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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强撑
“你就这么点力道么？”
范剑收住脚，听到一个冰冷得好似不带人间情感的声音。
“活着，他还活着！”
对于柱子等人而言，这冰冷的声音虽然衰弱，虽然是强自支撑，声音有如铁锉，却如天籁，他忍不住想要狂呼出声。那刚要跨出医馆门口的少女，也在这声音下停住脚步，神情略缓，缓慢地转过头去，有些犹不可信地柔柔眼睛，生怕看错了似的。
郭子逸从乱石里慢慢地爬了起来，浑身石灰裹着血痕，身上衣衫如缕，嘴角骄傲地向上挂起一丝幅度。
身形虽然狼狈，却一点也不显得颓废，反而精神抖擞，充满战意！
“你就这么点力道么？”
他感觉混身骨节就像被敲碎了一样，难以支撑整个身体，要不是炼体术已经达到小成境界，就算以道境的推演，自己刚才也得在那拳头下饮恨。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倒下，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仿佛听到医馆里传出一声叹息，悠悠如春风，直入心神，令他有种精神起来的错觉。
勉强支起身体，歪歪斜斜地站立，倔强而愤怒地看向那个红衣亮甲的筑基前辈，他挺立如松，绝不示弱！
范剑退后三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心灵里有种震悍在发酵。
不过，亲弟弟的丧痛还在眼前，仇人尚未死去，他说什么也不会就此罢手，不论对方多让自己感动，不论对方能带给自己多大震悍！
压下心头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再次调整心绪，面露凶光，重新骤起气势，踏前一步。
“好，好，好，能在我六成功力的攻击下不死，在炼气期你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不过，到此为止了。我说过，今天要杀死你，祭奠亡弟灵魂，那就算九天十地，神佛齐聚，也没人救得了你。小子，死来！”
范剑陡然运转周天，体内灵力滚动如潮，气势节节攀升，把周身气息提升到巅峰状态。
郭子逸用残破的衣袖横拭嘴上的血迹，衰弱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那是对自己的残忍，既然不能逃避，那就坦然地面对，就算被撕得粉碎，也不能挡我站着生的气慨。
“来吧！”
他伸出手，斜指蓝天。
说实话，现在他连游龙棍都拿不出来了，能支撑他站着的，也只是一股永不屈服的信念。刚刚与范剑斗拳还能让他有一线希望，因为他有炼体术这个底牌，用超强的肉体和恢复能力硬抗。
可是，现在范剑全力出击，郭子逸已没有任何方式抵抗，不论什么方法，什么技巧都不可能取巧捡漏。
正如一个蚱蜢，就算它拿起大刀，也不要期望能砍翻蟑螂，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郭子逸有些绝望，但绝望中却不泛跳脱、不羁。
即使是死也要潇洒地去死！
“天罡真形，杀！”
一股股灵力旋涡在范剑头上汇聚，形成一道道幻化成实质一般的虚影，浊浪滚滚，巽风习习。那道虚影在灵力的裹夹下越来越清晰，如欲腾空而去。
轰……轰……
在众人无奈，无助，悲愤的目光中，那道如雷柱一般的灵气潮，带着无尽气势，带着令人绝望的气势，带着沙场杀虐的血猩气息，滚滚而来。
“师傅，师傅，快，快，快救救他！”
“傻丫头，哎……”
一声慈爱的叹息悠悠如清风，直冲天际，直入广场人们那无力、无助的心神。
“够了！”
磁性的嗓音轻声响起，刻意压抑的嗓音分不清是男是女，却让人觉得心里十分氳贴，又不可抗拒，不可拒绝。虽然声音很轻，但广场数百人，每个人都感觉到那人如在自己耳边轻语，直入心神。
范剑发出的招式在这不带丝豪烟火气的两字轻语下，陡然溃散。
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庞大的灵气潮就这么消散，仿佛刚才仅仅是幻觉。他心惊胆寒，不敢置信地看向一片蔚蓝的天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着声音响起，天医馆正门处缓缓走出一个戴竹笠，着轻纱的蒙面宫装女子。那女子看不出实际年龄，看不出具体修为，浑身如笼罩在迷雾下的仙人，让人猜不透，看不清。
她牵着一个妙龄的粉雕玉琢的少女，那女孩儿神色焦急，一出得大厅就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待得看到郭子逸那摇摇欲坠却凛然不倒的身躯，仍骄傲地站在石墙乱石丛中时，好似放下心中所有重担一般，她长吐一口气，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少女相信，只要还留了一口气，有她师傅在这里，就一定能救得了他。
随着这花一般绽开的笑容，全场数百人好似步入阳光暖融的小阳春，陡地升出一股温暖和喜悦，好像大家都随着这女孩的一娉一笑，也跟着忧伤、欢喜。
“医仙前辈！”
看到宫装女人出来的一刹，广场所有人，全都黑压压的伏了下去。带着恭敬、虔诚，口呼前辈，眼神中全是挚热。全场只有一个颤微微，衰弱无比的郭子逸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孤傲的青松，虽伤痕累累，但仍屹立、挺拔。
“大龙城都府御龙甲先锋营营正范剑，率第五小队甲士拜见医仙前辈。”
范剑脸上闪过一道阴蛰，在紧要关头医仙前辈出来了，傻子也知道她要管这档子闲事了。
他虽然心中愤懑，但也知道医仙前辈不是他们就惹得起的存在。
在这大龙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这个蒙面女子敬而仰之，若果他敢在此时稍有不虞，他相信，只要一走出营门，就会被人分尸于野，到时候连都府都救他不得。
但范剑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此事，他还要争取报仇的机会，整了一下甲衣，脸上露出庄重之色，跨前一步，朝医仙双手虚拱，伸手一指郭子逸的方向，带着愤愤之色，铿锵有力地瓮声道：
