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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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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劲拍拍趴在床边的小花狗,让它去外面玩。“你看你有多久没回家,小来喜都比它奶奶高了。瞧你这脸色真难看,再瘦下去,人家会当我是你弟的。”

“去去去!”钟荩朝他瞪眼,“你再胡说,我找嫂子告你状。”

何劲大笑,“妈已经做好早饭了,起来吧!”说着,就去掀钟荩的被子。

“哥,你耍流氓。”钟荩尖叫。

何劲受不了的翻个白眼,“流什么氓,你这小样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钟荩觉得心尖子上陡地抽搐,有股电流像小虫细细密密在血管里爬行,全身酥软。

在去宁城之前,她和何劲睡一条被窝,床搁在方晴的大床边。何劲睡觉霸道,每次都把她挤到床边,早晨起来总被方晴念叨。

早餐是糯米粥,熬得稠稠的,方晴做了长寿大饼,拌了干丝,切了几碟自家做的小菜。何劲把桌子搬到院中一棵桃树下。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方晴在饭桌与厨房间跑来跑去,何爸爸把一碗蜂蜜荷包蛋放在钟荩面前。“是枸杞蜜,特地给你留的。”

荷包蛋不是什么高级食品,但在安镇,早餐吃荷包蛋,却是待客的最高礼仪。

钟荩双手捂着碗,“谢谢小姨夫!”她不想被当作一个贵客对待,她想成为这个家里普普通通的一份子。她的心悄悄哽咽了。

第一次以钟荩的身份回安镇,她就察觉到小姨、小姨夫对她的不同。大了之后,这种感觉更浓。特别在她上了大学、考进检察院,他们觉得让她去宁城是正确的,不然耗在安镇,她能有什么出息。方晴看她的眼神是欢喜而又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也许他们已经习惯她是一个姨侄女,而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不准搞特殊化!”何劲抢着从钟荩碗里拨走两只荷包蛋,一只自己吃,一只扔进红叶的碗里。

“你多大年纪,还和妹妹抢吃的!”方晴轻吼。

何劲咧咧嘴,一家人全笑了。

吃完饭,何劲对红叶说:“老婆,我今天请假,专心陪你家小姑子春游去,行不?”

红叶瞪瞪他,“自己想玩,还扯上妹妹。不过,看在妹妹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何劲推了辆自行车,钟荩跳上后座,小来喜摇着尾巴也跟在后面。何劲把车铃摇得叮当作响,遇到街坊邻居,他高声说:“我妹回来了。”搞得钟荩好羞涩,只得把脸藏在他身后。

油菜花正是欲开欲放的季节,星星点点的几株标新立异地绽出几缕花瓣,大部分还是青绿一片。何劲说再过一周,四面八方的人潮往安镇涌来,都是看油菜花、吃农家菜的。他和红叶商量着,想把苗圃也搞点创新,弄个果园,春天赏花、秋天摘果,肯定很吸引人。现在人玩腻了山水,对农家很青睐。

“我带朋友过来,要不要门票?”钟荩单手圈住何劲的腰,笑着问。

何劲跳下车,前面是座小木桥,过了桥,就是何家苗圃。清洌的河水在初升的阳光下,微微泛着波澜。

“带男朋友来,管吃管喝管住,其他的,免谈。”何劲说道。

钟荩低下头,小心注意着桥面。

“爸妈怕你不开心,让我和你说,别太挑,会疼你,待你好,就行了。”何劲呵呵笑着。

走过高高的香樟树林,再穿行密密的竹林,就看见一排竹篱笆,里面栽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何爸爸的盆景扎得非常出式,一排排地放着。最里面有一栋青砖三间小瓦房,一间放花木肥料、杀虫药剂、装盆景的花盆,中间一间放园林工具,花锄啊、修枝剪啊什么的,另一间是个简易的休息间,里面可以烧水,屋角有张折叠床,可以午休时躺躺。

何劲张罗着给钟荩烧水,钟荩没有进屋。何劲烧好水出来,看到钟荩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对着远处的油菜花田发呆。

他没有惊动她,悄悄地走到她身后。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虽然钟荩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能感觉她心中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就像他呆在宁城时,快喘不过气来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初选的是你去宁城,你会变成什么样?”钟荩幽幽地问。

何劲叹了口气,“我不认为做男人有什么可得意的,但我庆幸我是个男人。”当初不存在选,方晴的底线就是钟荩,因为她是女孩。

钟荩淡淡地笑。

“和大姨不好相处吗?”

