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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吃西瓜!”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招呼着同包厢的旅客。他穿着T恤和廉价牛仔裤,看上去心情很好。
“不想润润喉咙吗?”中年人掏出一把薄而长的刀,刀锋轻盈地探进瓜皮,西瓜脆生生地裂开了。
一股清凉、甘甜的气息扑鼻而来,但这淡淡的凉意并没有驱散包厢里的闷热。白得耀眼的太阳挂在迷蒙的雾气里,时而透过云层的缝隙将炙热的光直射大地。它隐藏在薄薄的雾气里,像一支奇异的银色花朵,闪着光、幻化出令人炫目的银十字。
“这是货真价实的西瓜。”丽达想。她已经认出面前的中年人就是站台上那个可笑的“间谍”了。“熟透了,一定很甜……”
“真闷啊!”丽达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她的双眼漫无目的地盯着前方,抬起手去解衬衣领口的纽扣。纽扣早已被解开了。“今天怎么这样热……”她的手不自觉地转动着那枚白纽扣,“真够受的……”
“瞧这西瓜,多棒!”中年男人把西瓜一牙儿一牙儿地切开,他笑得很实在,“不想尝尝吗,伙计们?”
坐在丽达对面的是个穿着人时的年轻人,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半边脸曾被烧伤,留下了可怕的疤痕,最初着实把同行的旅客吓了一跳。现在他正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
“为什么不呢?然后再请尝尝我们的。我说得对吗,康斯坦丁?”
“她是我最心爱的人……”另一个年轻人自顾自地唱着。他脱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T恤衫,扔到角落里,露出晒得很漂亮的健美的前胸,他正忙着解自己的旅行包。“你在哪儿,我的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我叫丽奇娅。”也许是受到康斯坦丁歌声的启发,丽达大声地作着自我介绍,“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丽达。”
蓝眼睛亮了一下,在因烧伤而变成棕色的脸上被衬得更加蓝了。
“我们愿意!”粗大的手掌在膝盖上拍了一下,“我叫瓦基克,至于他,你们已经知道了,康斯坦丁……”一只蓝眼睛闭上,另一只依然睁着,望向快乐的中年人。
“彼得·彼得洛维奇。”中年人含糊不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已经拿起西瓜,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脆沙瓤!”粉红色的汁液顺着彼得·彼得洛维奇浑圆的下巴流了下来,“大家都吃吧,别客气!”
丽达不喜欢这个包厢里的乘客。她问自己:“干吗和这些令人生厌的家伙呆在一起呢?隔壁包厢里不就坐着一个你曾经爱过的男人吗?”她在心里默默回答着自己的提问:“‘往事已矣,不可复追’。我最好还是坐在这儿和这帮家伙喝酒,这总比过去和他重温旧情好。”
“您也尝尝我们的。”康斯坦丁从包里拎出一瓶白酒,重重地放在满是瓜汁的桌子上。“请吧!”他“啪”地打了个响指,“正宗伏特加,绝对够劲儿!”
3
包厢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儿,阿列克谢的脸一闪而过。
“对不起!”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很抱歉,小伙子们!”丽达站起来,拉开包厢门,“我先出去一下。”
在通道尽头的包厢外,丽达停了下来。火车走得很慢,被晒得滚烫的车窗外是一排排低矮的灌木丛,透过尚未长成的防护林可以看到远处或长或方的建筑。不知是因为闷热的天气使人的思维变得迟钝了,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丽达现在不想和阿列克谢交谈。重逢时短暂的喜悦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疑虑,丽达谨慎地保持着自己与阿列克谢之间的距离。
“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事事要人照顾,又事事听我吩咐的天才男孩儿了,他长大了。男孩子总是成长得很快……”丽达想着,拉开车厢的门,“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阿列克谢站在车门旁等她,他用细长的手指把长发理到耳后。丽达注意到,这是一头经过细心呵护的长发,以前他可是个不修边幅的男孩儿。
“你好!”丽达说。她知道自己一定显得极不自然,但却没办法掩饰。
“我们不是刚刚见过面,打过招呼了吗?”
“你的包厢怎么样?”她干巴巴地问。丽达竭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在告诉阿列克谢:过去发生的一切对她并不重要,早已被她淡忘了。
“我应该回包厢去和那些小伙子们喝酒,而不是在这儿回忆往事。”丽达想。
“那儿很舒服。”阿列克谢说,“除了我,只有一个带吉它的年轻人,歌唱得很不错。你也到我们包厢去吧。”
“不!我不想……”
“为什么?”他直视着丽达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用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严肃的语气说:“我们太不走运……”
“不走运!”丽达低声重复着。
列车已经很破旧,颠簸中发出刺耳的“咣咣”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我有个请求。”阿列克谢握住丽达的手,丽达感受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既然你不愿意到我那儿去,那咱们俩把位置对调——我去你那里。”
丽达摇着头,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
“自然有原因。”
“对不起,恐怕不行!我和同包厢的人已经相互认识了,小伙子们还开了瓶伏特加。”丽达看着阿列克谢,“请给我解释一下。”她感到阿列克谢这样做是有目的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阿列克谢转过身,脸朝向车窗,他冷冷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你的包厢里有个危险人物。”他说,“我请求你,别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是哪一个?”丽达问,“烧伤脸的那个,对吗?”
