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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在江湖 作者:古清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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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一个麻将,影响这么大,民主了一下,过场了一下,还是可以玩,怎么都走人了呢?这话不大好接,分队长好像也没有指望谁接他的话,他又对着胡幺鸡说:你也是怪得很,你以前输得个尽光,还那么精神,跑回去哗啦哗啦给学生补课,补到钱就来输,不亦乐乎,现在看你大把大把赢钱,你却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说说是什么道理?
  胡幺鸡的麻将情结(图)(8)
  输钱赢精神。胡幺鸡咬着一大块王八的裙边说。你说我输了钱吗?我没有输,我有什么?我在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是我找学生要游戏的资本,然后,我再到麻将桌上来,我过了一把赢,我得到了,我不用面对墙壁而精神苦闷了,你们呢?从我这里赢了一些叫做钱的印刷品,你们也高兴。我的学生呢?我天天逼着他们补习,我这么优秀的毕业班主任给他们补习,对他们的人生前途影响有多么大?这个时候是决定他们一生穿皮鞋还是穿草鞋的时候,他们交那么一点补习费算什么?他们太穷,不穷的话,交一万块钱都愿意,你们信不信?不信?把你们的孩子送来,我保他考上北大清华,你愿不愿意交一万块钱?
  那谁不愿意呀!副机长马上站起来,他的孩子成绩大有长进呢,他举杯道:今天大家作证,胡幺鸡……哦,对不起,我要叫胡老师,只要我的儿子考上重点大学,我交一万块钱,不交天打五雷轰!说罢,副机长一饮而尽,胡幺鸡站起来拦都没有拦住。
  胡幺鸡说:你的钱我不会要。然后转变话题,说:喝酒不要谈正事,喝酒一谈正事就不好玩了。
  分队长说:胡幺鸡,你的肚子里还是有一点东西,你那个话说得就是,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要得到什么?以前看你输钱输得乐嗬嗬的,心里觉得怪,现在想来,输也是一种获取。
  对了!胡幺鸡举杯站起来说:你就没有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搞什么投票,投票以后你输了你还不乐意,告诉你吧,人生难得几回输啊!你能持久的输,输得起,你不为赢而急功近利,你能够解悟人生好多东西,来,干杯!
  又喝了一些,酒一喝开,情绪都上来了。然后,又开始划拳。胡幺鸡跟分队长划了几把,居然全是胡幺鸡赢,分队长吃了一惊,说:胡幺鸡,看你不出这方面还有一手?给我说说,我这个人存在什么毛病?按说我的学历、资历和能力,上到县团级应该是时候了,可是,你看我可能要戴着副科级的帽子退休。
  你还有上的希望吧?胡幺鸡乐。
  我知道,没有。你说说,就你的直观印象,我的问题在哪里?
  胡幺鸡的麻将情结(图)(9)
  一定要说?
  不说不足以兄弟。
  那好,我说了。这里都是麻友,也不见外,将来你们回城,我呢,进城去遇到谁就到谁家喝口水,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们说。
  实际上,钱夹子的话正好相反,钱夹子这个人,聪明,有正义感,心地很纯洁,他是赢钱,他不是赢别人的灵魂和人格,这很好。胡幺鸡顿了一些,吃了块胡萝卜,他这句话有一些狠,分队长脸上僵了一下。钱夹子学英语的人,是西式思维,所以,他一劲地批评中国人的劣根性。实际上麻将桌上的中国人,要守住上家,卡住下家,盯着对家,还要把握自家。这……是真正的麻将之道,是麻将这个事物给人真正的启迪,可惜很多人玩麻将玩了一生都没有开悟,你在官场,你在事业上,随时都必须守住上家,卡住下家,盯住对家,把握自家……否则,你一事无成。我,你们叫我胡幺鸡,好,我就胡幺鸡,这跟胡九饼也没有什么区别。我的毛病也在这里,打牌的时候,我既没有卡下家,也没有盯对家,上家守不守无所谓,自家是没有把握好的。所以,我场场输钱。我想试一试,我用一种无为的方式可不可以赢钱,就是概率的关系,结果证明,无为的方式不能赢钱,社会……尤其是工业社会,它是侵略型的社会,这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所以输,就是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老是在意一张牌的得失,他们是在进程当中预先改变了程序,这很可怕,比如塞翁失马,这个典故是他受了伤,却保全了命。但现实却是,如果你先发制人,你永远都是统治者,比如白种人之于美洲,如果美洲人先镇压白种人,那么白种人也是二等民族,相信他们那时候还是农业社会,把白种人打趴在农业社会定格,他们还能够像后来这样吗?
  那么,你后来为什么又赢钱呢?分队长说。
  胡幺鸡的麻将情结(图)(10)
  这个钱我赢来,对于我的存在没有什么改变,我们家已经做成了生态农业,这个进程在城市恐怕不到2060年达不到。所以,我提前到达了,我赢是一方面你们精神不振,二方面是我大赢你们的钱以后,我看见你们的精神开始转向了,准备反击了。
  那你还输不输?分队长的酒上脸了。
  我不会再打麻将了。胡幺鸡说。他的话音一落,我们大骇,这怎么可能?但是,只见胡幺鸡的泪一点一点地流下来,一会儿就泪流满面了。
  我出家了。胡幺鸡哽咽着说。
  出家了?分队长伸手摘下胡幺鸡帽子,果然他已经受戒了。可是,他为什么还吃肉呢?我刚想问,分队长一挥手阻止住了,分队长扭头向外望去,只见村长领着他的女儿,胡幺鸡夫人和孩子过来了,胡夫人泪汪汪的,牵着一对儿女“扑嗵”一跪,两个孩子就说:爸爸,你不要出家啊!