钟荩摇摇头。哪怕何劲是自己的亲哥哥,方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讲的。她只能让他们觉得她过得很好,非常好,不然他们会愧疚、不安。

其实,方仪和钟书楷算是很疼她的。可能没有经历过生育过程,他们也不知如何做一对父母。来到钟家的第一夜,她尿了一裤子。方仪给她准备了房间,买了新衣服,买了好看的布娃娃,领着她,告诉她哪是餐厅、哪里厨房、卫生间。晚上,没有何劲在身边,她睡不着。睡不着就总想着去洗手间。那一晚,刮大风,卫生间的门给风带上了,不知怎么会反锁起来。她在黑夜里扭动那锁,急出一身汗,又不敢喊人,结果,就尿在身上了。

钟书楷去接她放学,也会像其他父母一样,手里提着点心、饮料,但他却不会帮她提一下沉重的书包。

期中考,她因为普通话不标准,汉语拼音学得不好,考了全班倒数第一。方仪带她去找专家测智商,害怕她是个弱智。

尘封很久的往事,一件件都如仙人掌中上的刺,不敢盈手相握。

“哥,我能抱下你吗?”她回过头。

何劲嗯了一声。

她绕到他背后,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身后。她先是默默流泪,接着是小声呜咽,最后,她放声嚎哭。

何劲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她等待这场嚎哭已经很久了。在泪水里,她要把往事都洗涤干净,明天就是崭新的。

28,破晓时分(上)

美好的时光总是加快流逝,犹如甘霖滴入旱地。钟荩每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去镇子上逛一圈,然后天就黑了。三天过去,明天得起程去江州。早晨起来,离别的情绪堵在心口,窒窒的。钟荩不想让方晴看出来,吃完早饭,拎了个竹篮,说去街上买点菜。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早晨就放晴了,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安镇有一条大河,把镇子分成镇南镇北。这条河以前是安镇的主要航道,去县城的轮船总是在午饭时分起航。安镇的小街在镇北,上街就得坐渡船。现在桥上建了座大桥,上街非常方便。因为一夜的细雨,河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向远方看去,视线朦朦胧胧。

桥下是个馒头铺,偶尔也给人家加工寿桃。还没下桥,就闻到热气腾腾的麦香。馒头铺旁边是个酱菜店,八扇折叠门全部打开了,大理石的台阶非常光滑。店老板已经老了,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钟荩喜欢吃一种像螺丝样的酱菜,儿时,跟方晴上街,店老板都会捏一根,要听她喊声伯伯,才给她吃。

钟荩朝店老板笑了笑,他眨眨眼,已经不太能认出钟荩了。钟荩慢慢地走,在电影院对面的小面馆里,不经意扫了下眼,看见哑巴民工正在吃面。

钟荩犹豫了下,走了进去。哑巴局促地放下筷子,手在膝盖上搓了搓。

知道他听不见,钟荩还是告诉他,她要离开安镇,先去江州,再回宁城。哑巴眼睛倏地一亮。

“你……不是也要去江州吧?”钟荩特地用手指蘸了茶,在桌上写了“江州”两个字。

哑巴点头了。

钟荩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摆了下手就走了。

买好菜回家,半路上遇到红叶。红叶责怪钟荩怎么不叫上她,钟荩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难道你还怕我迷路?红叶笑道,你没发现安镇变化很大吗?她点点头,在全中国都变成一个超大的建筑工地时,安镇却变成了一块世外桃源,甚至以前挺红火的砖窑厂也搬走了,改成果园。

