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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漫性格的她也没有在衣饰上体现艺术女青年着意刻画的散漫气质,走在辛店村低矮平房间的羊肠小路上毫不扎眼。小杞几次提到低调和平淡这两个词。与其说那是小杞为自己的性格所做的四字总结,不如说是小杞理想中的生活步调,就像有人争做艺术明星,而小杞则希望她的人生略去所有风光的大场面,只要讨一份心安理得的生活就好。难就难在,小杞只拥有二分之一的理想生活,她没法放松地百分百地心安理得,她也会心虚。还是因为钱。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Ⅲ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你就在家画画,也没有其他工作,饶松青有意见吗?”“他当然希望我能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现在这样,他压力挺大的。”“你没有试着找一份兼职?”“也想过,但我现在只会画画,不会干别的,你说怎么办?”小杞的心虚已经变成了饶松青不能轻易触碰的雷区。“她总是找借口,开始是刚生完孩子,现在是年龄大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关键是,她对于外界长期的回避已经变成了障碍,她心理老有个坎儿过不去,比如,给她介绍一份教师的工作,她会说,我没做过老师,我怎么面对那么多学生呢?其实,当你去面对的时候,事情并不如你想像得那么困难。”“你希望小杞外出工作主要是出于经济压力?”“我倒不在乎她赚多少钱,只要在外面有一份工,哪怕赚得很少,但会有自己的社交圈,有相对独立的认识和见解,不像现在,她的朋友基本都是我的朋友,这样对人际资源的积累,对整个家庭的气氛都有好处。”“夫妻两个都是职业艺术家是不是不现实?”
“是非常危险的一种状况,在国外也很难容忍两个人同时做艺术,尤其是又都不愿意走商业这条路,两个人当中必需有一个选择去放弃。现实就是这样,一股力量压在一个人身上,他也许能做成,如果一股力分在两个人身上,可能谁也不会成。承载能量不具备的时候,必须有所舍弃。”“但是,自私点说,谁都不愿意去放弃。”“说实话,如果小杞做艺术做得比我好,我宁愿放弃。没有这种经济能力,又都想把艺术当做自己的事业,两个人都会牺牲很多。不客气地说,这些年因为同时做艺术,已经互相消耗掉了一些机会和精力,因为两个人没有形成一种合力,其实这种状况在3年前我就预感到了。”“一定要一方放弃吗?为什么不能兼得?”“那就需要两个人共同对这种生活方式有一种认同感,不论有多苦,坚持一条路,表达自己,过得不好,是因为没被接受,而且这类艺术家过得不好是很正常的。只要两个人踏踏实实地做眼前的事情,在一个独立的价值体系去支撑的话,是不会感动孤独的。”因为坚持,当然,在另一些人看来可能是固执,饶松青的脸上有一种孤傲,那种不被关注不被认同依然独我的决绝。
“近几年有一些职业画家转向做图片、行为,你有没有动过心?”“行为、图片、影像,只是艺术语言的另外几种表达方式,就像我坚持架上绘画一样,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完全替换掉另一种语言,一个艺术家的选择取决于他对哪种表达方式的敏感程度,是根据你的心性去决定的,而不是根据潮流去选择。当然,有的人很敏感,他可以选用任何方式,我认为一个前卫的艺术家和一个保守的艺术家没有本质的区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每个艺术家的生命个体都是一个独立的流程,他以什么样的方式记录他的生命,他所记录的他的生命流程是否真实,是否贴近,作为一个艺术家,这就够了,至于这个时代流行什么方式并不重要,当然,很多人注定是要顺着时尚走的。”“你是在离开明圆园之后认定架上绘画才是最适合你的表达方式?”“其实还是近几年我才对自己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做出来的这个东西与我有什么样的必然关系。我现在的作品,肯定都是跟我的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息息相关的,不管外界评价好与不好,起码对我个人来讲是有真实性的。有的画家是在做命题绘画,自己假定一个观念,一个关注点,然后朝那个方向去做,但那个观念跟他的生活方式,跟他内心实际的感受可能并不发生必然关系,然后,做艺术就变成了寻找一个又一个命题。现在,找一个非常平和的艺术家,那种把艺术真正跟他的生命跟他的生活发生具体关联的艺术家太少了,策略性的东西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急功近利。”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现在对一个成功艺术家的判断标准很简单,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当然,艺术家都不会回避这个问题,一个卖画卖得好的艺术家无疑是成功的,就是从商业上来讲,他也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你的价值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认同的?这个成功是否是你所期望的最终的成功?对我来讲,我认为艺术家应该有一个最终的成功,这个成功是超越物质之外的,不管你有多少钱,你达到了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对生命过程的表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这个程度是否让你觉得还比较满意,你的这种内心需求是否得到了满足,这个是最重要的,这是一个终极目标,可能一个人活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你明知道这个结局,但还是不断靠近它,它会给你一个永恒的动力,让你有兴趣一直做到死。”“其实你还是渴望成功的,或者说,你并不拒绝成功所带来的名利?”“当然了,人都渴望获得承认和机会,都希望自己能卖掉画,都会做这种梦,但你不能把这种东西看得太真切了,觉得一定会发生,成功并不是在预料中的,我更愿意把它当做一个生命过程,不论成不成功,都要这么做下去,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首先生活可以改善,如果没有机会获得成功,我要先生存,我必需有这种长期作战的准备。”小杞还是认为,饶松青对于一个艺术家的要求过于严格了。用小杞的话说,饶松青就属于那种想得特别多,喜欢挑战自己,总是不满足,自己认定的东西从不受外界左右的那种人。小杞也分不清饶松青是真的在时时思考,还是处于什么也没有想、无知无我的状态。经常,小杞跟饶松青说话,半天听不见回音,一问,饶松青一脸的茫然,啊,你刚才说什么?