  胡幺鸡额角的青筋暴了一暴,他往屋里面扭头。然而这并没有用的,只见学校几个年级的学生、家长和其他老师一起拥来了,学生们站得黑鸦鸦一片,他们大声说:胡老师,你
  不能出家!声音之大,震得屋檐纷纷落土,屋后大樟树上雀巢里的一只猫头鹰也惊飞了。
  干什么呀,这是!分队长忽然站起来,狠狠地将帽子一甩,说:不干活了,全分队打三天三夜的麻将,不打麻将扣工资奖金!
  村长于是也站过来,说:全村是个活口都要来打三天三夜麻将,二五八门前清全频道和牌。
  这是我人生中所见的空前的麻将大赛,方圆数公里都能听见这边打麻将的声音。
  金叶女贞(图)
  记得是大前年的春天了,园丁忽然在楼前的绿化带种植了一丛金色叶片的植物,约二尺高,其形和叶都如女贞树,在好大一块绿化带中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我当时想,这都是一些嫩苗,将来长大了,经历了风雪,它们的叶子就会转为墨绿色,是为苍翠的那一种。然而,直到冬天了,雪洁白地落在了上面,雪消融了,它的叶子仍是金色的。看上去,似乎总要让人产生不适,有时候以为,它们是一些被开水烫坏了的叶子,有时候以为,它们已经退尽绿色而转黄了,它们会要枯死的。猜测都不正确,这些植物没有死,仍然是金色的叶片,仍然是生机勃勃,只是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今年的春天,朋友约我去爬香山,还劝我去买香山和植物园月票,保证每周爬香山二次,这样便能保持健康的体魄。我开始不答应,因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能坚持一周爬两次香山吗?第二次上香山下来,时间早,就去植物园。北京植物园是中国植物研究所的,有著名的樱桃沟。植物园的规模超出我的想象,这里面的植物都挂有标牌,或有花岗岩镂刻树名。于是,忽然间许多熟悉而不知名的植物,一下子全知道名字了,比如,我一直错把它叫成迎春花的连翘,它的枝条是高于迎春的,花开得不如迎春那么张扬――还有雪松、白皮松、粉绿云杉、元宝枫、紫叶海棠、丁香、紫薇等等,这些都是小区绿化带中的老植物居民了,可是,我一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忽然,我找到了小区绿化带中的始终是金色叶子的植物,它的大名就叫金叶女贞!想来是女贞的一个变种罢,我找到了它的名字,心中竟抑制不住一阵欣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哦,多少年了,我对植物都是有一种粗心,木本就叫其为树,草本就叫其为草,懒或者没有条件去了解它们,植物就是这样无名无姓地与我生活在一个小区,风霜雨雪,炎凉烈日,给我以美丽的风景,这是一种不公道还是属于个人学识上的缺失?一个纯粹的植物盲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现代人?
  愈往植物园走,我心愈欢喜,我找到了越来越多的植物的名字,我当下就决定:买植物园月票。就又想到一位编辑朋友的孩子,他曾问我:麦子是长在什么树上的呀?如此想来,我这个走过崇山峻岭的地质队员且患上了植物盲,城市中成长的新一代做植物盲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薛正南(图)(1)
  在天台山下勘探时,我跟薛正南住一屋。我印象中,他的性格有些古怪,常喜欢在众人的面前纠正我说话中的别字,我一度怕他,因为我有不爱查字典的毛病,读书时遇到生字,就蒙那个生字的读音,结果往往是我错了,然而,我又有爱抖点书面语的虚荣。后来,我跟薛正南住一屋,他就提醒我去买一本《现代汉字词典》,我跑到铜山口书店去买了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1567页,定价5&;#8226;40元。我搬过来之前,与薛正南同屋住的是分队长,薛正南不喜欢官,就设法让分队长搬出去,他的办法很简单,叫老婆经常来住,地质队有个规矩,不管谁的老婆来了,还是恋人来了,同屋都要出去打游击,另找地方住,分队长觉得经常打游击不好,搬走了,薛正南就请我过去住,我当时享受着一个人一间屋的待遇,不知为什么,薛正南来一说,我就搬过去了,我搬过去以后,薛正南一次也没有叫他老婆来。
  薛正南蓄八字胡,貌似鲁迅,头发也直立,但他的脚有点外八字,走路习惯迈方步,他还爱穿褪色的中山装。后来我知道,他的古怪脾气是下放农村时养成的,他下放了九年,在他那个年龄的人中间,是创了纪录的,他说他所在的知青点,一起下放的知青招工走了,后来下放的知青也招工走了,再后来下放的知青还是招工走了,他没有走,他说他孤独和绝望得想自杀,我相信。人在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时候,什么念头都会产生。
  我跟薛正南相处不错,我也不喜欢官,我们都喜欢读书,我搬到薛正南的屋里以后,练过一年的无线电,弄得一屋子的松香和电线胶皮味,他不烦。我练到能装6管半导体收音机以后,我不练了,原来打算改行做无线电修理,梦想有一天能背着修理箱天下云游,但是,集成电路发展很快,我没法跟得上趟。然后,我开始正式练写作,我估计写作会有机会出门开笔会,我从报刊上看到,作家都能去风景区开笔会。我想,我的写作或许和薛正南住一屋有些关系,薛正南喜欢写点古诗,他练书法,练的是颜体,还会篆刻艺术,我在乡下买了一只黑牛角让他给我刻过藏书章。
  我平时没有什么事情,负责一台钻机,坏了去修一下,只要钻机正常运转,我就可以终日睡大觉。因此,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研究做吃的和读书。我有两套煤油炉和两套电炉,公家的柴油归我管,柴油加一点盐,烧起来也不冒烟。因为我闲,头头曾给我派过送饭的活,送饭的人回老家了,让我顶,我就慢慢儿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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