“那边的大庙扩建了。”红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镇外一处挑高的屋脊,“庙里来了几位僧人,以后会经常做法事。哦,附近的地也给人买走了,都是外地人,建度假别墅。有一个人很怪,人家都往镇子上靠,他买在咱们苗圃旁,对着一大块油菜花田。”

“那儿以后有商机,建个农家饭馆,生意会很好。”

“不是,他就建三间砖房,带个小院。”

“也许他想学陶渊明归隐呢!”

姑嫂俩都笑了。

桑树上桑葚还红着,已经有孩子爬在树上采摘了。钟荩也摘了几粒,把指尖染得红红的。红叶看看她,妹,心气别太高,找个男人疼疼吧!

又是方晴请来的说客,钟荩别过脸,黯然神伤。

从安镇去江州,没有火车,只能坐长途汽车。钟荩告诉方晴,爸爸给她买了辆车,等她车技再好点,下次回安镇,她开车回来。方晴叹道,你爸妈太宠你,你得好好孝敬他们。

钟荩提着装满吃的口袋,上了长途客车。不意外,哑巴已经在车上了。她也没犹豫,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了。汽车开动,她从窗户里看到何劲和红叶在挥手,方晴和何爸爸追着车跑,心口蓦地一紧,忙低下头。

同样匆忙掠过的,是哑巴眼中的疼惜。

汽车只走了一段乡村公路,然后就上了高速,路况非常好,窗外的风景层层叠叠,到也蛮舒适。

哑巴是令人觉得安全的旅伴,却不是可以打发无聊时光的旅伴。司机打开闭路电视,放了部港台片,壁哩啪啦,打得非常热闹。哑巴好像没有行李,空着两手,还是原来那身皱皱的衣服。裤脚上不知在哪里沾了点泥巴。车进服务区休息时,钟荩指指裤腿,让他掸一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要干吗。

汤辰飞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的。问钟荩在哪里,为什么前两天关机。钟荩淡淡地说有事,又说手机忘了充电。

汤辰飞低沉地笑了,那你好好坐车,我挂了。

钟荩怔住,你怎知我在车上?

检察官,你不知信号定位系统追踪吗?说谎的人鼻子会长长的,是不是怕我要你带安镇特产?小气鬼!

钟荩屏住呼吸,恼了。

汤辰飞仿佛透过了电波看到了她的神情,牧涛说你去江州,我把江州的酒店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你,能不着急吗?好了,我错了,你现在是去江州吧,我坐最快的动车过去,向你赔礼道歉?

汤少,玩笑不要开过了,适可而止。

这下轮到汤辰飞没了呼吸。

司机按着喇叭,催促大家上车。哑巴站在车门边,焦急地看着钟荩。

钟荩握着手机,还往远处走了走。

我是迟钝,但是还有联想力。我是故意带花蓓去提车的,我想让她清醒,不要在不爱她的人身上浪费力气。

钟荩咬咬唇,汤少这样的称呼,宁城能有几人担当得起?几件事一联系,就串起来了。碧水渔庄的那个晚上,他明明在,无非就想在暗中看看她罢了。如同在丽莎饼屋,同样的招数,他又玩了一遍。他探病时看着竖琴,脱口而出的那句:原来不是吹牛,是真会弹。花蓓的快递、突然关机,她知花蓓无法面对这局面,她也不急于解释,把一切交给时间去处理。

你是因为花蓓才拒绝我的吗?汤辰飞找到打不开钟荩心门的那把钥匙了。

当然不是,这和她没有关系。

你说对了,她是和我们没有关系。我真是讨厌在感情上加太多的附加值,简单点不好吗?我有爱的权利,也有不爱的权利。我亦不能阻止别人爱我。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巧合的是我喜欢的你是她的朋友,而我与她之间,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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