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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召六部尚书及汪直在养心殿东暖阁面圣!”
一会儿,汪直引着兵部尚书李德隆、刑部尚书项叔温、吏部尚书吴鸿镜、户部尚书朱福熹、工部尚书贾宗鼎、礼部尚书程仙露进来了,七人行了跪拜大礼,皇帝点点头:“平身,赐座。”
七人中,只有汪直知道成化皇帝召见他们的目的,其余六人都各自在心里猜着。他们的神情被成化帝瞧在眼里,笑道:“尔等定在猜测朕今个儿突然召见的事由?朕先给你们看一份东西——”
汪直从皇帝手里接过朱见济的供状,递给刑部尚书项叔温。六部尚书传阅了一遍,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云珠子之事发生时,他们都在场,心里皆在嘀咕皇上定要追究乃王“举荐失察”之罪,但谁也没想到乃王竟然是云珠子的幕后指使人!
成化帝待六部尚书回过神来,说道:“朕召你们来,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该案。尔等心里如何想的,便全奏明,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六部尚书既然升到一品大员的位置,官场经验自然丰富。以他们猜度,照云珠子、朱见济之罪行,处置起来是很便当的,《大明律》是有规定:弑帝之罪为十逆之首,逢赦不赦,处凌迟之刑,皇帝自然知道这个,不必召他们来议处,自己朱笔一批就行了。但现在皇帝却召他们来议处,看起来是因为两名钦犯中有一人是皇帝的堂弟,皇帝不忍照律严处,却又不便圣裁,所以想让他们开口。
这样想着,礼部尚书程仙露便开腔了:“臣以为此案处置宜慎重,既要参照太祖皇帝订立的《大明律》,又要考虑实情,以臣之见,拟可将云珠子处凌迟,朱见济处斩立决。”
成化帝听了,未置可否,望着刑部尚书项叔温:“卿是刑部正官,说说看。”
项叔温寻思成化皇帝大约想再从宽一些,便说:“臣以为云珠子应处凌迟,至于朱见济,原是封王爵的,自古以来有‘刑不上大夫’之说,是否还可以从宽些,判个斩监候。”
其他几个尚书都附和项叔温的意见,惟独汪直不吭声。汪直心里最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皇帝的想法恰恰和六部尚书所猜的相反,是想借六部尚书之口来将朱见济处严刑,他自己再装出一副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六部尚书却主张将朱见济判斩监候,就是暂不处斩,待秋决时由皇帝本人决定是否当年处斩,这显然是不合成化皇帝之想法的。
果然,成化帝听完最后一名尚书的意见后,开腔道:“杀人毕竟不是好事。不过,如若一个都不杀,国家就无法治理。什么样的人该杀,什么样的人不该杀?《大明律》里都定得清清楚楚的。太祖皇帝订立《大明律》,是让子孙后代去治理国家时有个依据,并非让朕随心所欲。朱见济原是乃王,便是不被朕削去,依朕看来,小小一个王爵,也算不得什么贵显。‘刑不上大夫’这个话是有的,但朱见济也要配得上‘大夫’这两字,他连天地君亲师都抛在脑后了,还能称‘大夫’?”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咬着细碎的白牙,阴冷地一笑,说道:“朕意,云珠子和朱见济定为凌迟,尔等以为如何?”
六部尚书这时才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的用意,心里都泛起一阵寒意,都连连叩头承旨。汪直也磕了几个头,心里却是暗暗好笑。
成化帝又说:“朕已看过黄历,明日是个黑道日,正好送云珠子和朱见济去西天。汪直、项叔温为监斩官。”
汪直、项叔温跪下:“臣领旨!”
汪直叩头,说道:“万岁圣明!请旨,由哪个衙门的人出红差。”
“监斩官以汪直为正,项叔温为副,由西厂衙门施行处刑。”
“遵旨!”
成化帝想了想,又开腔道:“两名钦犯都押在西厂大牢,尚有差错,明日提不出活人走出大牢,汪直,你的寿限就到了!”
汪直吓得一颤,忙叩头道:“奴才遵旨!”
“平身。”成化帝眨了几下眼睛,说:“朕听说,朱见济在官场上有些人缘,云珠子这个牛鼻子道人在僧道界也有些名声。如今的混账规矩,逢这类事,亲朋好友、门生故吏免不了要给他们饯别,祭一祭刑场,收一收尸——云珠子、朱见济处刑时,谁想这么做,一概不阻挡。唔,索性热闹些,你们传旨京师各衙门并顺天府,凡四品以上官员,一概都去西市‘观瞻’,大家给这两个大逆不道的混账行子送送行!唔,就这样,你们跪安吧。”
汪直和六部尚书一起出了宫,马上升轿前往西厂衙门。他从成化皇帝对他的态度上隐约产生了一种预感:乃王的事情解决了,皇上不需要他了,为了保密有可能要把他灭口了!他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中,却又感到茫然,不知如何得以解脱。
汪直在轿里轻声叹息:“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狡兔尽,走狗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一会儿,官轿已抵西厂衙门。汪直一下轿,便对迎上来的太监吩咐道:“速传秦弘梧来见本督!”
汪直刚在总督值事房里坐下,秦弘梧就来了,进门打了个千儿:“厂公爷!”
汪直竭力摆出一副与平日一样的威严样子:“本督刚从宫里来,皇上有旨:明日出云珠子和朱见济的红差,处凌迟,由西厂衙门派人施行。你去物色几个人,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刀子什么的都准备好。皇上传旨京师各衙门并顺天府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去刑场看的,行刑的一定要做好这趟差。若有差错,本督定然不饶!”
