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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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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微笑:“那牛鼻山这里,就有劳卫大人了。”他转身望向长风骑官兵,朗声道:“其余人,随我收复明山府!”

麟驹骏马,金戈寒剑,裴琰的紫色战袍在空中扬起一道劲风,宁剑瑜与崔亮紧随其后,带着长风骑向东北绝尘而去。

华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长风骑与薄军于牛鼻山血战,长风骑大胜,杀敌三万余人,薄军大将张之诚被擒,易良被斩于小镜河畔。

当日,卫州、微州两地驻军投诚,宣誓效忠朝廷。

四月二十四日,宁剑瑜率军收复明山府,又带领精兵,策骑如风,连奔数百里,两日之内收复秦州、新郡。郑郡民众听闻薄军战败,策反当地驻军,向长风骑投诚。

裴琰见局势基本平定,命老成稳重的童敏率两万长风骑再加上卫州、郑郡等地投诚的人马,北上包围陇州,喝令陇州留守士兵投降,并交出伪帝和薄云山的家人。

陇州被围,童敏又让人喊话,对副将以下官兵一概不予追究,七日后,陇州城门大开,官兵们将伪帝与薄云山家人缚出城门,至此,“薄军逆乱”终告平定。

最后一道阳光消没,天色全黑,薄云山松了一口气,忍着肋下剧痛,靠住石壁,闭目运气。

脚步声走近,薄云山猛然睁开双眼,淳于离奉上几个野果:“主公,先解解饥,阿柳已去寻猎物了。”

薄云山除下盔帽,面色阴沉,接过野果,半晌方送入口中。

几个野果下肚,他面色稍霁,沉吟道:“外面也不知怎么样了?若是易良能及时回军陇州,还有一线希望。”他想起自己留守陇州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有些心烦。

“是,张将军生还希望不大,就指着易将军能突破重围,回转陇州,咱们还可据陇州,再图徐策。”淳于离猛然跪于薄云山身前,声调渐转痛悔:“主公,属下察人不明,让探子被裴琰收买,以致中计,请主公处置。”

薄云山摇头苦笑:“长华不必自责,裴琰诡计多端,谋划良久,是我大意了。”说着捂住肋下伤口咳嗽数声。

淳于离上前将他扶住,泣道:“请主公保重身子,只要咱们能回到陇州,还是有希望的。”

薄云山点了点头:“是,但现在裴琰搜得严,咱们还得在这里躲上数日才行,他要赶去驰援河西,只要我们能熬过这几日,那边易良能守住陇州,就有机会。”

阿柳闪身进来,手上拎着一只野鸡,淳于离将薄云山扶起,三人往山洞深处走去。

已近月底,后半夜,弦月如钩,时隐时现。阿柳守于洞口,听到脚步声响,站起身道:“军师。”

淳于离盯着他看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用心守着,只要主公能回去,大业得成,你就是大功臣。”

阿柳与他目光相交,沉默一瞬,点头笑道:“阿柳一切都听主公和军师的。”

淳于离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洞内。薄云山睁开双眼,淳于离趋近道:“主公,已经两天了,我估计,裴琰此刻应在郑郡等地,就是不知易将军有没有率军回到陇州。”

薄云山沉默不语,淳于离小心翼翼道:“主公,要不,我出去查探一下?”

“你?”薄云山面有疑色:“你没武功,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属下没武功,只要装扮成一个文弱书生,裴军绝不会怀疑我,长风骑一贯标榜不杀无辜,属下下山,并无危险。”淳于离道:“主公的伤,急需用药,不能再拖,若是能通知易将军派人来接主公回陇州,再好不过,至不济,属下也要寻些药回来。”

薄云山低头片刻,道:“好,你速去速回,记住,军情、伤药什么都不要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长华,异日我东山再起,离不得你。”

