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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歌-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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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雁飞道:“有件事各位或不知晓,项王意欲在明年北征蛮族!”又是一阵骚乱。    
  赵军中的统领道:“征蛮族也是该的呀!”    
  嬴雁飞道:“征蛮族不是不该,而是不能,项王他太心急,此战太过凶险,就是为此,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让项王休息些时日。”    
  云行正道:“皇上做出的决定必然是英明的,一直以来,云军只有听了他的话才得以存活壮大,除了皇上,还有谁可以想得到三年就北平蛮族,南削沐家,一统中洲?我们与皇上一起,必能战无不胜,扬我威朝天威!”    
  下面的士兵们纷纷叫起来:“就是就是,我们是皇上的战士,只要皇上一句话,我们就可以上天入地,万死无悔!”    
  嬴雁飞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们难道忘了蛮族骑兵的厉害?这才两年不到的时日,你们忘了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么?无粮无水,无日无夜……”    
  兵士们想起过去的那一战,都不由得心上一寒,口气也不再如方才般整齐。纷纷杂杂地道:“可我们还是打赢了呀。”“就是,蛮族欺辱了我们这些年,为什么就不该打到他们老家去报仇?”    
  嬴雁飞道:“那时我们是在自家的土地上,而这回则要到蛮族的地界上去打,你们真的想与蛮族的骑兵在草原上冲锋陷阵么?就算能赢得了,你们有几个能活着回来?想想你的尸骨抛在万里之外的荒草之中,永生永世不得再归家园;想想那里有多冷,雪有多大;想想你们会好几个月只能用干粮充饥!就是你们不怕死,你们想过你们的父老乡亲么?他们最后一点口粮也要被征做军粮。你们出来多少年了,你们的父母还在不在,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成了家的知不知晓妻子儿女在何方?他们日日夜夜地盼你们回去,或者他们早已死于战火之中不知所终……”    
  嬴雁飞话还未说完,下面已有了抽泣之声,连云行正也垂头不语。那名令狐军中的队长叫道:“太后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这些厮杀汉子,什么痛楚都是不在意的,就是不能提一个家字。”    
  嬴雁飞柔声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队长道:“家里的老母……我走的时候就生了重病,我为了给她买药才进了军,图的就是那几个安家费。一个小妹妹独自照顾母亲……这些年了……房子早在蛮族入侵那次就被烧了,谁知她们现在在哪里,多半,多半是……”    
  嬴雁飞劝他道:“那时大多百姓都撤去了南边,平定了南边后曾有查问造册,你去查一查,或者可以找到她们。”    
  那队长眼眶通红,道:“多谢娘娘。”    
  嬴雁飞高声叫道:“打了这些年了,大家都该回一回家了,有了军功的将士难道不该祭扫祖坟荣耀乡里?有了伤的兄弟们不该回家好好将养将养?西京父老们也该喘口气了,你们这些年的赋税也够重了,全是因军费太重所致。如今蛮族被赶出风涯山脉,我们在雁脊山中修筑了如同雪拥关一般的雁脊关,蛮族攻不下雪拥关也就攻不下雁脊关!我们为什么还要打仗?只是为了项王他一个人想打仗吗?”    
  下面方才问罪的汹汹气势顿时溃不成军,云天正与那几人却道:“可项王于中洲百姓有大功!我们决不能看着项王被人所害。”    
  嬴雁飞不为人注目地笑了一下,道:“这个自然,决无人可以伤了项王。我们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敢动项王一根毫毛,我们只是不想让他犯下大错,是以让他休息几年。待他心气平了,自然依旧是我们的项王。”    
  “空口无凭,叫我等如何相信?”云天正依旧不饶。    
  嬴雁飞点头道:“这也是。我在此起个誓吧。我嬴雁飞在此当着天地神灵,中洲军民发誓:若云行天不离宫城,我嬴雁飞活着一日,他便是我的夫君,我幸朝的太上皇,我幸朝皇帝的父亲。若我及我儿允人以一指加诸于云行天之身,就是弑夫弑父之人,天下皆可杀之;幸室各位祖皇不能享后世供奉,嬴氏列祖列宗地下不得安宁;李姓绝嗣凄惨难言,大幸灭亡万劫不复!”    
  如此毒誓一出,再也无人答话。当下云行风道:“你们还不向太后谢罪?”    
  云军犹豫了一下,齐刷刷地跪下来,旁人见状亦同他们一般。众人参差不齐地道了声:“太后恕罪……”    
  嬴雁飞松了口气,道:“不必,请起。”    
  杨放在一旁道:“百姓们先退出去,各家将军下去将各家的兵带回去,不要打乱了编制。从正街上有序缓行,不要乱跑……”    
  各人自依他所言忙碌,朝天门下人群渐渐消散。朱纹上前一步扶住嬴雁飞悄声道:“小姐,还撑得住吗?”    
  嬴雁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朱纹触之一抖,只觉得有如寒冰。朱纹道:“小姐,我们走吧?”    
  嬴雁飞道:“不,再等一会儿。”直至人流散去十之七八,嬴雁飞这才命众将各自回府,自己回宫里去。    
  下了朝天门,服侍嬴雁飞上了宫里的小轿,朱纹悄声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看你说话的神情就觉得不对劲。”    
  嬴雁飞苦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装模作样的功夫天下第一呢!”    
  朱纹嗔怪地瞧了她一眼道:“奴婢服侍小姐多少年了?”    
