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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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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灵与肉都迷失在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中了,她渴望找回真正的‘自我’,然而,当一个只做自己而从不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雕饰的男人引领她回到真实的生活中来时,她却感觉只有舞台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但是舞台是一个演员真正的归宿吗?会不会每饰演一个角色就迷失一次呢?”她显然被说到了痛处,仿佛想起了难以忘怀的往事,这往事犹如块隐隐作痛的伤疤,让她无法释怀,她深吸一口气问:“你的意思是说舞台是一座迷宫,可是,在皮兰德娄看来,生活与舞台、台上与台下、演员与观众没有绝对的界限,这岂不是说,生活也是一座迷宫?”他欠了欠屁股,然后深深陷在了座位里,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说:“可是生活中大多数人是甘于平庸的,许多人活一辈子平淡得也没有一个故事。舞台上与生活中不同的是,大幕一拉开,悲欢离合的故事就开始了。能说说你饰演最成功的角色是哪出戏里的吗?”他的语气像是向她索要阿里阿德涅线团,希望牵着线头走进她内心的迷宫。她对他的心思似乎心知肚明,用吊胃口的语气说:“我饰演的最成功的角色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生括中。”座位上的弹簧发出了尖锐的颤音,他又欠了欠屁股,恳切地说:“能说说吗?”他看似平和的步步紧逼,宛如百年难遇的水底洋流,激起她心海深处微生物的骚动。她紧闭芳唇思忖片刻,然后莞尔一笑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微微一笑,脸上挂着魔术师般的诡谲,心中激荡着奇怪的兴奋感,平和地问:“什么条件?”“能根据我说的故事为我量身创作一个剧本吗?”想不到她狮子大开口,他有一种被野兽吞没了的感觉,但是他无法抵制迷宫对他的诱惑,爽快地说:“如果故事精彩,可以考虑。”“那好吧,”她向他要了一支烟,他殷勤地为地点火,她用回忆的口吻说,“我从戏剧学院毕业后,对生活和事业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可是处处都是潜规则,我一直在片场跑龙套,连一句台词都混不上,我就开始琢磨那些光鲜靓丽的大明星究竟是怎么成功的。有一天我在片场跑龙套时,突然发现和我一起跑龙套的一个女该一下子成了女二号,我既惊讶又嫉妒,不知道她是怎么撞上大运的,但她的演技实在太烂了,休息时我偷偷问导演,这种演技为什么能上女二号,导演淫邪地笑道:‘不明白?晚上到我房间里来,我仔细解释给你听。’我当时就明白了,又是潜规则。没办法,我只好在圈子里寻找靠山。”说到这儿,她停顿了片刻,仿佛这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一截烟灰轻轻地飘落在她的大腿上,她没有反应,脸上挂着些许痛楚的表情。他迫不及待地问:“找到靠山了吗?”她用如梦如幻的语调说:“找到了。”他脱口而问:“谁?”她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幽光,仿佛久去的痛苦重新占据了内心,谨慎地说:“对不起,我不便说出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家喻户晓、妇儒皆知。我是想通过潜伏的方式靠近她,然后再寻找机会。我甚至想过到她家里当保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成了她的替身。”他津津有味地问:“是武打戏吗?”她就像舞台上的女主角似的,目光中有几分淡淡的呆滞,一脸回忆的表情,脸色有些许苍白,脸上挂着自怜的微笑说:“不是,是一段滚楼梯的戏,十分危险,她本来答应导演不用替身的,可是楼梯太陡了,开拍时,她突然反悔了,导演一时找不到替身急得团团转,我就自告奋勇做了她的替身。”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段高高的楼梯,一个倩影镜头感非常强地滚落下来,凄美地躺在血泊中,生死未卜。他屏着呼吸关切地问:“受伤了吗?”她痛楚地回味着那日从楼梯滚落时撕裂心肺的颤抖回音,用不堪回首的口吻说:“可以说是遍体鳞伤,好在抢救及时。我住了很长时间医院,出院后就成了她的专职替身。”他用惋惜的语气说;“你是学表演的,做替身不是屈才了吗?”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直言不讳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一直在等机会。”说完她娇俏地笑了笑。他被深深吸引了,一直沉浸在思考中,有一种男主角的快感,他愈发关切地问:“等到了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的灵魂中深深地埋藏着创作的欲望。她突然扭头望着舞台,仿佛舞台上正上演着她经历的故事,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些搅动她灵魂的幻影,她收回目光,蛾眉轻蹙地说:“等到了,仍然是做替身,而且是决定她命运的一次替身。”他预感到故事的高潮就要到了,凝神静气地问:“怎么回事?”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回忆着说:“那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已经是下半夜了,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心里暗骂,哪个丧门星这么晚打电话,搅了姑奶奶的好梦。没想到竟然是她,她战战兢兢地让我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和我商量。我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出大事了。你猜出了什么大事?”他快速地用手指挠了挠后颈,脸上挂着构思小说的神情微笑道:“下那么大的雨,莫非出了车祸?”尽管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但是他从她的眼神中仍然看出几分匪夷所思,显然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果然,她带着些许讥讽说:“别看你是作家,任凭你怎么想象,也不会想象到她求我做什么。”他再一次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娉婷地换了一个坐姿,视线向上,叹了口气,用梦呓般的口吻说:“我走进那家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的大堂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走进坟墓的感觉,心里惴惴不安的。果不其然,她一丝不挂地开了门,一把将我拉进房间里,然后迅速关上门,我一进屋就吓傻了,惊得目瞪口呆。你猜怎么着?