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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童时代-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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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平日虽然疯找破铜烂铁,倒真没想过将来是造什么用的,老师没说,爸爸的《时事手册》上也没写。老师说到时每人每年会有一千五百斤粮食、一百斤猪肉、二十斤菜油和二十斤棉花。不过我私下向往的,是首先坐飞机到莫斯科看我的苏联朋友沃洛加,然后到全世界,一个一个国家轮着玩去。反正我知道共产主义社会十分美好,而要实现共产主义就要炼出一千零七十万吨钢才行。这时就想当然对陈书剑说:〃不说是为了超英赶美么?造了精良武器,超过和赶上他们的,狠狠打一仗!〃见他有些愕然,我赶紧安慰道:〃至于鞋扣眼……那鞋扣眼什么的,打完仗;到共产主义再慢慢造也不迟的。〃     
    


第六部分第51节:飞往莫斯科看他

    良久,世伯才捋了须子,长长叹息说:〃钟家一个上好的小孩啊,书剑老了,老了!〃我一阵惶怵,扯了他衣袖喊:〃不老不老,陈书剑,我不准你老!〃然后为了安慰自己也安慰他,就说眼下在农业上已经离共产主义不远了,就脑子乱转,把从学校听来、报上读来的例证一一举出,说某某县的早稻亩产是三万六千多斤,某某县的小麦亩产是七千三百多斤……。陈书剑缓缓摇头截住我的话,问:〃你见过了么?〃我当然没见过;但有的是人见过哩。比如说,在毛主席的故乡湖南就有许多高产卫星田,光那个嵖岈公社,一九五八年七月到九月就每天有三千人去参观卫星田,三个月当有三十来万人亲眼见到的。     
    陈世伯的眼角泛起一抹苦笑,说他踏遍中华,都年逾古稀了,却从未见到能如此高产的稻麦。还问我:〃那般密植,又如何施肥?如何除草?如何解决光照问题呢?〃什么密植?什么施肥光照?我听得如坠五里云雾。陈书剑就告诉我,稻麦如人,需要阳光空气,要吃要喝,若是亩产达七千三百多斤,铺在田里的麦粒儿就该足有半寸厚,透不进阳光通不了气,会活活憋死。再说那么重,叫麦秆儿如何承受?     
    我曾经去江北的农田扯过几根麦秆回红房子,分给大家比赛吹肥皂泡,知道麦秆儿的确壁薄中空绝非坚韧如铁;想想,觉得陈书剑的话也有道理。但报上白纸黑字写的东西难道还有假?我告诉陈书剑,我在好几份报刊上还见过一张新闻照片,是一块等待收割的麦田,麦上坐个小孩,想来世上总有些硬朗异常的麦秆儿……     