“遵命!厂公爷。”
“另外,今晚你不要回府了,就待在本督的值事房里,代行督命。你除了严饬大牢的牢官狱卒严格守值外,自己每隔一个时辰也须去牢里看一看。圣旨已下,明日西厂如果押不出这两个活人,本督固然不妙,你这个掌刑千户自然也逃不脱干系。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
第五部分第81节 西厂总督被绑架(2)
汪直吩咐完毕,出门登轿而去,径返自己的府邸。
轿子进了大门,穿过二仪门,在客厅前停下。汪直走下轿子,面前太监、丫环、亲兵、家仆跪了一大片,都向他叩头请安。这是他定下的家规:出门、进门下人都须跪迎跪送。汪直望着跪着磕头的这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威风不知还能摆几天?他朝跪在头里的管家招招手,管家连忙膝行向前。
“奴才听爷吩咐!”
“这些人,每人赏银子五两!”
“是!”
“让膳房厨子速办一桌酒席,送到卧房来。”
“遵命!”
汪直进了卧房,在外间坐下,几个丫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给他御下官服,换上便装。随侍小太监奉上一杯香茗,汪直喝了几口,酒席已经送来了。
汪直府上的厨子是他特地从广西家乡找来的,烧得一手广西菜。今晚的菜肴搞得很丰盛。山珍海味,还有毒蛇、老鼠,都是汪直平时特别喜爱吃的。但今天汪直心绪不好,只稍稍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酒倒喝了不少,渐渐地有些醉眼朦胧了,便吩咐撤席,由丫环扶着进了里间,上床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汪直在睡梦中忽然惊醒过来,因为他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像钳子一样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睁大眼睛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床前站着的人竟是云珠子!一身道袍血迹斑斑,穿在锁骨上的链条已经断了,只留下五六节挂在那里,一张原本丑陋的脸在饱受折磨之后变得瘦削憔悴,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幽森恐怖。
“你……你是人是鬼?”汪直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不准动弹!动一动,嚷一嚷,马上扼死你!”
汪直只好鼻头里出声,还得轻些:“嗯!嗯!嗯!”
“起来!”云珠子稍一用力,便把汪直从床上扯到地下。
汪直跪在地下,磕头不止:“云……仙师饶命!仙帅饶命!”一边说,一边心里在想:这厮是怎么从西厂大牢里逃出来的?
云珠子是如何从西厂大牢里逃出来的?这里面自有一番情由——
云珠子被诬陷下狱后,他的徒弟狗剩儿闻讯大惊。倘是换在一般大人,倒是不会异想天开,老老实实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狗剩儿是个顽劣孩童,竟想将云珠子营救出狱。他知道师父本领很大,进去关在大牢里必定会被西厂牢卒像对付江洋巨盗那样以链条穿锁骨。而狗剩儿相信只要把链条去掉,云珠子就有办法逃出西厂大牢。他决定设法助云珠子一臂之力,给师父送一把锉刀进去。
主意打定,狗剩儿从师父的包裹里翻出一块银子,便去街上转悠,寻了家打铁铺子买了一把锉刀,拿回百岁观中,嫌太长,便一敲两段。然后找了个瓦钵,煮了一钵稀饭,把半截锉刀放在里面,便去西厂衙门探监。
狗剩儿先是直接去了西厂大牢,把门的军士一听给钦犯云珠子送饭,一口回绝,说是担待不起,万一饭食里放了什么毒药,把钦犯毒死了,连他们也活不成。狗剩儿使出做小叫花子时的无赖泼皮腔,想纠缠一番,取得军士的让步。但西厂衙门的军士岂是吃素的?狗剩儿一纠缠,他们便恼火了,抬脚就踢,差点把瓦钵都踢翻了。狗剩儿惊出了一头冷汗,慌忙急急离开。
狗剩儿不死心,又去西厂衙门大门口待着,正好看见上次把他骗进西厂衙门的司房乔宣清,心生一计,便上前去,打了个千儿道:“乔爷,您带小人到里面去一趟。”
乔宣清一看是狗剩儿,笑道:“狗乘儿你拜了个好师父,他是弑帝钦犯啦!”
狗剩儿说:“他是他,我是我,两码事!”
“你要进去干什么?”
“见秦千户秦大人。”
“见秦大人干什么?”
“秦大人差我办事儿,我总要去回复吧。”
西厂衙门经常利用叫花子、妓女、和尚、道士、戏子、地痞等人刺探情报,而狗剩儿上次已经帮西厂衙门做过事情了,所以乔宣清相信狗剩儿说的话,跟守门的锦衣卫说了一声,便把他带了进去。
狗剩儿在千户值事房外面跪下,大叫:“求见秦大人!”
秦弘梧在值事房里听见了,问道:“是谁?”
狗剩儿便站起来往里面去:“秦大人,是我!”
秦弘梧见是狗剩儿,自是奇怪:“小道士你来干什么?还要求见本官,本大人岂是随便接见人的?”
狗剩儿双膝跪下,打了个千儿:“秦大人,小人上次奉命去乃王府干了桩差使,您说过要赏小人的,赏银却至今还没发下来!”
“你是来讨赏的?”
“不敢,小人是来向秦大人求情的。”
“求情?给你师父云珠子求情?嘿嘿,小兔崽子,你好大的面子啊!”
“禀秦大人,小人不是给师父求情的,咱师父犯的是弥天大罪,谁求情也饶恕不了他。小人是向秦大人求个情,想给师父送点吃的,求大人恩准!”
秦弘梧笑道:“送吃的?云珠子是钦犯,还怕缺吃少喝的?朝廷有规定:但凡钦犯,一律由所押衙门提供饭食,你放心,饿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