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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
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
这是司马迁论儒学所谓“具见表里”之里,至于现实社会的儒者的“表”
呢?首先就有孔甲、叔孙通。
汉初叔孙通率鲁诸生制礼作乐以来,至武帝置五经博士,儒者独尊,这
就是所谓“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他们争竟利禄,也就是所谓“游说乞
贷,不可以为国”;叔孙通的一套礼仪又是所谓“繁登降之礼,趋祥之节”。
儒林传是一篇儒学史,说明儒者之源流。从孔子论次诗书,修订礼乐并作春
秋,七十子或做师傅卿相,或友教士大夫,经过战国孟荀显学,至秦六艺缺
亡,以至秦汉之际的儒者。汉代就不是过去的儒者了,在史记的叙述里,成
了一种礼拜仪式的宗教神父学派了,他说:
“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于是孔甲
为陈涉博士。??然而摚鹣壬剑嚎鬃永衿鳎饰祭
何也?以秦焚其业,积怨而发愤于陈王也。”
“及高帝??国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
绝。??”
“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讲习大射向乡饮之礼。叔孙
通作汉礼仪,因为太常,诸生弟子共定者,咸为选首。??”
“(孝文孝景)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及今上即位,赵绾
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
“及窦太后崩,??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而公孙
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学士,靡然乡风矣!”
司马迁在上面一段朴实的记载之中,一再暗示儒学末流是为了具官待
问,封侯拜相,他们伪托礼仪,取得太常博士等官。于是司马迁大叹天下学
士儒者,靡然从风,从复古于摚鹣壬拇呵镄问轿耪伲员季豪恢
为目的。
所以,我们认为晏婴论孔的传说,是一种托辞,藉以骂汉儒末流下贱到
“滑稽而不可轨法”。儒林列传在此段文字下面,还详引博士弟子的制度,
说那些“仪奘端正”的“出入不悖”的斌斌少年,都有资格惭进而为官儿,
食几百几千禄石,因而儒林便成“乞贷人”了!史记礼书缺亡,恐怕也是因
为讽刺过火吧。
司马迁把管晏列传次于伯夷列传,以晏婴人格甚高,“君语及之,即危
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并进而赞美说:
“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恩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
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这明明又是对合法博士的反语责斥。他认为“今
上”天下,都是些卖膏药的谄谀博士,像晏子的人一个也没有了,故说晏子
在,他愿为之执鞭。由此看来,上面晏子论孔的话是托为重言,便更加了然
了。据柳宗元辨晏子春秋,谓其旨多尚同、兼受、非乐、节用者,皆出于墨
子,断为墨子之徒所作。那么,司马迁之重视晏子,颇有以墨反儒的暗示。
按晁公武郡齐读书志说晏子春秋是“晏子之后为之”,但未定何人为之。刘
向把此书列为儒家,实甚不类。
从叔孙通到董仲舒,一在形式上兴儒术,一在精神上兴儒学,在司马迁
看来,都是晏婴的罪人,试看史记如何为他们做列传,便知道“累世不能通
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不是指孔子,而是影射谁人了。
史记合传纪人,都有取意,如管晏合传,孟荀合传,屈贾合傅等。刘敬
与叔孙通合传也有寓意。刘敬的“和亲”献策开中国封建制皇朝屈辱政策的
创例,和刘敬配传的是叔孙通的创礼仪,使汉高帝享受得尽然说“吾乃今日
知为皇帝之贵也”,一创对外的献媚,一创对内的献谀,这可看出司马迁寓
论断于序事的春秋笔法。他纪叔孙通创朝仪说:
“汉五年,??诸侯共尊汉玉为皇帝于定陶,叔孙通就其仪
号。??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
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徵鲁
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上曰:‘可试为之。??’于是叔
孙通使徵鲁诸生三十余人,鲁有雨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
主,皆面谀以得亲贵。??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往矣,毋汗我!’
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所徵三十人西,及
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余。叔孙通
曰:‘上可试观’,上即观,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
臣习隶。会十月,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仪:
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阴,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
张旗志,传言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
从次陈西方东乡,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乡,大行设九宾,胪句
传: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职传警,引诸侯王从下至吏六百石,
以次奉贺,自诸侯以下,莫不振恐肃敬。??诸侍坐殿上,皆伏抑
首,以尊卑次起上寿。??无敢让哗失礼者。于是高帝曰:‘吾乃
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叔孙通
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
帝悉以为郎。叔孙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诸生乃皆喜曰:‘叔
孙生诚圣人也,知当世之要务!’”
