到最后他失了手,被我一棒击中又一剑刺翻,对于栽在我手里这样一个简单的事
实,他都仍然不能相信,悲愤地说这不可能!
其实悲愤的应该是我。自从发现艳阳天出现在我房间里并且还津津有味地在
看我日记,我就已经很悲愤了。当然艳阳天不在乎这一点,任何一个一流高手也
都不在乎这一点,和区区三流帮会开个把声东击西的玩笑,又何足道哉?
投掷手法学得差不多的时候,艳阳天让我和他试招。我一棒过去,他闪。我
弹棒,他缩身,但是棒子来势迅猛超过他的想象,他只能再闪,可又已经不能再
闪了,空档里明晃晃的多了一柄直封命门的长剑。艳阳天最后只能硬接了这一棒,
身形一滞。可是我的左手剑不滞,电般刺过,他象个慢镜头似地跌落下去,说这
不可能!
我觉得他很没有一流高手的风度。按照江湖规矩,既然栽到我手里,至少也
该说一声佩服,可是他却说不可能!不可能就不可能罢,其实更不可能的也还有,
不过看在他就快要死掉的份上,我也懒得再去刺激他了——那个什么狼牙棒,我
真的在意过吗?那个什么所谓天意,我真的相信过吗?
龙儿之五
丫头带来的结局如此完美,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象
是一个预兆,预示着在丫头面前,再残缺的江湖也将变得完美起来。
不过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如此乐观。很多年前,就有个丫头的前辈妖猴也曾经
乐观过,结果乐极生悲,闹天宫过后就被放到山底下压了五百年。压了五百年以
后,就老实多了,抡起金箍棒,也帮着去揍别的妖怪。虽然如此,我仍然不敢想
象丫头被压到山底下的样子。丫头梳着丫头双髻,眉心一点红,笑起来左腮酒涡
又圆又深,腻如蜜糖,被压到山底下——当然,被压到山底下,再圆的酒涡也就
看不见了,然而仍然不大能够想象。尤其不能想象的是压过以后又变老实,丫头
祭起风云剑法,风云滚滚中,斩得老妖小妖无数妖头纷纷滚落。可是,也很难说。
所以有时候我想和丫头生分其实不仅是一件必然的事,我要降落而她不愿意
我降落,也是一件必要的事。当我接过玫瑰从天空中降落下来,丫头和我生分,
她就只会记得我在月宫中凭栏玉立长袖飘飞。同样,我也只会记得她在枫林河边
拔剑斫水。
那一剑真狠。连水波纹也不起一个,却从我心里稀里哗啦地劈了下来,让我
事过很久之后都不敢轻易碰触被她所斫伤的地方。白云苍狗世事沧桑,丫头或者
会变,可是这个丫头不变,永远在我心头拔剑劈下。劈得我最痛的这个姿态,最
美,也最妖异。
如花之五
窗户开久了,似乎不关也可以。了解了别人的痛苦,好象自己也就不那么痛
苦了。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丫头居然会喜欢他。小小年纪,她的心竟也是这么深,就
象当初的我一样。当初的我默默深埋了那十天里的箫声,默默深埋了那个孤寂的
正午,也默默深埋了在那个孤寂的正午被他用竹杖一点一点地刺穿到现在也愈合
不了的心。丫头显然也欲默默深埋,捅了出来,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有时候我尝试着用丫头的眼光去看他。丫头应该是喜欢他的惫懒的,不好好
地吐字,不好好地说话,甚至不好好地笑。可是我不喜欢。然而他是我的,不是
丫头的。我想丫头必定痛苦,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当初我脸上也没有什么,只是
柔声细语地伸出手去说,先生,算命。算出命来,我永远也得不到心里想的,谁
知丫头也得不到。
他似乎也不再是他了,好象是一件别人家的无价之宝忽然飞到我家里来。我
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种突如其来的隐秘而又异样的快乐。也许这就是江湖。我痛
苦,我让别人痛苦,别人的痛苦减轻了我的痛苦,所以我可以继续痛苦下去,同
时遗憾并且快乐地想,这就是所谓江湖。
阿紫之五
只能说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丫头的运气,我先前瞅着,就觉得是好。
先是莫名其妙杀了只虎,成了少年打虎英雄,名头响亮起来。现在又灭了艳阳天,
