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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碱是什么?飞皂是什么?”女孩眼睛忽闪忽闪,求知欲还真强。
可惜,男孩不是个好老师。“总之你赶紧回家!”
“我家离这里远!”女孩一边摇头,一边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回不了!”
“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女孩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红肿的手指向前面的工地。
男孩不明白,天就快黑了,他决定不要理她,把编织袋背起就走。
“痛!啊!~~”女孩一声惨叫!
不要理,她爸妈应该在附近,很快就会找到她,男孩说服自己,继续往前走。
“痛!痛!哇!~~~~”
“去找你爸妈!”男孩咬咬牙,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痛!痛!哇!呜哇!~~~”
男孩听到哭声越来越近,女孩跑得快快地追到他身后。
走上公路,小女孩跟在他后面想要帮忙,于是抬起小手不时地帮他托着编织袋底部,只是每托一次,总会不免触到伤口,然后,又是一声惨叫!
男孩始终不回头,也不理她,只不过,每当她惨叫一声,他也跟着皱一下眉头。
公路上一大一小一前一后,隔着一个重重的编织袋……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男孩走到回收站,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全倒出来,跟老板讨价还价后,接过一把零钞,边数边往家的方向走,女孩一路小跑紧跟着他,气喘吁吁,嘴里不停地叫着痛。
“你爸妈在哪里?我送你去找他们!”男孩忍无可忍地转身,瞪着身后的小尾巴。
小女孩却是一迳地摇头,小嘴撇撇,眼里噙着泪花。“我不知道!”
“那你昨天住哪里?”男孩又问。
小女孩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无论男孩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一律回答:“我不知道!”
最后,男孩把她带回家了。
他也不愿意,但他有过被人丢弃在大街上的经历,所以,他把她带回家了。
天色黑尽,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女孩坐在床上,小腿晃晃悠悠,男孩洗完澡,换了套纯棉的白秋衣,和她排排坐。
“我叫小羽,你的名字?”小女孩问他。
“萧缙!”男孩答道。
“小锦!我饿!”
“是萧缙!”男孩纠正,话都讲不明白,她是不是痴呆儿。“你等一下!”
萧缙说完,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稀饭和一盘切碎的咸菜,放到简易小桌上。“过来吃吧!”
小羽又饿又累,“呼呼”地几口把粥喝完,嘴角还沾着白汁,小手捧着空碗递给萧缙。“还要!”
又一碗见底。“我饱了!”小羽摸摸涂着肥皂的手指。“可是还痛!”
萧缙拉住她的手,撅起嘴对着伤口吹气。“还痛吗?”
伤口有一丝凉凉的感觉,竟不觉痛了,小羽神奇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萧缙在厨房洗完碗后回到房里,电视里还播着卡通片,小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衣服的泥砂沾到床单上,他皱眉走过去,轻轻地把她的外套脱下来,又给她盖好被子后,才伏在书桌上做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翌日清晨,小羽的手指已经去肿,萧缙慢慢地帮她把线去掉。“小锦,不痛了!”
“说了多少遍,是萧缙!”把线扔进装垃圾的桶里,萧缙不厌其烦地纠正。
“嗯,小锦!”小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锦,小锦,小锦,小……。锦!!!”
孺子不可教!萧缙放弃了。“想起来你住哪里没有?”
小羽摇摇头。“不知道!”
萧缙知道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还是带她出去转转,看她能不能想起点儿什么!他起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运动衫,递给小羽。“你的外套我洗了,先穿我的吧!”
小羽听话地穿好,运动衫松垮垮地笼在她身上,袖子长出大半截,裤角拖到地上,又滑稽又可爱,萧缙忍不住笑起来。
“小锦,不许笑我!”小羽生气地嘟嘴,拖着裤角,挥着长袖捶他。
萧缙边笑边帮她把袖子和裤角往里折好。“你先看电视,我去做早餐,吃完早餐我们就出门!”
“出门干什么?”
“送你回家!”萧缙说着转身走向阳台,所以,他没看到小羽瞬间垮下来的小脸。
城的冬日虽不冷,若偶尔一阵寒风刮过脸庞,却也刺骨,萧缙先带小羽到昨天的工地,指着附近的楼房问她:“记得是哪一栋楼吗?”
小羽睁着困惑的眼睛,摇头。“不是这里!”
“记不记得你昨天怎么到这里来的?”萧缙又问她。
小羽手指着与工地相反的方向。“那边!”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萧缙牵着小羽的手在马路上穿行,指着一栋又一栋楼房问她,得到的答案总是摇头,经过面包店时,萧缙买了两个面包,wωw奇Qìsuu書còm网两个孩子坐在大厦前的阶梯上,啃着午餐。
“小羽,你家到底在哪儿?”萧缙咬下一口面包,边嚼边问她。
“N w York!”小羽的脸颊被面包塞得鼓鼓的,随即又补充。“嗯……就是中文的纽约!”
萧缙差点被面包哽到,他眼睛睁大,问道:“是美国的纽约?”
“嗯!”小羽点点头。
老天!萧缙无言,他怎么送她回家?“你怎么来中国的?”
“爸爸妈妈带我来的!”
还好!萧缙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你爸妈住哪里?”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相较于萧缙起起伏伏的急躁,小羽却只是单纯地想着一件事。“我们回去吧!”
“找到你爸妈再回去!”萧缙把最后一片面包喂进嘴里,拉起她的手。“你不想快点找到你爸妈吗?”
