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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7年合订本txt-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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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孩子现在的环境都不错,又有人疼。”梅太太提起这件事,心里就感动得不得了。
  就是这样的个性,使得依达的妈妈在街上相当受欢迎。
  之后的几年,我和依达各自读了不同的学校,有了不同的工作。我留在台北,而依达则到中部教书,彼此之间,见面的次数少,到她们家的机会更少,只是偶尔走在街上,还会遇到依达的妈妈。
  那天早上,我正在卖菜胡须的摊子前,专注地挑选几块黑亮仙草,准备回家做些冰品。
  “早啊!”胡须对着我后头精力十足地大喊,“今天想买什么?”
  我不经意地转过头去,发现后头站的竟是依达的妈妈。
  “伯母……好久不见了。”我高兴地和她打招呼。
  “嗯……”不知道为什么,依达的妈妈露出迷惘的眼神,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高丽菜不错喔!从梨山下来的。”胡须打断了我和她的谈话。
  “今天要煮什么才好呢?”依达的妈妈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回应胡须。
  我觉得有些沮丧,不过才几个月没碰面,怎么就忘了呢?
  站在她的身边,我再次看看依达的妈妈,虽然雍容的气质仍在,却仿佛失落了些什么。
  我一时还看不出来。
  依达的妈妈站了一会儿,每种菜都看了一遍,却始终下不了决定,于是带着抱歉的笑脸看着胡须:“我再想想好了,待会儿再来。”
  她转头离开,走向前头卖女装的摊子。
  “还要想!来来回回的,她已经考虑了两个小时了。”胡须喃喃自语。
  “她刚刚来过吗?”我忍不住问胡须。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在这个市场里头,已经绕了好几个小时,却又什么也没买。”胡须摸摸他秃秃的头顶。
  我想起她方才挂在手臂上、空无一物的购物袋,心里有股不安。
  短短的街道,不到半小时就可以逛完的摊子,依达的妈妈在胡须说完之后,又折回来,她的脸上逐渐堆积起无助的表情。
  她缓缓地走到猪肉菊摊前,我也跟了上去,依达的妈妈仍没认出我,只看到她不好意思地问猪肉菊:“我想问一下,你们,你们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依达的妈妈话一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依达的妈妈,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你们在这条街上已经住了二三十年,怎么会跑来问我,你家在哪里?”猪肉菊大声说着。
  旁边买菜的太太们,听到猪肉菊的声音,无不停下来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忘了怎么回家……”依达的妈妈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
  “依达的妈妈,你是怎么了?”猪肉菊收敛起玩笑的神情,从摊子后面跑出来。
  此时,卖菜的胡须也闻声而至:“我一早就觉得她不太对劲,都快中午了,她还在市场走过来,走过去。”
  “伯母,我送你回去好吗?”我拍拍她抽泣的肩头,小声地问着。
  “我看,我还是打个电话给依达的爸爸。”胡须拿起腰上的行动电话。
  大家都围着依达的妈妈,没有人知道,一向独立乐观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依达的爸爸穿着一件短裤,从楼上匆匆下来。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依达的爸爸搂住她,温柔地问:“有没有吓到?”
  依达妈妈靠在他怀里,缓缓抬起哭泣的脸:“我忘了怎么回家……”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依达爸爸接过她手上的菜篮,牵起依达妈妈的手。
  

