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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猫屎(徐德亮)-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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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一张长达七八页的表格被打印了出来,放到我那朋友的桌子上,她当时就傻了:这,这,这些东西,好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呀,我又不懂日文。

全体女性一秒钟之内齐刷刷地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十指飞动,在网上搜索着自己要买的东西的图片,邮件或MSN传给前台,前台把所有的图都粘贴到表格里,绝无一丝错误,又打印了一份图文并茂的表格,双手送到了我那朋友的面前。

给我复述到最后,我那朋友用几乎半死的语气说:你知道我要带多大的箱子吗!

看来女士们对日本本土的东西青睐有加,那的商品一定是又便宜又好用喽。但当天晚上我就在网上看了一篇文章,是从日本的天价大米说起的。因为日本本土资源匮乏,所以“国产”这两个字,在我们国内的意思是“廉价”,在日本的含义是“天价”,含义绝不相同。

当然,也因为它的资源值钱,所以拿到资源的人,在利用的时候,都会求精、求细,务求发挥资源的最大价值。所以,日本本土出产的东西往往质量确实上乘。

但无论这些东西的质量好与不好,钱肯定是要花出去的。如果是在国内,谁会一下买四支唇彩八支护手霜呢,而且还是要买天价的日本本土商品。出门的钱真不算钱?

正文 论纯真(1)

2010…3…6 10:40:52 本章字数:1387

论纯真

又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又开始疯狂怀旧。

昨天下了几首老歌听,听到了小虎队的《爱》,立刻就被感动了。上次听这个歌还是十好几年前上初中的时候,同班的一个又黑又瘦又难看的女同学死着个脸子做万分痛苦状说:小虎队解散了。然后就掉眼泪。我心说:有你什么事啊?随手拿了她一盘磁带听,就听到了这首《爱》。实话实说听了不止十几遍,直到学会了为止,真是好听啊,但表现上还得端着——什么小虎队啊,傻,小帅虎、乖乖虎、霹雳虎,这不就是哄小孩的名字吗——全然不顾当时自己也是小孩这个现实。

还记得老师在讲台上说:这个歌你们可以唱,但是最好唱“让我们自由自在的友爱”。

然后又听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更加感动了,上回听这个歌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上小学的时候,听完立刻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去为建设祖国做贡献。为什么?“创造这明天要靠谁?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啊,虽然还不到10岁,那也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啊。

那个时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是一个有理想的年代,我们现在为那时候的人们和自己感动,不是单纯的怀旧,是在怀念那一种纯真,那一种理想。

那是“让地球随我们的同心圆,永远地不停转。让那天空听得见让那白云看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的纯真,天真无邪得近乎神性;那是“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理想,意气风发得近乎伟大。

再后来看陈佩斯的《二子开店》,居然看哭了。这电影是1987年的,虽然当时看过很多遍,但还是为那一派当年的景象所感动。进京老干部老奎,无业青年二子、麻杆儿、大虎、小豆,失足女青年英子,当时的那些没辙的小青年们,怎么那么可爱呢。二子是大学没考上的待业青年,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起玩大的小混混,有点儿浑,有点儿傻,有点儿义气,有点儿主意,有点儿干劲。

估计感动我的,是那个年代热火朝天的干劲和尚未熄灭的理想吧。文革后,中国人又重新找回了理想,人们高唱着“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准备“奔向21世纪”,然而很快,就尝到了理想破灭的滋味。高考考不上,没有工作加上文革对青年们生活行为的巨大影响,北京城里当年混混成群。我记得我的小学同学里边,只要是男生,基本上都学得痞里痞气并以此为美。

但是一旦理想重新回到他们身上,他们肯于马上全身心投入,并以之为动力创造自己全新的生活。

安得不感动,安得不流泪。

现代人身上缺乏的,就是这些品质:纯真,有理想。每个人都在忙,忙着挣钱,忙着谈恋爱,朝九晚五,分分合合,年复一年。很累,很无聊,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纯真,再失去理想,每天可不就是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嘛。

按照基督教的说法,从亚当和夏娃偷吃了苹果的那一刹那,人类就不纯洁了,因为人知道了什么是恶。只有知道了什么是恶,才有了羞耻之心,所以亚当和夏娃才意识到自己赤身露体,慌忙用树叶遮挡下身。

老子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我觉得这和《圣经》的说法不谋而合,当人们谈论什么是善的时候,已经有了恶。最纯洁的时候,无论是做事,还是评价事,都是无论善还是恶的。

所以老子问我们:能婴儿乎?

正文 论纯真(2)

2010…3…6 10:40:54 本章字数:1485

像婴儿一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放下一切成见、心机、算计和焦躁不安,用自己的本性去感知世界上的一切?

一切文学、影视作品,之所以感人,大多是由于把和现实最远的、最真善美的东西展现了出来,这些东西似乎都和“纯洁”或者“纯粹”同义。《泰坦尼克号》男主人公的慷慨赴死、女主人公的永世怀念,现实中都实在少见,也许只是理论上存在而已。同样,《集结号》中谷子地用一生的时间为自己死去的兄弟们争求公正的待遇,为什么这么让人感动?只因为生活中没有或极少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把真善美等同于纯洁,等于确认了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人性本善”,但人性是善是恶,谁也说不清楚。但我们都主观地倾向于人性本善,所以,纯洁就等于真善美,就等于孩子。

也许只有在孩子的世界里,把生机留给别人,用真情对待一切,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爱情这些事,才是正常的吧。

顾城说:我是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诗人的气质大概都是如此。当我一个大学的兄弟读到他“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画下一只树熊/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他没有家/没有颗留在远处的心/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的诗句时,抛书长叹:妈的,真是一片纯美啊!

