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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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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雁飞点点头,云行天道:“那就做一点夫妻间应做的事吧!”他一把把嬴雁飞拉倒在床上。嬴雁飞没有半点挣扎,虽说云行天现在的力气未见得及得上她,她却只是微微地闭上了双目。    
  衣裙钗环一件件地从她身上落在床下,她感觉着云行天的气息在周身游荡,数年的旷居之后,她浑身的肌肤似又都醒过来了,一股难耐的饥渴在她骨子里躁动。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喘息,全身滚热,几乎忍不住想发出声来,但云行天突然停住了,嬴雁飞睁开了眼睛,目光对上了云行天的眼睛,那是一双毫无情欲的眼睛,那是一双万分怨毒的眼睛。    
  云行天双手一推,嬴雁飞猝不及防地滚落床下,嫣红温热的肌肤紧紧贴上了冰凉的石板。    
  “漆雕宝日梅,你给我进来!”云行天突然大叫了一声。    
  “来了。”门被推开,漆雕宝日梅冲了进来,见到这情形,吓得怔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晓得动弹。    
  云行天把床边挂着的坠琴摘下扔了过去,厉声道:“我这时闲着呢,跳你的胡旋舞给我看!”漆雕宝日梅接住琴,定了定神,道了声:“是!”于是左手抱琴,右手挥弦,腰肢轻拧旋舞起来。    
  嬴雁飞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从地上一件件地捡起衣物,纹丝不乱地穿上,系好每一根带子,扣上每一粒纽扣,细细地挽好了头发,把簪子一根根地插回原处。    
  漆雕宝日梅跳得心惊肉颤,几次错了拍子,好在云行天似也没有发觉。看着嬴雁飞那玉雪一般的肌肤,漆雕宝日梅自己身为绝色美女,也不由得有些面红心跳,想道:除了大腿上的那处伤疤,真是毫无瑕疵,传言她割肉供兵士食用,看来竟是真的。漆雕宝日梅偷眼看了看云行天,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向嬴雁飞看上一眼,但漆雕宝日梅觉得,他也并没有在看自己。    
  嬴雁飞终于穿戴完毕,她抿了抿鬓角,展平了衣角上的折皱,仪态端庄地蹲下行礼道:“皇上请尽兴,臣妾告退。”然后站直了身子,高高抬起头,步履轻缓地走出门去,转身小心地合上房门。    
  嬴雁飞转过一道回廊,在一丛花草之中见到一个人,她停住了脚,转到那人身前道:“董夫人。”    
  董氏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嘴角牵动了一下,道:“你来做什么?让他羞辱你一回么?”    
  嬴雁飞笑笑道:“差不多吧。”董氏道了声“哦”便不再理会她。    
  嬴雁飞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那日,云军中的一名统领差他的心腹手下给你传来了信,你收到了吗?”    
  董氏道:“我收到了,但我没有告诉他。”    
  虽是在意料中的事,嬴雁飞还是惊问道:“为什么?”    
  董氏咬着唇笑了,道:“为什么?为了我并不想他做皇帝!”    
  “为什么?”嬴雁飞又情不自禁地问道。    
  董氏抬头看着远远的天际,过了好半晌才答非所问道:“我初识他,他只有十五岁,是一个小帮工,两只眼睛又冷又犟,那时我十六岁。我心想,过上几年,我求夫人把我配给他,夫人定是准的。云家被屠后,我吃了多少苦头,一心一意要找到他,我不是为了行风或是夫人,要是为了他们,或许连一个月都挨不下去。我只是想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就这么想着,终于撑了下来。我嫁给他的那天,只觉得再无所求。    
  “可是云行天他从没把我放在心上过。他反陈近临时,全然没想过我还在噍城之中,我生下宝儿才三个月。他的几个手下护着我到处东躲西藏,我是挨了下来,可宝儿却没能受得了这样的罪。再后来,他的兵马越来越多,身边的女人们也一个一个地来,我却连见他一面也不大容易了……”    
  嬴雁飞忍不住插嘴道:“可我听说他对你一直是很敬重的。”    
  “敬重?是呀,就如这次称帝,他还是封了我做贵妃,位在众妃之上。可我要这样的敬重有什么用?这八年来,他来我房里只有十三次。你们看上云行天时,他是大将军、大元帅、项王,坐拥雄兵,称霸一方。可我只喜欢那个叫云行天的野小子。我情愿一生一世只是个小丫头,而他一生一世只是个帮工,那样我和他之间就不会有旁人插进来。若是宝儿还活着,为了儿子那是另一回事,但宝儿已死了……他当不当皇帝,对我又有什么用处?他当了皇帝,女人会越来越多,尤其是他会得到你!”董氏盯着嬴雁飞道,“我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些女人里面,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可是你一叛,无论成与不成,你和他就再无可能了,想到这个,我心中的快活,当那劳什子的贵妃怎能相比!”    
  嬴雁飞苦笑,喃喃自语道:“我没法明白你的想法,你为爱而生为爱而死,除了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可我不一样。我甚至不晓得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原先沐霖想要我跟他走,若是我跟他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两个会很快活,但我没有……我若一心一意地跟着云行天,至少也能有三五年的好时光,但我也不要……”嬴雁飞猛然一惊,想到:我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再看董氏,却已埋头去剪花枝,全然没有在意嬴雁飞。    
  朱纹在外间的炕上听着里头传来的琴声,她从未听过这般凄厉狂躁的琴声,与嬴雁飞向来所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小姐,小姐,停下停下,你已经弹了一夜了,不能再弹下去了。”    
  朱纹抓住了嬴雁飞的双手,一滴一滴殷红的血落在了琴弦上。朱纹颤抖着哭了起来,把那具瑶琴一把摔开,到外间端了一盆温水来,把嬴雁飞的手放进去,然后用手巾拭干了,取过布条缠在十指上。嬴雁飞呆坐着不动,任由她摆布。    
  朱纹终于把她指上的伤口包好了,拭了拭眼泪道:“小姐,我不明白……你是喜欢项王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反他?”    