    陈书剑盯了我好长时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呀你,你这钟家上好的一个小孩!你最好过几年去当一阵子农民,亲自种些东西吃吃,就再不轻信、不人云亦云了!〃居然就是被他言中:我几年后果真开始当农民,且一当好一阵,八年,彻底搞清了陈书剑有理还是报刊杂志有理不过当时,见他笑,我就也笑,还感到自己对他有一种长者般的宽容,忖度着管他信与不信,反正早建成共产主义早好,总要让他看到点儿那个理想社会才是。     
    然而破铜烂铁越来越难发现。比如在红房子,家属们继铜片铜条等大件被拆尽后,就搜罗小的,最后连锅盆勺铲锁钥门扣都统统一扫而光,像刘婆婆说的那样:〃这搞得比打日本那会儿的坚壁清野还干净!〃我和妹妹常常出门寻得火眼金睛也只是空手而回,只恨自己学不得民间故事里那个有点金术的国王,好伸指头点点戳戳将桌椅板凳乃至花草树木全变了金去……     
    终于有一天,一千零七十万吨钢铁给炼出来了!那个晚上,人们点燃或凳腿椅脚或天知道从什么家具拆下来的什么,高擎着,跑出大街庆祝游行。我记得那晚没呼多少口号,重庆人兴奋得嗷嗷乱叫,每一张被炉火和希望煎熬得又黑又瘦的脸,都在笑,大笑,笑得那么自信那么自豪。男女老少欣喜若狂,互相朝着不知谁的肩上背上乱拍一气,扯了不知谁的手就乱握乱摇。许多大汉顺手抓住一个跟在身边屁颠屁颠的小孩朝天上扔了接接了又扔,将夜幕撒得星星点点都是嫩嫩的尖叫嫩嫩的笑……就有人唱歌,唱的是〃锣鼓响来传捷报呀锣鼓响来传捷报呀,一千零七十万攻下了。你欢呼来我拍手呀我欢呼来你拍手呀,六亿人民齐欢笑。红旗当头飘我们劲头高,红旗当头飘我们劲头高,嘿,一千零七十万攻下了,一千零七十万攻下了!〃就有人跟了哼,哼着哼着就唱,唱着唱着就吼。歌声如潮声,汹涌澎湃,渐逐渐高……凡火把经过的房子,就有人跑出来加入,那队伍竟是越走越长越长越壮。到枇杷山公园岭头往下看去,队伍已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上岭而来,又下岭而去,像一条巨龙在山城欢跃翻滚,火炬熊熊,如金鳞闪闪,好壮观……身边几条中年汉子挺胸叉腰,满脸壮烈,吼着叹出一句〃格老子!到底把你个狗日的一千零七十万给炼出来了!〃我大为所动,也学了去挺胸叉腰吼叹一句:〃格老子,到底把你个狗日的一千零七十万给炼出来了!〃     
    妹妹大惊,忙来扯我胳膊说:〃姐!你讲脏话!〃     
    唉唉,那时山风烈烈,松涛嗬嗬,将人唤得豪气干云,虽是已经笑了,唱了,烧了凳脚爬了山了,还是不足以宣泄…生命的激动。我想哭。我的身体在颤抖,我觉得灵魂也在颤抖,觉得跟这片土地有一种血亲,觉得自己的命就是生来献给共产主义理想的,我愿意为了我的祖国去死。我猛然悟到诸葛孔明为什么会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境界,也懂得了为什么父亲曾说〃读《出师表》不哭不忠〃的道理。我牵了妹妹的手,高唱着歌子下山去。     
    回到家,就伏在空气电池灯下,写了封长长的信给我的苏联朋友沃洛加,告诉他今晚的游行盛况。说共产主义很快就要来中国了,等共产主义一到,可以各取所需时,我就立即飞往莫斯科看他。     
    