但这纯美不属于人间,不属于社会,想想顾城的下场。

当我和另一个大学的姐妹聊起《小王子》时,她打开了书架,捧出了数十本《小王子》的不同版本,让我随意选取——在她那里,所有的真纯与美德,都是应该被分享的。因此,我知道,她也是《小王子》迷,她也希望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

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如此,但很明显,我们只是表面希望,实际上非常排斥,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皇帝没穿的衣服”。

随后,我们随口分享了对这本书的点滴看法,由此说明了,我们都并不纯洁,也说明了男女之间的观点和立场有很大的不同。

我说:“《小王子》其实也是一本骗男人的书,让男人都以为女人像那朵玫瑰一样,‘她是那样的软弱,她是那样的天真,面对着世界,她只有四根微不足道的刺保护自己’。其实小王子真的放弃一切回去自己的星球后,可能发现人家单独生活得很好,甚至和其他的什么谈上了恋爱。”

她有点儿激烈地说:“同样也骗了女人呀。女人都以为自己是玫瑰,其实她们只是那只狐狸。就像大部分女孩都猜测自己是金庸小说里的小龙女或者黄蓉啥的,其实大部分都是瑛姑和李莫愁。”

所以,在现实中,纯洁就意味着善意的欺骗,骗别人,或者骗自己,这是一切纯洁的人的不幸。

在世界上最具完美童贞的小说《小王子》里,作者说,每当他遇到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成年人时,就试图测验他是不是还葆有童心和想象力。但是无一例外,那些成年人都看不出他画的那顶帽子里的秘密。于是作者就“不和他谈巨蟒呀,原始森林呀,或者星星之类的事。我只得迁就他们的水平,和他们谈些桥牌呀,高尔夫球呀,政治呀,领带呀这些。于是大人们就十分高兴能认识我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没办法,对失去了童心、爱心、热心和单纯的人们来说,把粗糙的生活和冷漠的心态还给他们,别试图把美丽的天空和诗意的世界强加给他们,才是对他们的奖赏,也是对自己的解脱。

一两年前,“抱抱团”在中国好几个大城市开展活动,全国“抱抱”成风。他们在“拒绝冷漠,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的口号下,集结在城市中心,给周围的陌生人深情拥抱。

正文 论纯真(3)

2010…3…6 10:40:56 本章字数:1129

在我看来,中国人确实非常缺乏相互之间的关心和关爱,所以当我看到“抱抱团”的响应者在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时候,非常高兴。我不认为陌生人之间抱一下能产生多么高度的信任,传递多么感人的温暖,但最起码,还有这么多人能保持单纯的童心和爱心,已经非常让我感动。我甚至觉得我们的社会风气,至少在年轻人中间,在学生和白领中间,能够逐渐变得温和一些,友爱一些。

据专家说:从本质上说,人是很需要别人的拥抱和抚摸的,但讲究含蓄的中国传统文化,使得中国人很少去拥抱或抚摸,父子夫妻之间都是这样。子女成年以后,父母更是不会和子女拥抱。抱抱团的拥抱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中国人的“肌肤饥渴”。

但是我不觉得这种解释有多好,因为它太科学化,太科学化的东西就冷冰冰。婴儿哭闹着让妈妈抱抱,孩子抱着大大的玩具熊睡觉,情人们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第一次拥抱,夫妻之间相拥着商量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甚至球场上获胜的一方疯狂地拥抱周围的人——我觉得这些都是一样的,都是用一个最简单的动作来表达最简单的感情。简单的才是最真挚的。抱抱,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就像和孩子们谈论“巨蟒呀,原始森林呀,或者星星之类的事”是一样的,是最没有心机而又最感人的。

后来又看到了一些各地的抱抱团去敬老院拥抱老人、去医院拥抱艾滋病人、拥抱农民工兄弟的报道,每次都会感动一下,激动一下。我觉得懂得“巨蟒呀,原始森林呀,或者星星之类的事”的人们越来越多了,这个社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可爱。

但是后来看到的一则新闻,让我心沉了下来,标题写得是“武汉抱抱团变味,花一元钱可抱美女十秒钟”。图片上,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高举着宣传牌,“抱抱”两个字还是那么可爱,可是它们上边却有一行“一元拥抱一次限时十秒”的恶心字眼儿。

在抱抱团的网站上,已经有人对此口诛笔伐,情绪激愤者说:“这不分明是变相的淫秽活动吗?”之后又有收费抱抱团的人接受采访说他们不是武汉抱抱团的,是某某公司的,拥抱收入会捐给福利院,等等。

随手又搜到了最初抱抱团的建立者因“抱抱”失去工作的新闻,他们公司的老总和他们开了一天的会,目的就是想把“抱抱”和网站嫁接起来,但会议在僵局中散场。随后他们以“没有团队精神”被解雇,“我们再不想去碰抱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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