  “是我要反他么?”嬴雁飞木然道,“不是,是他自己的手下要反他,我只是帮着收拾一下残局而已。”    
  “可是小姐,若是没人能收拾得了残局,或者他们就不会反。”    
  嬴雁飞摇头笑道:“善后的人总会有的。”    
  朱纹依旧固执地问道:“我就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反项王?这对小姐又有什么好处,当皇后和当太后又有什么分别?”    
  “我告诉你皇后和太后有什么分别。”嬴雁飞的声音冷若冰霜,“皇后可以废,可以立,可以立了又废,废了又立。但太后不一样,太后不论做出什么事,皇帝都不敢动她,就是心里恨死了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分。皇后要与诸妃争宠,要为儿子的位子耗心尽力,但太后不必,太后跟前只有讨好卖乖的人。皇后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守活寡,太后是名正言顺地守寡。这就是分别!”    
  朱纹从没听嬴雁飞说过这种话,一时惊呆了,抬起头看着她。    
  嬴雁飞的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光,问道:“你是我家的家养丫头,你应知晓我家出过多少后妃吧?”    
  朱纹想了想道:“有十六位姑奶奶是进了宫的。”    
  嬴雁飞点头道:“那里面活过五十岁的只有五个,而其中有三个,就是在四十岁前当上了太后的!后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第一险恶的所在。”这声音如此阴郁,仿佛宫廷中无数怨女的魂灵在四下里游荡,听得朱纹浑身寒毛一乍。    
  嬴雁飞接着道:“以色事君,色驰宠衰,云行天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光去享用全中洲的美女,而我只有一天天地老去,就是现在,他身边也有不输于我的美女。”    
  朱纹插嘴道:“就是那个黄头发的蛮族美人么?我不明白小姐那时为何要把她送给项王?”    
  嬴雁飞笑笑道:“傻丫头,云行天那时是在试探我呀,我又怎能不自高一下身价,那个蛮族格格是我送到云行天帐中去的,她一生一世就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朱纹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可我觉得,项王他并不单是喜欢你的美貌。”    
  “是么?”嬴雁飞讥诮地笑道,“那他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见识不凡,聪明过人,善解人意?或是有一点吧。不过朱纹啊,女人的美貌是皮,其他的什么都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男人看女人,和我们女人看衣服差不多,自然是鲜艳新式的好。眼下他看我顺眼,那就什么都好,可是过上三五年,若是他另有所爱,你可知我的身份是何其危险?殷儿当过幸朝的皇帝,这是多么容易叫人抓住的把柄,一个意图复辟前朝的帽子一生一世地悬在我们的头上,有朝一日扣实了,我和殷儿就全完了。我若不是皇后,那也罢了,我若不能给云行天生下儿子,那又罢了,若是我有了儿子,别的嫔妃得宠有子,她们会千方百计地把我拉下来,她们能用尽各等阴毒的伎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要一一小心地应付,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我或许要过二十年!”    
  朱纹道:“难道以小姐的才智,会怕那些宫里的勾心斗角吗?”    
  “怕自是不怕的。”嬴雁飞悠然道,“若是杨放他们不叛,我原也准备好了过这样的日子,这世上能让我怕的女人,我还没遇见过。可是杨放他们反了云行天,他们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抓紧?我情愿把我的心力用在争夺天下上面,不愿耗在后宫的倾轧上头,情愿死于锐矢利刃,也不愿死于白绫鸩酒!我不会后悔的,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太后,有紧急军情到……”    
  嬴雁飞对朱纹道:“快,去拿来我看。”    
  书简捏在嬴雁飞的手上,上面写道:“铁风军逃窜甚速,我等未能追及,现该军已至雁脊关,雁脊关守将迎之而入。此关坚固高峻,易守难攻,求援,盼速。”    
  嬴雁飞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手一用力,血就渗过了布条,濡在了纸上,仿佛是那些字迹中生出的血色,越洇越远。嬴雁飞喃喃自语道:“中洲的血,还没有流够呀。”    
  鲁成仲那日并没有喝下嬴雁飞赐的那盅酒,他转身过去就吐在了衣襟内。并不是他对嬴雁飞有什么疑心,只是习惯了,当年杨放做铁风军的统领时就从来滴酒不沾,这已是老规矩了。    
  那夜他送云行天进了后宫,就在交辉门上守着。因这些时日实是累得紧了,不小心还是打了个盹,朦胧间听得一个再熟不过的声音在说:“好像是昏过去了,把他带走吧!”    
  “是放到暖曦阁里去么?”    
  “不,他是不会投向我们这一边的,把他关到别处吧。”    
  他辨出这两个人,一个是杨放,一个是令狐锋。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杨放与云行天的争执他是亲见的,这些日子的不祥之感终于找到了源头。鲁成仲想道:是了,以杨放的性子,不会就这么罢休的,那日以后他就没再为此事劝谏过,这不对劲,再就是军师的事出来……    
  他微微地睁开一只眼睛,见整个城楼上都是兵刃的寒光闪动,心知在这里是不可以动弹的,于是就由人把他架起来,扔在宫城一处侍卫们休息的房里。鲁成仲想到:杨大将军呀杨大将军,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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