第六部分第52节:不愁没有好姑娘为他献青春

    我好久没给沃洛加写信了,因为自从开始大炼钢铁,柴天惠的身影就极少在红房子出现,就没人帮我译俄文。我就一笔一划以仿宋体写这封信,希望沃洛加能找个留学苏联的中国学生译出。我在信里还介绍了妹妹,还叫妹妹也伸出手掌,以铅笔勾了形在纸上。信寄出后,我们就开始天天盼:盼着沃洛加的回音,盼着共产主义的来临。     
    ……就盼了好久好久,沃洛加的信没有来,共产主义也没有来;可是,饥饿来了。     
    饥饿刚来时,还似乎有点鬼祟,起码,并没有令红房子的家属们太在意。可以说,第一个深切感受物质匮乏的是我,而且,第一件让我感受到匮乏的物质就是鸡蛋。     
    那时母亲已生下我小弟,在家休产假。我眼见这孩儿刚从医院抱回时皱得像个被水泡久了的小老头,然后就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光鲜一天比一天漂亮,日渐如同粉雕玉琢,就爱他爱得要命,上学前放学后,总去他那小竹床边守着,认认真真给他讲故事。邻居都笑我傻,妈却说我不傻,说婴儿是听得懂的,不过科学手段有限,还没测出来从哪一天起开始懂。只是,妈妈微笑着,交代我不要讲那些关于吊颈鬼呀、吸血鬼呀什么的。     
    但我总有一股讲鬼故事给小弟听的欲望。因为我想,将来为了早早把他造成个彻底无神论者,爸必是要逼他独个儿深夜穿过什么乱葬岗的。我记起六岁时奉命于雷雨中宵走坟场的恐惧,就巴不得小弟早日习惯许多关于鬼的传说,以后受父亲考验时得以从容过关。就像我的老同学柳风眠,上学之前已大读《聊斋》,任怎么厉害的鬼,也从不放在眼中。     
    有一次趁妈妈在厨房,我急急忙忙给小弟讲了一个僵尸鬼的故事,还翻了白眼硬了身子围着他的竹床跳跳跳,喊着〃鬼来了鬼来了!〃小弟就手脚乱动格格笑。     
    妹妹异常愤怒,说〃你再讲一次鬼我就告诉爸爸!〃从此她一放学就往家跑。她就读的大田湾小学跟我们大院以一篱相隔,比我去依仁小学的脚程少了几十倍,每次待我赶进家门,就见她已守着小弟,津津有味地读格林童话。我只好打开琴盒,往弓上抹松香,等到妹妹唇焦口燥,停了讲在一旁提高警惕看我时,就开始拉琴。妈妈曾给我买过一把音色亮丽的小提琴,我喜欢用它拉舒伯特的小夜曲,或有时换把胡琴,如歌如诉,拉些《二泉映月》、《良宵》什么的给我小弟。反正不管两个姐姐为他做什么,小弟只是笑,笑得手舞足蹈。我极少见他哭。父母很少抱他,也只准我们每人每天小小地抱两回,说要给他故事给他音乐是为了让他知道有人爱;却不可多抱,抱多的孩子将来很难独立,老大都希望有人照顾。     
    其实我心中极愿意一辈子照顾这个比我小了整整十二岁的弟弟。然而过了不久,我发现,急需我每天照顾的,却原来是比我年长整整十二岁的哥哥,我二哥。     
    二哥从吉林部队转业,分到上海钢琴厂学造琴。但他不去,一门心思要当大学生,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像条虫那样蛀进书堆,只有开饭时才在我们眼前如昙花现一现。这点跟三哥真不一样。三哥也读书,但同时兼顾玩我妹妹的小辫子,还时不时就苦口婆心规劝我要言行举止注意斯文。二哥读书比三哥狠多了,即使进餐时也没停向妈妈请教代数几何。绝不像我三哥手中翻开书嘴里讲着《木偶匹诺曹》,还凝了脑袋让两个妹妹帮忙揪白头发。红房子许多女儿大了的家属都喜欢我三哥。尤其四楼的马姨姨,每见三哥,就上下端详,笑眯了眼说:〃可子长得像个演员。〃     
    二哥比三哥长得更灿烂,而且因为当过兵,就身板神态都练得很帅气。三哥拉二胡,二哥却拉手风琴。有时,我猜他是把眼睛读累了,他就拉琴,一面拉还一面唱,每次都唱〃我复员回到了故乡,故乡全都变了样:万亩土地连起来,村连村来庄连着庄。我们亲爱的故乡,到处是一片新气象。〃可就那么来来去去一首歌,还唱得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有事没事都来我家门口转悠,心不在焉地跟我东拉西扯,好像突然一下子,她们都不嫌我是匹害群马了。我就告诉妹妹,我丝毫不为二哥的将来担忧,那是不愁没有好姑娘为他献青春的。     
    


第六部分第53节:排队买鸡蛋

    有一天,我被几个姑娘甜言蜜语哄了,正坐在楼梯上,将从哥哥房里偷出来的相册翻给她们欣赏,妈妈来找了我去,说家里很需要鸡蛋,希望我每天早上能去小街排队买。妈说父亲到外地开会,妈要照顾小弟走不脱,妹妹小,哥哥每天早上从六点钟起就要攻书,妈就不得不指望我了。     
    翌日凌晨,五点钟,妈妈轻轻拍醒我,递过一张小板凳一只菜篮,篮里有本《牛虻》。我就上小街去了。     
    我才知道,小街每天七点钟卖十来斤鸡蛋,按人头算,每人买半斤。倘若不早早排队,便连蛋影儿也见不着。我将菜篮去排队,然后就着街灯,坐着我的板凳看小说。看两个钟头的小说,买到鸡蛋冲回家,才刷牙洗脸吃早餐,跑步去上课,上课就直想打瞌睡,天天如此,风雨无阻。虽然我没有见过红房子任何人来排队,但依然深切感到鸡蛋的匮乏的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倒从来没吃过自己买回去的鸡蛋,妹妹没有,妈妈也没有。那每天半斤的鸡蛋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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