“前辈，此人当街打杀我弟弟，辱我范氏氏族，该当死罪！请求前辈赐予我等当面手刃亲仇的机会。”
第五十五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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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老百姓不论在哪个时代，在哪个地方，都是弱者，但他们却又是最具有韧性的一群人。但是，不论过去多久，一个时代还是一个量劫，兴盛多少个皇朝霸主，到最后活下来的，仍旧是那群被认为最弱小而韧性的老百姓。
因为他们懂得借势，说他们是墙头草也好，是没有尊严的升斗小民也罢，总之只有他们活过来了。
今天，当他们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修士，所做所为已超出他们的道德底线时，在无力反击之时，他们逃避，甚至会成为凶手的帮闲。但一旦找到有力的靠山，他们就会将这种可能的威胁，生生地从自己那良善的圈子中剔出去。
因此，随着范剑的话音一落，当街几个寻医仙治病的百姓，就开始七嘴八舌闹成一团，争先恐后地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力图借医仙前辈之力，为这个除去大龙城一霸，如今却身陷囫囵，不能自救的大男孩，创造一个奇迹。
“医仙前辈，那范统平时无恶不作，**盗窃，欺弱霸良，坏事做绝，合当死罪。大兄弟挟仇而来，在公平绝斗中将其力斩当场，本为恩怨自了，何罪之有？请医仙前辈为大兄弟作主！”
柱子听着吵吵闹闹的议论，轻喝一声，躬身上前，粗瓮瓮的声音，震得全场如钟鼓齐鸣。
轻笑一声，医仙前辈面上轻纱无风自动。
“大兄弟，这称呼倒是很有意思，不过，你大兄弟是谁啊？”
医仙好似并没把全场的戾气放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调侃了柱子一句。
不顾范剑杀气腾腾的目光，柱子手朝郭子逸一指，瓮声瓮气道：
“喏，那个受伤的小白脸就是，郭子逸，郭大兄弟。”
看他那一本正经，状似憨厚，却又略略有些阴损的样子，全场哄然一笑，倒是冲淡了几分刚才的惨烈。
“医仙前辈，在下身为一介统领，为维护大龙城秩序，誓将这个当街杀人之凶犯斩杀当场，这是我的职责，还请前辈置身事外。”
范剑见医仙根本没有理会他，一股桀骜之气自脑门升起，领军沙场之人，自有一番血性，为了自己亲弟弟的仇能及时得报，说话时语气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少了一份尊重，多了一丝傲然。
“呱噪！”
医仙杏目一瞪，虽然面纱遮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众人还是感受到一股浸骨的寒气袭来。
冷痉痉地打了一个寒颤，范剑嘴里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就是你家都府君上来了，也不敢在本仙子面前如此讲话，这事我还管定了！怎么着，你不服？”
医仙前辈凛然的目光朝范剑射来，剜得他的面皮了一阵生痛。这就是医仙前辈的气度，作为一名东胜神洲天医谷而来的高阶修士，对范剑这种人如对一个小蝼蚁一般，上位者的威仪十足。仅仅散发出一丝气势，足以将众人镇得不敢抬头。
顿了一下，医仙前辈继续说道：
“在我医馆门前大打出手，聚众闹事，还出甲兵责难我医馆患者，你可知该当何罪！”
那声音渐冷，到最后一句话时，已满含杀气。
范剑和一众红衣甲士听到这声音，如坠冰窖，寒到脚底。他们早就听说这医仙前辈不好说话，开始尚且顾忌，可是发生事后，战士的血性让他们一冲动，就忘记了一切。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本已整齐的队伍骚动起来，隐隐不安的情绪盘绕在众甲士的心里，让他们头低得更下，后背甲衣见汗，难掩心头惶然……
“今天暂时不追究尔等在此闹事的过失，但这位小兄弟既然入我院门，就是我天医馆的患者，在他没痊愈前，尔等不得借故生事。否则，死！你们，可明白了？”
“可是……”
范剑还想分辨，他不甘心就此放过郭子逸，亲情足以让很多人失去理智。
心善之人会因为亲情而更加仁德，心恶之人却会因亲情失去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他们出发点不同，取决了所产生的后果也截然相反。
“没什么可是，若是不服，大可以告诉你们的都府朱君，叫他来我天医馆领人，你看他敢，还是不敢！”
一个甲士轻扯范剑的衣服，示意他忍一时之气。开玩笑，都府朱君哪是他们这种小头目可随便见到的。听医仙方才之言，好像朱君在她眼里也不算好大份量，他们的心这时才真正的有些怯了。
望了一眼深不可测，临如渊岳一般的医仙，范剑转首朝郭子逸射出一道足以杀人的目光。后者嘴角一扯，露出一丝你奈我何的笑容，气得范剑越加冒火，恨恨地朝众甲士一挥手，转身愤而离去。
队伍带起一阵风尘，也带走一块搁在大家心头的巨石。
“师傅，那范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的纵容，那个娘娘腔的范统能干那么多坏事？你怎么不当场打杀了他，看着那道眼神就让人不舒服。”
医仙身边的少女嘬嘴翘唇，看着刚才范剑离去时那道眼神射向郭子逸，比剜向她自己还要不岔，似乎对师傅放走这个御甲营营正大为不满。
咯咯一笑，医仙摸了摸那少女的脑袋，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这个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姑娘，
“臭丫头，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我天医谷学是救人的道法，可不是杀人的功夫哦。”
好似为了安慰小姑娘那受伤的小心肝似的，医仙接着道：
“要是恶人都被我给打杀了，你们以后还做什么？”
“师傅～…～…”
那少女偷眼朝郭子逸的方向看了过来，生怕师傅这番话被他听到一般，扭捏地低下头，小蛮腰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