在饶松青和小杞二人联展的宣传画册上,饶松青为小杞的作品写了下面一段文字。“自1997年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小杞画了一批孩子与狗的作品。也许由于长期现实生活的窘迫和我悲观主义情绪的影响,我们对孩子的未来充满希望,同时又不知所措。我们似乎都在说,孩子的未来肯定比我们好,但我们清楚这个肯定之中又有太多的未知数。仿佛生命的初始就进入了一个沉浮的旋涡。我们家前前后后养过3条狗,病死2个,还有1条狗至今还是我们家的成员之一。我们一出远门,就焦虑狗的喂养问题,一个曾在山林里独自猎食的群体,终于进化到没有人的喂养就会饿死的地步。
一方面是生存空间日趋狭窄,另一方面是它们也依赖这种空间。我们有时也想我们的孩子,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那独立、自主性的原则也会一天天被剥离。每当孩子有一个独立的想法和判断,小杞总是鼓励,我们又担心,她终究有一天会对我们的赞许感到困惑和怀疑。”饶松青把艺术家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可以选择的艺术家,一类是宿命的艺术家。
他说他是后者。“你对宿命的定义是?”“极端的悲观主义。”“你的悲观是因为你假定你注定不会成功,然后你接受这个假定?”“我觉得是一种认命吧,很多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因为你努力过了,你就能得到那么多,这个世界并不是那样。从“圆明园”到现在,10多年了,获得成功的是极少数的,大多数人都有梦想,但这种梦想经过这么多年,虽然没有死吧,但大家也都认同了一些事情,有很多东西还是需要认命的。”“你一直强调艺术家的作品与他生命关联的真实性,拒绝迎合潮流和商业,会不会孤掌难鸣,被时代所孤立。”“我觉得所有的艺术家归根结蒂都是一个自言自语、自己写自己日记的人,如果一个艺术家真的被大多数人孤立的时候,我倒觉得这个艺术家是非常厉害的,因为他有独特的不被兼容的本质在里边,也许他的一生是悲剧,但他把自己的人生应证得很完整,也是一种成功,就看你用哪种标准来看了。“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偏执?”
“当然,我不会走到周瞻红那么偏执的一面,实际上,我并不欣赏悲剧。我看到周围的朋友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能够感受到,悲剧不是因为他的追求造成的,而是因为他性格本身的根源造成的,当他固执地在内心里认定的一种东西,但不被大家认同的时候,会面临一种孤立,而这种孤立就注定他的一种悲剧,其实,作为一个活的艺术家,谁都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很美满,但最后的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不是他在追求悲剧,而是他的行为方式导致了悲剧。”也就是说,一个极端的悲观主义者饶松青并不欣赏悲剧,也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具有悲剧性结局的潜伏因子,用他的话说,其实,没有谁强迫你一定要做艺术家,在这个时代,选择生活的方式还是很多的,既然你没有放弃,说明你还乐于这样生活,而在现实这么残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谈点理想,还能谈点浪漫的事情,甚至还能追求一下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已经很奢侈了。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Ⅲ排除偶尔的急躁
对小杞来说,排除偶尔的急躁,饶松青还是让她有一种平实的幸福。饶松青很顾家,见冰箱里没菜了,会骑着自行车去采购,每次进城回来,都惦记从市内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小杞有时也自问,我怎么每回进城就想不起来顺带捎回点什么呢 ?家里来了朋友,到了吃饭的点,饶松青会自动去厨房做饭,尽管他本人吃得很少。自从女儿尧尧和父母搬到城里住,因为挂念,小杞隔三差五地就往城里跑。还是不喜欢城里的吵、乱、脏,却意识到长期住在农村的确很容易变得封闭而被动。
小杞已经很久都不看小说了,倒是天天看漫画,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看《机器猫》,饶松青也爱看,女儿在的时候,3人人手一本。如果将两个职业画家在艺术观念上哪怕略微的分歧都有可能让他们原本单纯的夫妻关系增加一层复杂的因素这一点忽略不计;如果现在的小杞不是一名职业画家,而是一个普通的白领,用饶松青的话说,哪怕就是一个家庭主妇,或许她的幸福感会来得更没有加杂。北京10月的天,即使放晴,坐在背阴的屋里,比如饶松青的这间房梁挺高的画室,还是能感觉到秋天的清冷。饶松青起身,用手翻了翻堆在墙边的画作,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低声自语,好长时间没画画了。临窗的木制方桌上放着一叠表格。
抬头写着粗体的黑字:北京林业大学成教学院2004年毕业论文指导联系表;班级:艺术设计(专科)。表格背面的空白纸张上画着潦草的庭院设计图。小杞进来送暖瓶,一边给茶杯里加水,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