床上一丝不挂地躺着一个胖乎乎的老男人,竟然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对不起,恕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此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她蜷缩在沙发上,脸色煞白,正双手颤抖着点烟。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惶恐地看着她,她深吸了几口烟才稳住神,有气无力地说:‘他死了!’我吓得妈呀一声,下意识地转身要逃,她像一条蛇似的蹿过来一把拽住我,哀求道;‘妹妹,你得教救我。今晚你要是救了我,我保你成为大明星。’我当时心里慌乱极了,但一听大明星三个字,我顿时冷静下来。我知道一定是那位大导演和她做爱时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了。这事一旦被媒体知道,就是娱乐圈里天大的丑闻,她就得身败名裂。但这或许是我的一次重大机遇,于是我定了定神问:‘怎么帮?’她如释重负地说:‘我走,你留下,然后拨打110报警,你没有名气,即使媒体曝光,对你也没有什么大影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事情过去以后,我安排你在我的戏里演女二号,你不是喜欢话剧吗,我安排你进最好的话剧团当台柱子。’”他用肘部挤压着座椅的扶手问:“你答应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颇为感慨地说:“那天晚上对你来说无疑是一场梦魇,你感受到了什么?”她像是刚刚从梦中醒过来,显然梦中的感觉依然萦绕着她,不过她的表情不像是刚刚做过梦,倒像是刚刚谢幕的女主角,思绪还留恋着精彩的舞台。“毫无疑问,”她闪烁着明眸,得意地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表演,那天夜里的我是我饰演的最成功的角色。她离开后,我立即进入了角色,女主角,我成功了,她也履行了承诺,现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没想到这次见面,她讲了这么荒谬的个故事,却又匪夷所思的真实,他不禁想起皮兰德娄的代表作《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里父亲的一句话:“人生充满了无数的荒谬,这些荒谬甚至毫不害臊地不需要真实做外表,因为它们是真实的。”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演戏?”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只有演戏才能证明我还活着。”他颇有同感地笑了笑,仿佛他搞创作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似的,片刻,他用回味的口吻同:“那么你最渴望演什么角色?”她的回答非常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白道》中的贝妮。她希望他将《白道》改编成剧本,无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话剧都行,她非常喜欢贝妮这个角色,很想演。他苦笑着说:“可《向道》不是我写的。”她虽然笑容可掬,但语气却并不妥协,振振有词地说:“郑老师,你不是在寻找《白道》的作者吗?或许你将《白道》改编成剧本,搬上银幕或舞台,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为了维权,很可能现身,你不就找到何许人了吗?”他心想,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便未置可否地笑了。

20。我与陌生人

尽管我整日昏昏欲睡,但是不再做梦,似乎已经不会做梦,心里只渴望一件事,就是快点死去,或者说,我自己感觉我已经死了。因为每当我感觉我已经死了,我的心就特别安宁,说句泄气的话,除了死亡能让我安宁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前两天我的邻居吴佳老先生为我请来一位老中医,号完我的脉以后竟然长叹一声,然后摇摇头,我老婆忧心忡忡地问老中医,我究竟得了什么病,老中医的语气与表情截然相反,表情阴云密布,仿佛我没救了,而语气却非常平静地说:“你先生没病。”坐在一旁的吴佳老先生不解地问:“那为什么你还摇头叹气呢?”老中医语出惊人地说:“郑先生虽然没有病,但元气殆尽,将不久于人世,还是为他准备后事吧。”我老婆一听,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吴佳老先生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催问老中医有没有救治的方法,老中医摇了摇头连药方都没开就起身告辞了。我老婆送走老中医和吴佳老先生后,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她一下子趴在我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仿佛我真的已经断了气似的,可我还活着,只不过活得有气无力罢了。我老婆悲痛欲绝的哭声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有一种不可想象的危险纷至沓来的恐惧。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没病,却活得奄奄一息,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刚刚得病时,我还能用梦证明我活着,可是近来我连梦也不做了,仿佛我压根儿就不会做梦似的,一个人一旦没有了梦或者说不会做梦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么一想,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老婆很久没见我流泪了,见我流出了热泪,连忙止住了哭声,悲痛欲绝的表情也略微舒展开来,很显然一个还能流出热泪的人肯定还活着,我老婆似乎看到了希望,她用纤纤玉手一边为我抹眼泪,一边温柔地安慰我说:“老公,外面那么多没有灵魂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你是个艺术家,是个有灵魂的人,怎么可能没救了呢?”我却惭愧地说:“老婆,创作不出有灵魂的作品,算什么艺术家,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和外面的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他们活得比我幸福,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灵魂是什么。我为什么会病成这样,还不是知道了灵魂是什么,却寻不得,为此痛苦不已,总觉得各种欲望在心中互相撕咬,搅得我心神不宁,惊恐万分,恨不得赶紧死掉,好摆脱那该死的心魔。”我老婆的表情充满了爱和怜悯,她轻轻地抚摸着我没有血色的脸无限怜爱地说:“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两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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