薄云山再躺半个时辰,慢慢站了起来,他深吸几口气,待体内真气平稳,缓步走向洞外。

阿柳正守于洞口,见他出来,忙过来将他扶住:“主公!”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东方天空露出一丝鱼白色,薄云山黑脸阴沉,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不发一言。

阿柳怯怯道:“主公,军师说您伤重,得多躺着,山间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阿柳会在这里守着,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主公。”

薄云山冷冷一笑,猛然伸手扼住阿柳的咽喉,阿柳目中流露出恐惧和不解之色,却未有丝毫反抗,双手渐渐垂于身侧。

薄云山目光游离不定,又慢慢松开右手,阿柳不敢大声咳嗽,压抑着依于石壁前,低声咳着。

薄云山再盯着他看了片刻,冷声道:“走!”大步向洞外走去。

阿柳急忙跟上:“主公,军师还未―――”

“少废话!”薄云山向北面一座更高的山峰走去,阿柳不敢再问,随着他披荆斩棘,曙光大盛,二人终寻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阿柳又砍下灌木将洞口掩住,薄云山放下心头大石,依着洞壁,闭目调息。

阿柳立于他身侧,望着他黝黑深沉的面容,清秀的面容上神情数次微变,终安恬一笑。

待薄云山睁开双眼,他解下腰间水囊,又取出用树叶包着的烤野鸡,双手奉给薄云山:“主公。”

薄云山并不接,抬眼望了望他。阿柳会意,撕下一条烤鸡肉放入口中细嚼,又将水囊木塞拔掉,对着水囊饮了数口。薄云山终有了一丝笑意,接过水囊与鸡肉。

牛鼻山这一役,长风骑虽胜得漂亮,但仍有伤亡。自四月二十三日辰时起,便有伤员不断从关塞方向抬下,送入后方医帐。再过个多时辰,伤员渐多,医帐内已无法安置,皆摆于露天草地之上。

由于早有准备,小天等人前几日又从晶州押了一批伤药过来,药材不缺,但人手明显不足。军医和药童们忙得脚不沾地,一日下来,竟连口水都来不及饮。

江慈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有了一些经验,凌军医也对她颇为满意,简单的伤口便交由她处理。一日下来,上百名伤兵让江慈累得筋疲力尽。

但亲眼看着伤员们能在自己手下减轻痛楚,听到他们低声道谢,江慈觉心情舒畅,劲头十足,直忙到子夜时分,方在凌军医的严令下回帐休息。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又惦记着煎药,重新回到医帐。凌军医正累得头昏眼花,也不再说她,由她忙碌。

接下来的两日,留守牛鼻山的一万名长风骑分批清扫战场。由于天气渐转炎热,凌军医烧了艾草水,给长风骑服下,让他们将战场上的尸身迅速掩埋。又在战场附近广撒生灰,以防瘟疫。

清扫战场的过程中,仍零星有伤兵被发现,陆续抬来医帐。这些伤兵因发现较迟,伤势较重,多数人医治无效,凌军医也有些束手无策。

江慈看在眼中,焦虑不安,她知早一些发现伤兵,这些人便多一分生机,见自己经手的伤员们伤势稳定,便向凌军医提出亲上战场附近寻治伤员。凌军医思忖片刻,同意了她的请求,并将一套银针交给江慈,让她在发现重伤员时,及时扎针护住心脉,再抬回医帐救治。

艳阳当空,晒得江慈额头沁出密密汗珠。她不敢除下军帽,也不敢象身边的长风骑一样拉开军衣,只得忍着炎热随长风骑们在牛鼻山附近清扫战场。

当日激战,牛鼻山东西两侧皆是战场,薄军虽大部被歼灭,仍有少量逃往附近山野,长风骑追剿,各有伤亡,林间溪边,不断发现新的伤兵和尸首。

搜寻范围逐步向北部山峦延伸,正午时分,江慈随十余名长风骑寻到了一处山林中。林间树下,躺着数十名长风骑和薄军,显然是双方追斗至此,一番拼杀,齐齐倒地。

江慈查看一番,知还有数人有救治希望,也不管是长风骑还是薄军,统统在这些人胸口处扎上银针,请同行的长风骑们抬回军营。

长风骑们抬着伤兵离去,她仍未死心,俯身查看数回,终发现还有二人尚有气息。她撕开他们胸前军衣,认准穴道,扎下银针,护住其心脉,再直起身,才想起无人将他们迅速送往山下。