  嬴雁飞神色郁郁地看着窗外道:“我怕,我真的怕。方才下面有五万多人呀。他们要发起狂来,顷刻间就能把我撕碎了。”    
  朱纹听了这话也是心上一寒,过了半晌方道:“那年小姐在西京的时候,蛮族的大军就在几步之外,却也没见小姐这么怕过。何况,还有唐将军率人守在下面。”    
  “那不一样。”嬴雁飞说了这句,却又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为何那些将军们骂我时,我不生气么?”    
  朱纹问道:“为什么?那时我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撕烂了!”    
  “因为他们说得对。”嬴雁飞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如同梦呓般道,“我就是个娼妇,既无廉耻亦无信义,只唯利是图。自家做出来的事,就不要怕人说,这是云行天说过的话……”    
  朝天门城上城下之人俱去了,城头上昨日升起的云行天威朝大旗无声无息地降下。    
  “朝生而暮死,是言蜉蝣的话,用来说这大威朝,倒也合用。”指点太监们降旗的人有些感慨地说道。“袁先生说的是,若是太后命人将之列入正史的话,就会是中洲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了。”    
  袁兆周转过头去看来人,笑道:“泌和怎么上来了,你正该忙得很,怎的如此有闲?”    
  嬴泌和笑笑道:“只是觉得有些怪,昨日这些人在这门楼下对项王欢呼如潮,都恨不得为他而死。而今,同是这些人,同是这处门楼,太后几句话之下,就此散去,这人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袁兆周挥手着太监们抱旗而去,向下望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心向来是于我有利者顺之,于我不利者反之。中洲这些年好比是遍体鳞伤倦极了的人,项王好比是一剂回神汤,人喝下去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疼,药劲一撤就挨不住了,只想休息。”    
  嬴泌和点头道:“是呀,不过项王真是了不得的一剂药,当年中洲糜烂成那个样子,都能让这些人与蛮族舍生忘死地斗。和蛮族最后决战时,人人为之效死的气势,至今念起,都难以忘却。”    
  袁兆周淡淡道:“刚不可久,原先中洲外邪入肤,必用猛药,孤注一掷只求保全性命,如今既活了过来,自然要好好调养,有听说过人生了病只用一味药的么?既不好用了,便只好换掉。”    
  嬴泌和听这话只是苦笑,笑了一会儿,神色黯然道:“袁先生是堪透世情的人,狠得下心。可我心里从杨将军找我讲话起就没舒坦过。就算我跟了项王只两年不到,还是……唉,项王这人是天生的王霸之姿,只要与他见过,就没法忘记的。”    
  袁兆周仰首看天叹道:“过去这九年,我全部心血都在他身上,谁知会有这样的结果?项王他太苛了,待人苛,待己更苛,他的心性太高,叫人都跟不上。项王好比严父,不许人玩耍游戏,只着人一味用功。用功固是极好的,对小儿的将来也是要紧的,可过犹不及,小儿心性多是好逸恶劳的,日子一久,自然便生怨意。太后好比是慈母,慰其伤痛,投其所好,自是让小儿乐意亲近。唉,天下之事,就是如此,你辛苦得来的,往往叫旁人一伸手就拿了去。”    
  嬴泌和点头道:“确是如此。太后让我把项王的姬人们都迁到他现下住的紫晨宫里去,还着我将他项王府里的一物一件均按原样挪过去,先生瞧这妥当么?这来来去去的只怕是会被人发觉。”                                   
 第十二章 紫晨宫    
  “按她的话做吧,项王眼下正是最难受的时辰,有相熟的事物在身边总归好过些,我们总不成让他连点散心的事都没有吧?”    
  云行天在这紫晨宫中呆了多少时日,他自己也懒得记忆,自从他的项王府被整个搬到紫晨宫里后,他就如同在府里偶尔闲暇时一般,和姬妾们下下棋,看看歌舞,逗逗两个小女儿玩耍,兴致上来了还喝点酒,不过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他总说过去十多年都没有好好睡过,眼下正是该补上的时候。    
  这一日他在正在高枕大梦,突然觉得床前站了个人,不耐地挥挥手道:“走开走开,叫你们不要进来。”可那人没有动,云行天抬眼一看,怔了一怔,再揉揉眼,嬴雁飞站在他的床前。    
  云行天一笑道:“是你呀,我听人转过你的话了,在城头上的那一篇,还有在暖曦阁里的那一篇,真是绝妙好辞呀。过去老说你在做看客,如今亲自披挂上阵了,倒也是唱作俱佳。我那天可是为此浮一大白呢!”    
  嬴雁飞眼神柔柔地看着他道:“你不要这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是英雄豪杰,可以征战于天下,而我是妇人女子,只好用阴谋诡计。”她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些话好似闷在心中许久了,此刻越说越急,“不要觉得不公平,上天生你为男生我为女,便是对我最大的不公平。我做了你那么久的棋子,我们换一换,你做几年我的棋子,好不好?让我们重新来过一次,好不好?”    
  云行天眼神一闪,道:“你要怎样重新来过?”    
  嬴雁飞道:“你给我十年的时间,我还你一个人强马壮,粮丰物阜的中洲,那时你再出来一刀把我杀了,去做你未竟之事。那时你也只有四十岁,尚是壮盛之年。”    
  云行天冷冷地笑道:“你还真是为了中洲百姓天下苍生啊!”    
  “不。”嬴雁飞道,“不是,我只是不想一生一世做旁人手中的棋子,我只想自己做主,哪怕只一天,哪怕只一刻。”    
  云行天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鬓发道:“听说你道我还是你的丈夫?”    
  嬴雁飞点点头,云行天道:“那就做一点夫妻间应做的事吧!”他一把把嬴雁飞拉倒在床上。嬴雁飞没有半点挣扎,虽说云行天现在的力气未见得及得上她,她却只是微微地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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