这一段喜剧的描写,是太史公的绝妙手笔!高帝自补了白青黄赤四天帝
以外的第五帝,以应符瑞,在人间还没有享受皇帝的场面,故在这样活刷的
彩排里,他乐得称做皇帝极为可贵,而通与诸生弟子则“乞贷”出官禄,洋
洋自喜,于是乎叔孙通成了识世务的大“圣人”!礼仪在汉初儒者手里就是
这样的法宝!叔孙通之识当世之务,在于懂得高帝的心理,廿二史答记指出
汉初将相大都粗人,不是狱卒材官白徒,便是屠狗吹鼓手贩缯輓车者,这些
人是不会温顺的;叔孙通所说的“儒者难以进取,可与守成”的话,可谓动
人的“游说”。司马迁的这段描述,就是对于晏子论孔的活现的注脚,含有
思想斗争的精神,这正是他的史学思想的反抗精神!
武帝不仅需要这种形式,更须在精神内容上利用儒者了。董仲舒的灾异
阴阳说,会载之儒林列传,前面已经提及,兹再据汉书说明一下继叔孙通而
更进一步的董仲舒的贤良对策。他的建置方案,罢黜百家灭息邪说,已如上
言,这里仅论他的儒学。
叔孙通止于看到高帝羁驭群臣的心理,而“面谀”礼仪;董生更看到武
帝“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依据春秋大一统之义,配“天下之常经”,
立“古今之通谊”。武帝的意旨是:
“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
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汉书董仲舒传)
武帝由于这种惶惧,才问董生“大道之要,至论之极”。在董生133 的
对策里,首先说了一篇命符灾异的宗教理由,进而说明,王者承天意以从事
于正,要据春秋一元之意,由上而下地统一法纪,“壹于正而亡有邪气”,
“教化立而奸邪皆止”,武帝还疑“当世之务,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故
董生说要“有始有卒”,必须原大道之“天不变,道亦不变”,居君子之位
如同乘车者,不能如小人之负担者,结论是春秋之大一统,其策便是绝灭百
家邪说而一统于六艺(详见董仲舒传)。
这不是晏子所说的“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么?合叔孙通和董仲舒而
论,又不是“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俗,
非所以先细民”么?更不是对于叔孙通“道固委蛇”以及对于董生“更化”
民俗的反驳么?
从上所辨,是关于司马迁评儒之一表一里,经过这样具体说明,便使他
所说的“具见表里”,始由隐约而显著,从而知道这位伟大的历史家“原始
察终,见盛观衰”的真意。他尊崇孔子作春秋,并从史记继绪春秋自居,他
正是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他说:“有国者不可以不
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
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实际上他是托春秋来表白自己,从后两
句话更可以看出他婉转地反对法度的干涉。
他在孔子世家中,着重纪述两点。第一点是说明春秋之义的创例,辞约
指博,谓“推此类以绳当世,贬损之义,后有王者,举而开之,春秋之义行,
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甚至他以为孔子对于礼乐诗书的整理,是广义的历
史纪述,“以备王道”,不是如谶纬所说的“孔子为汉制法”。第二点是说
明大儒的道行,卓尔独立,结论是,“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
而不能为容,今尔(子贡)不修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颜回曰:
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
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醜
也!”第一点是他所师承的,第二点除率己外,更反对汉儒的无行。
史记关于后期儒家,有孟荀列传,可注意者如下:
一、他记述孟子的思想并无内容,而特详于继承孟子的驺衍,并评论他
“其语闳大不经”,“其言不轨”,似以阴阳家与孟子有源流关系。
二、他记述荀子颇重在反对当时“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并开启“营于
巫祝,信禨祥”的风气;“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
这似以荀子为战国学术之综合者。
在前面我们已经指出史记中的子学研究,缺亡甚多。因此,关于名法墨
以及阴阳,甚少详远,多附在孟荀列传之后。如对名家公孙龙仅指出“为坚
白同异之辩”,对法家先辈李悝,仅指出“尽地力之教”,对韩非叙述略详,
说“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这和六家要旨是相同
的,惟对于纵横家的记载特别祥尽,这是战国史的一种侧面叙述。
汉书说他“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祟势利而羞贫贱”,实
在是大谬不然的。我们认为这正是他的思想富有人民性的地方。他不但独创
了广及人民各方面言行记载的先例,而且变相地发挥墨家的要旨。兹将他在
这方面的创例提要录后:
“布衣匹夫之人,不善于政,不妨百姓,取与以时,而息财富,
智者有采焉。作货殖列传。”
“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
取焉。作游侠列传。”
他在货殖列传中更有大胆的评论,他说:
“??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
政教发徵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其所欲,??各劝其
业,乐其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
“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
力。??人富而仁义附焉。”
他从自然史与社会史论远货殖家的理由,以为求富是“物之理”,“人
之欲”。他编次货殖列传,列举着春秋战国的名贤,把货殖家和百家之学同
样看待。这自然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