她试着拖起其中伤势较重之人,可此人高大魁梧,极为沉重,拖出数十步,江慈便坐倒在地。

江慈知以己之力,无法将这二人送回军营,只能静待长风骑回来,便将其放于地面,眼见他气息越来越弱,心中焦急,忽然灵机一动。

她站起身,微笑着双手拢于唇前,大声唤道:“徐大哥!”

清脆的声音在山野间回响,却无人回应。江慈笑了笑,再唤:“长风卫大哥,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要逃了!”

一人从青松后步出,苦笑道:“江姑娘,徐大哥今日休息。”

江慈微微侧头,笑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小姓周。”

“周大哥好。”江慈笑得眼睛眯眯:“周大哥,说不得,只能劳烦您将这位大哥送回军营救治了。”

周密并不挪步,江慈笑容渐敛:“周大哥,这两位可都是你们长风骑的弟兄,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毙命眼前吗?”

见周密仍不动,江慈冷笑道:“我只听闻,长风骑的英雄们极重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原来都是骗人的!”

周密望向地上之人,眉间闪过不忍之色,但想起自己职责所在,仍有些迟疑。江慈想了想,大声唤道:“光明大哥,你也出来吧。”

林边青松树枝微摇,一人纵身而下。江慈见正是那夜从河西军帐中将自己救出之人,倍感亲切,上前笑道:“光明大哥,您贵姓?”

“宋。”光明司卫宋俊哭笑不得。

江慈转向周密:“周大哥,是由你送人回去好呢?还是由宋大哥送人回去较好?”

周密抬眼望向宋俊,二人目光相触,想起这数日来同随江慈,互相防备,眼中俱闪过一丝笑意。

江慈指着地上伤兵,急道:“你们别磨蹭,他伤势较重,留一个人守着我,另一个快送他回军营,再拖下去,他性命不保。送完他再赶紧来接那一个。”

周密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宋俊,终上前将伤员反负于肩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江慈回转另一名伤员身前,探了探鼻息,心中稍安。她想了想,取下腰间水囊,用布条蘸了清水,涂抹伤员已近干裂的双唇,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宋俊看着江慈,忽然笑道:“看来,长风骑军中,要多一名女军医了。”

江慈并不转头:“宋大哥见笑,若真能成为军医,倒是我的福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的人越多,我积下的福气也就会越多。”

宋俊轻笑,正待接话,忽然面色一变,纵身扑向江慈身侧的一丛灌木,痛嘶声响起,他从灌木丛中揪出一名少年。

八八、恨海无涯

江慈一惊,看清宋俊手中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身形单薄,五官清秀,但面色惨白,嘴唇发乌,双目紧闭。她忙接过少年细看,发现他竟是中了剧毒。

她用小刀在少年右腕处轻轻割下,见渗出的血是黑褐色,想起崔亮所授,不禁摇了摇头。

宋俊弯腰问道:“没救了?”

江慈叹道:“中毒太深,只怕没救了。”

“他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这战场附近?”宋俊自言自语道。

江慈将少年放下,正待说话,那少年却呻吟一声,身子抽搐了几下。

江慈一喜,再在他腕间割了一小刀,放出些黑血,少年似是恢复了些精神,睁开双眼,目光迷离,望着江慈。

江慈柔声道:“你家在哪里?”

少年紧抿嘴唇,并不回答。江慈右手抚向他的额头,少年却突然嚎叫一声,猛地抓向江慈手腕。

江慈收手不及,被少年用力扯下一截衣袖,宋俊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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