成了杀贼英雄。两顶英雄的帽子一扣上去,多大的事情顿时也就化险为夷遇难呈
祥。
艳阳天的尸首,后来我也去看了,只觉得丫头那一剑落剑部位之巧匪夷所思。
说起来真是让人没脾气,丫头这人从来不见她好好练功,动不动只管瞅着天上的
云彩发呆,连走路都昂着头,说是诗兴大发要赋观云诗一百零八首,一副要与头
号情敌大才女如花较劲的样子,然而干嚎了半天,没见做出一首来,可见胸无点
墨,只是这剑术倒不是一般的好,大约就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罢。
丫头剑术这么好,看来可以向上看峨嵋昆仑这样的一级名门了。象我这样的
就只能盯准崆峒点苍。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说不得的。
丫头之一
如果当年我就说入峨嵋派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肯定没人同意。事实上,差不
多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一只虎带来了我的好运,并且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
因为这只虎,我得了搏虎丫头这个绰号。因为这个绰号与如花的配成了对子,惹
来了艳阳天。杀了艳阳天,我才得以进入峨嵋派,从而达到一生中好运的巅峰。
我于一生中好运的巅峰在峨嵋山上看云。峨嵋山上的云非常别扭,说不上来
的不对劲儿。断臂师伯说这是因为云层下面没有横空掠过的飞鸟,少了灵气的缘
故。断臂师伯又说本派虽是女子居多,武功却很霸道,以至很多年前一位太师叔
祖只是听了一声鸟叫就走火入魔,自那以后,鸟雀就在方圆百里之内被消灭干净
了。断臂师伯总爱找我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师兄一早就交待过,要和
他保持距离。我当时答应了,谁知这个忠告具体操作起来却这么困难。
断臂师伯站在窗口,拖着空荡荡的一只袖管,笑悠悠地看着我。这不能不让
我体验到某种莫名的恐惧。事实上,只有我自己认为与断臂师伯之间存在距离是
远远不够的,也得断臂师伯认同这一点才行。可是在我进入藏经阁的第一天,断
臂师伯就不持这种看法。他深深地盯着我,拉长音调说:人——坏——呀——。
人坏么?按我的经历,似乎谈不上,艳阳天是敌人,就不去说他了,可是就连我
唯一的情敌如花也不坏,说到这件事,坏的恐怕还是我自己,专心一意要撬她的
墙角。可是如果说人不坏,那我为什么又会恐惧,在艳阳天来到之前就时时恐惧?
这样看来,师伯说得又有点道理。可是如果说他说得有点道理,那峨嵋派不就也
是个恐惧之地?那我苦巴巴地过关斩将连败一十九人闯入峨嵋派是干啥来了?为
着躲避艳阳天之流匪类的威胁,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大树底下也有大树底下的
恐惧,断臂师伯如是说。我不难觉察到断臂师伯自己其实就是大树底下的恐惧,
所以就算师兄不作交待,我也得和他保持距离。
断臂师伯的臂,据师兄说是丢失在一次围捕江洋大盗的战役中,江洋大盗都
是亡命之徒,所以是役血肉横飞惨烈异常。师兄又说因为丢了一只臂,师伯后来
看问题就失去了平和中正的态度,硬要说他是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但是师
伯又说他还不止是中了借刀杀人之计,还中了其它种种说不上名目的连环计,譬
如说,他去杀的人,根本就不是江洋大盗。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孰是孰非也不
是一个局外人所能够明查的,所以一般我也只能是洗耳恭听,顺便点两个头。师
兄说,我点头。师伯说,我也点头,只是这个头点起来要胆大心细,需要拿准了
隔墙无眼,这才勇敢地点下去。但遗憾的是师伯往往并不等到隔墙无眼的时候才
说话,这就使我很被动,一到他过来就只能爱理不理地趴到窗口上直勾勾地去看
云,而峨嵋派的云偏偏又如此难看!
我记得和龙儿在枫林边看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