“不想,反正他们会找到我的!”小羽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城中心区华灯已上。
小羽始终没有“想起来”她住哪里,萧缙怜惜她的瘦小娇弱,走一段休息一会儿,一天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下班后,各色行人涌到街头,食街飘来各类美食的香味,小羽抱着萧缙的手臂,懒骨头一样被他拖着走。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萧缙。“小锦,我饿了!”
真麻烦!萧缙心里急躁,却还是带她走进了食街。
“我要吃那个!”小羽指着炭火烤肉的小摊说道。
肉在炭火上“兹兹”地往外冒油,老板熟练地在肉串刷上酱油,又撒上盐,辣椒和胡椒粉,小羽闻着香味,吞吞口水。“小锦,还要多久?”
“别吵!”萧缙心烦,生硬地甩回去一句。见小羽乖乖地不说话,睁圆眼睛盯着肉串,他的心又一软。“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把烤好的肉串递给萧缙,付过钱后,他牵着小羽走出食街。
“你不吃吗?”小羽把肉串横在嘴边,咬了一口,嘴角拖出一抹黄黄的油渍。
“不吃!”今天没赚到一分钱,还能吃这么贵的东西?萧缙暗暗心疼,当视线扫过小羽吃得开心的样子时,竟又释然了几分。
“不行,你也要吃!”小羽站住,把咬过的肉串送到他嘴边。“我们一起吃!”
“说了不吃!”萧缙不领情地把头扭开。
见他把头扭开,小羽赌气地把手上只吃了一半的肉串扔到地上。“你不吃,我也不吃!”
“你……”萧缙陡然被气得说不出话,眼里迸出火花,他辛苦赚来的钱,自己都舍不得吃,买给她竟然这样浪费,他指着地上的肉串,说道:“捡起来!”
“不!”小羽也倔强起来,气呼呼地鼓起腮帮。
“捡!起!来!”萧缙一个字一个字地冲她吼道。
“不!”小羽更拧。
“好!你不捡起来,我也不管你了!”萧缙气哼哼地说道,然后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扔下她径直走了……
故事第十三辑
刚走过街头的转角,萧缙就后悔了,小羽只有九岁,从她的穿着就知道家境很好,总不能强求她和自己一样成熟吧,况且,这世上有几个人和他一样?
但,就这样回去肯定会惯坏她,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最后,他走到一个离小羽不远的店铺旁边,正好可以看到揉着眼睛大哭的小羽。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妇蹲在旁边,热心地问她怎么了,小羽只顾着哭,理也不理他们,夫妇问不出什么,只好抱着小孩儿走了。
哭了好半天,小羽蹲下身把肉串捡起来,萧缙这才走过去,半大小孩儿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双手抱胸,手里还攥着一把肉串。“知道错了?”
“小锦!”小羽抬起泪眼,忽闪过惊喜,然后乖巧地点点头。“我捡起来了!”
萧缙满意地笑笑,拿过她手里的肉串,又扔到地上。“这个不能吃了,但是以后不许再浪费,知道吗?”
小羽似懂非懂,却仍是像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现在的她只有一个认知,萧缙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衣袖给她擦完眼泪和嘴角的油渍,萧缙从手里拿出一串烤肉递给她。“快吃吧,都快凉了!”
“你先吃!”小羽又一次把肉串送到他嘴边,粉嫩的小脸上是毫不妥协的坚决。
萧缙心里一暖,张嘴咬下一口。“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想休息!”小羽指指腿,走了一天,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萧缙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城的治安很差,他想了一会儿后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昏暗的路灯下,十二岁的萧缙背着九岁的小羽,走几步又停下,咬一口小羽送到嘴边的肉串,又继续前行,就这样地走走停停,一人一口……
深夜,莹白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溜到床上,萧缙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翻身起床把灯打开,小羽捂着肚子,身体剧烈地扭动,粉嫩的脸苍白渗出密密的汗珠。
“小羽!小羽!”萧缙把她抱在怀里,急急地唤道。
“小锦,……好痛!”小羽抓紧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哪里痛?快跟我讲哪里痛?”萧缙见她死死地摁着肚子,蓦地想到晚上吃的肉串。“是不是肚子痛?”
小羽痛苦地扭动着小身体,点点头,那小脸越来越苍白。萧缙当即跳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倒了杯开水,鼓起腮帮用力吹凉后才坐到床边,把小羽抱在怀里。
“先把药吃了!”掰开小羽紧咬的唇,把药喂进她嘴里。“喝口水把药吞下去!”
小羽乖乖地喝了口水,用仅余地一点力气咽下药,额上的汗水浸湿萧缙的秋衣。“还是……痛!”
萧缙抱紧她,边给她擦汗水边哄她。“小羽,过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这么晚了,医院都关门了,知道吗?忍一忍,天亮我就带你去医院!”
“痛!……痛!……”小羽额头的汗不停地渗出,嘴里发出隐忍的呻吟。
她痛出的眼泪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萧缙一次次地抹去,她的脸又一次次地湿透……
萧缙的人生里初次有了那样一种心痛,不同于母亲丢弃他那种失望的痛,也不同于养父去世那种绝望的痛,而是不舍的痛,恨不得能代怀里的小人受过的痛……
他手足无措,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揉,嘴里语无伦次。“小羽……不痛,不痛……一会儿就不痛了……小羽……小羽……别痛了……不要痛了……不痛……”
疼痛并没有因为萧缙的抚慰而减轻,小羽虚弱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小锦,我……要……死了?”
心猛地揪紧,萧缙心痛又生气地骂道。“乱讲,只是肚子痛,怎么会死?不许乱讲,小羽听见没有,不许乱讲!”
“妈妈……说死……就是……再也见不到……我最爱的……人了,可是,小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