  “可是……我还没买菜。”依达的妈妈似乎正常了一些。
  “那……”依达爸爸口气和缓地:“我陪你买,买完再回家。”
  依达的妈妈像个小孩子,高兴地点着头。
  街上的人都知道,依达的爸爸向来就是隐藏在自己太太身后的男人,平常家里的事都交由依达妈妈做主,什么事也不过问。
  “奇怪,他们夫妻怎么颠倒过来了?”闻风而至的丽子,看到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
  “依达的爸爸变了!”胡须的秃头都快被他自己抓红了。
  “是呀!开始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一旁有人接话。
  “你太太到底怎么了?”猪肉菊问依达的爸爸。
  他有些为难,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吞吞吐吐地:“医生是说,她得了老年痴呆症。”
  “什么!才五十几岁的人,怎么可能生这种老人病?”猪肉菊那张大嗓门,引来更多围观的人。
  “这样很危险耶,哪一天不见了就真的很麻烦。”
  “是不是像电视新闻里面,一群怪怪的老人说:‘我想要回家。’那种失忆症喔?
  “哎呀!不知道就不要装博士,失忆症和老人痴呆不一样……”
  “还不都是忘记所有的事,有什么不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了依达的妈妈争得面红耳赤。
  “依达知道吗?”我问依达的爸爸。
  “我还没告诉她,我们不希望她在外面一边工作,一边还要担心家里。”他浅浅地笑着,带着些许苍老及无力。
  此刻的我忽然发现,身边这些从小到大,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邻居,其实都已不再年轻。
  我转头看着每一个我所认识的人。
  年轻时总披着长发的丽子,早在五年前就烫起一头毛线般的卷发;结婚七年的杂货店老板,从俊俏的美少年,变成小腹微凸的中年男人;阿九,几年前还乌亮乌亮的头发,如今已逐渐花白;原本纤瘦玲珑的猪肉菊,而今身上也堆了一层欲坠的余肉。
  我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流逝。
  “还是得告诉依达的。”收回环顾的眼神,我对依达的爸爸说:“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快要放暑假了,等到依达回来,我再好好跟她说。”依达的爸爸也知道这一天终要面对。
  当我再次看到依达的妈妈,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那时她已不再孤单单地,一个人走在街上;陪着她的,是依达。
  “还好吗?”我走上前。
  虽然很久没和依达联络,却仍然相当熟悉,她一看到我,马上兴奋地冲了过来:“好久不见了,真的,好久了。”
  她拉着我的手,不禁感叹起来。
  “你妈妈的事,应该全都知道了吧?”我问依达。
  她点点头,拉拉妈妈的手:“她的情况,时好时坏。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不该……”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前几天我陪她去庙里拜拜,那个地方平常都是妈妈带我去的,所以总是懒得记公车站牌和路线,结果那一天,我们坐过站了……”
  依达的妈妈下车后,带着依达往回走,一路上不停地跟她道歉:“好像超过了一点点,不是很远,我们走走看好不好?”
  就这样,依达跟着妈妈一站站回溯,花了半小时,才找到目的地。
  “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常常忘了下车,然后又回头找站牌?”依达知道妈妈每个礼拜都会去庙里。
  依达的妈妈像做错事的小孩,无辜地点头承认。
  看着妈妈满身大汗,依达心里相当难过,一向精明而优雅的母亲,如今经过一番折腾,头发已有些凌乱,眼神则透露着担心与忧伤。
  忽然之间,依达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你知道吗?我上一次回家时,她就已经不对劲了,我却没有注意。”
  要不是和妈妈一起坐上公车,依达永远都不知道,母亲在生活上所遭受的不便和困难。
  看着她们母女,我又想起了当年和依达的对话。
  “依达,我觉得你妈妈真的很厉害耶!既会打扮,又会赚钱!”曾经,在前往学校的公车上,我们喋喋不休地聊着。
  “你一定不相信我们家其实没有什么钱。”依达告诉我。
  “怎么可能?”想起依达妈妈身上的衣服与气质,谁也不会相信。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依达说,“前天,我想跟妈妈拿毕业旅行的费用,她翻开皮包,跟我说‘好!’之后,就独自一个人走下楼梯。”依达从来就不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
  “她出去做什么?”我问依达。
  “妈妈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扛着好几袋未处理的槟榔回家。”
  曾经听依达说过,剪槟榔是所有手工里头最好赚的,一袋就有一千颗槟榔,剪完一袋马上可以赚进一百二十元。依达的妈妈剪槟榔的功夫相当纯熟,一小时一袋,一天最多时可以工作十小时。
  “我后来偷偷翻开她的皮包,发现里面只剩下一百元。”依达说起这段故事时,眼睛开始泛红。
  “这次的毕业旅行,每个人需要交六千块。”我试着将每一袋槟榔换算成旅行费用:“你妈妈得剪一个星期才行。”
  之后,每当我看到依达的妈妈,总会记起她在我们毕业旅行之前的身影,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用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默默地剪着槟榔。
  整条街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依达家里的事。
  “可怜唷!依达的妈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是呀!我孩子生病没钱看医生,她还塞钱给我。”梅太太总是想起以前。
  虽然,依达的妈妈仍常常会在家人不注意时,自己走了出去,忘了如何回家。但是无论她走在街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她问一声,邻居们自然会将她安全地送回家。
  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人征询她的意见:“依达的妈妈,现在想不想回去?”如果她摇摇头,邻居就会让她在街上多散步些时间。
  只要在街上,依达的妈妈就是安全的。
  暑假即将结束,依达就要回到中部上课,她在临走的那个早上,到市场上跟大伙一个个致谢:“再一个学期,我就会调回台北。这一段时间,还要请各位多多照顾我妈妈。”
  傍晚,依达的妈妈又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了,站在一旁的我忽然发现,依达妈妈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银项链,上头写着:
  我是依达的妈妈。
  住在台北市××街22号3楼。
  家里电话(02)3736666。
  如果我迷路了,请和依达联络。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1期P20


   
婚姻之道
作者:贾庆文

  几年前,我在一本书上读到,即使在你40岁的时候,仍然会对从某个房间走过的某个人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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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发生的第一次冲突是因为食物。我的新婚丈夫喜欢中国菜,不愿意吃俄罗斯风味的饭菜。后来,我发现他喜欢背着包徒步旅行,而我愿意享受美国新家中的舒适。他想去观察野鸟的生活习性,但我是在栖息着麻雀和鸽子的城市中长大的,因此根本不明白野鸟有什么好看的。他总是愿意表达自己的幸福并毫无恐惧地盘算着未来。我生长在古老的俄罗斯传统中,每当他谈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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