“不。我说的这个人脸倒是好好的。”阿列克谢说,“他四十来岁,有些秃顶。”
丽达望着阿列克谢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一种爱怜之情油然而生,就像多年前她对这个无助的男孩所怀有的感情一样。她真想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小心翼翼地把他干净的长发捧在手心,慢慢梳理,她会突然攥住头发,轻轻一拉,当他疼得大叫起来时,她就用手掌捧起这张瘦削的脸,搂向自己的怀里,再把一个痴情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那个心地不错的大叔?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她换了种调侃的腔调说,“他是个杀人狂吧?”
阿列克谢转过身来:“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很严肃,直视着丽达,“也许不能算杀人狂,但肯定是个职业杀手。”
“我想起来了。”虽然阿列克谢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自在,但丽达还是用刚才的调侃腔调说,“我在火车站见过他,想起来就好笑,你能想像得出吗?两个男人,像电影里的间谍一样,在交换……”
“提包?”
“不全是。我那位旅伴手里确实有个提包,但另一个人用网兜提着两只西瓜。”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没看见……”也许是受到阿列克谢的感染,她也无法肯定当时那两个人是否看见了她。终于,她用一种不自信的语气说道:“不知道……”
阿列克谢说:“你说他们换了西瓜?”一丝浅笑偷偷爬上他的嘴角,“这至少可以解释一些事情……”
“行了,你别再摆迷阵了!”丽达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走了。如果他真是职业杀手,我最好还是早点回去,别引起他的疑心。”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真的,阿廖沙,他们在等我,酒瓶都打开了。”
“当然,你去吧。小心点儿,别说得太多,最好是装傻。相信我,那里确实很危险。”阿列克谢的语气里透着担忧。
“我不用装就够傻了!”丽达说。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紧紧握成两个小拳头,“我不会说得太多,我保证!但如果你想让我监视他,你得先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我可不想让别人把我当枪使。”
4
“彼得·彼得洛维奇……又是彼得·彼得洛维奇。”阿列克谢想着,回到自己的包厢,舒适地躺倒在下铺上,“叫这个名字的人真不少,年纪也差不多。如果我那时保存下他的照片,一切就简单了……现在还不能肯定,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与阿列克谢同包厢的旅客三十来岁,留着络腮胡子,穿一件防水T恤,他坐在阿列克谢对面,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自己的吉它,小心地调着弦。
“我影响你吗?”他问,从浓密的大胡子里露出笑容。
“一点儿不,我很喜欢这样!”阿列克谢说,“您的吉它很不错,鲍里斯,只是好像‘拉’这个音不太准。”
鲍里斯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开始调弦。
阿列克谢合上眼,集中精神分析目前的形势。一周前他才从保加利亚回来,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所以连一直形影不离的个人电脑也放在了家里。可是工作来了,躲也躲不开,刚发动汽车准备出发,谢尔盖就打来了电话。
阿列克谢来到老朋友谢尔盖的纪念品商店。近年来,大家都在发展各自的事业,经商的大学生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从事商业活动,并经常能获得相当的利润。学生们组成些规模不大的团体,一起工作。阿列克谢则更喜欢独来独往,但当朋友们需要他的咨询和帮助时,他从不拒绝。
“你有兴趣去南边儿走一趟吗?”谢尔盖问道。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老朋友坐下来说。
他们以前通常在学生宿舍碰面,但这次谈话是在纪念品商店谢尔盖的办公室里进行的。
“我刚从保加利亚回来。”阿列克谢说,“再说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谢廖沙,海上还有什么可玩儿的?”
“我没说去海上,我说去南边。那儿需要帮助,你听说了吗,我们有些朋友在那儿租了几个工厂车间。”
“听说了……好像是靠近奥列尔,是吗?”
“就是那儿。他们租了工厂用于自己的事业,但还没有一切就绪,那些化学家对电脑不太在行,你能去看看吗?”
“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做实验。”谢尔盖欢快地说,“还有挣钱。怎么样,你能去吗?”
阿列克谢实在不愿意刚回来就又离开莫斯科,可他不能拒绝朋友的请求。他本想,去南边儿呆上两天,事情办完就口来,可是却在火车上和丽达还有那个彼得·彼得洛维奇不期而遇了。
最近一年里,阿列克谢一直在寻找彼得·彼得洛维奇,原因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掌握的有关这个人的资料少得可怜:名字、父称。不确切的国籍和粗略的外貌描述。利用计算机网络提供的便利条件,阿列克谢可以获得任何一种他感兴趣的资料,可是这次,他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况。这个所谓的彼得·彼得洛维奇是第一个购买银百合胸针并利用它索取财物的人,可是他的行动却发生在“规定时间”之前!阿列克谢是个电脑行家,解密高手,他甚至可以随意进出国家安全局的绝密档案库,但是却没能查到这个彼得·彼得洛维奇的任何资料。
不久前,成功地解开国际刑警组织档案库的密码后,阿列克谢终于发现了这个神秘人物的一些资料、外貌特征以及滞留在莫斯科的时间、地点。
国际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