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次次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国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我站在合唱团的后排,神情肃穆,把自己幻想成五四时期上街奔走的小青年,热血在胸腔翻滚。男生穿草绿色的运动服,女生穿白色短袖和各色短裙,台下是全校的师生,黑压压的一片。歌咏比赛在古旧的郑坊中学礼堂进行。明瓦(玻璃瓦)散射的光线仿佛是时光的灰尘,与粗壮的圆柱、倾斜的房顶、浮动的脸庞,在美声的午后,充盈别样的欢乐和忧伤。指挥是班里的女生,是文艺委员,叫陈震宇,扎一条马尾松,穿纯白的连衣裙。

  她娇美,饱满,她挥舞的双手让我想起拍打翅膀的蜻蜓。她那么简洁流畅,让我无由地愉悦——她哺育了我对女性敬慕、审美、衷肠的情感(也许是一生的,尽管那时我才14岁)。班里的女同学似乎都有绰号。尖嘴饶金红,翘嘴刘晨腾,沙溪妈祝小英,鼻涕糊徐华英,老茶壳陈蓝英,抓心李桂梅……陈震宇绰号扁嘴。不过我觉得她嘴巴扁得很可爱,笑起来露出满口石榴牙。

  我们虽然在乡间中学就读,但我们男女同学间并没有乡村的羞涩和隔阂。

  那年春天,杜鹃花开遍了山野,饶北河的汛期还没有到来,学校组织全校近千师生去二十华里外的九牛水电站春游。有的背锅,有的背面条,浩浩荡荡,像一支行军的队伍,沿灰尘漫天的土公路,溯饶北河而上,开始了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野炊。九牛水电站是一个正在建设的水利工程,河谷有九个巨型石头,像形态各异的水牛,故地名叫九牛。我们在河岸上,用石头架一个土灶,捡拾枯枝,煮面条吃。我记得,一路上,我和王长兴都在耍嘴皮子。他说他英语考了三十五分,他妈妈煮了两个蛋给他吃,表扬他英语进步,因为上一次才考了十七分。

  王长兴和我是睡一个铺的。在整个中学时代,我、王长兴、邱世彬、冯献江、徐跃平,都属于铁杆死党。冯献江年龄最小,不爱读书,每天早读,他就去街上用饭票换煎包子吃。家境属我最差,王长兴父亲是华坛山第一批万元户,邱世彬父亲开了私人诊所。中午,我们躺在床上,王长兴给我们讲《书剑恩仇录》,一天讲一章,听得我们课都不想上。他家离我家有五华里,偶尔的星期六晚上,我会徒步去他家玩。有一次,他村里放电影,我提了一大包枣子去看电影。我们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枣子一个不剩。我们住在他家二楼,喝了很多水,引起腹泻。每次下楼上厕所,楼板会蹬得“咯咯”响。

  他奶奶问:“你们怎么啦,还不睡,天都快亮了。”我们捂起嘴巴笑。那天晚上,我们各上了七次厕所。他奶奶是个很温和的人,对我十分友善,我隔了一个月没去他家,他奶奶会问王长兴,枫林那个孩子怎么不来玩了呢。

  徐跃平是我班上第一个结婚的男同学。他初三转到城镇中学读书,也在那年谈恋爱。读了一年,他退学了。他爸爸叫他读书,他说,读书可以,我要结了婚去读。他爸爸哭笑不得。我读师范的第二年,即1987年冬,他写信给我,说马上要结婚了,希望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是班上唯一参加了他婚礼的同学。我骑着自行车,摸黑找到他家。他穿一件乡下裁缝师傅做的西装,神采奕奕。我送给他的结婚礼物是两个脸盆和两幅挂历。之后的二十年,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小镇作为我们的聚合点,也终将成为我们的告别之地。它温暖湿润的气候,带给我们几分妖娆。街道明亮幽深,石板路油亮,烟雨缠绕。我们大部分同学都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徐远华在县城开了家汽车修理厂。黄志刚当了乡财政所长。徐忠东当了卫生院长。邱世彬自己开矿,当上了老板。汪海峰在深圳发了财。李卿雨当校长。王长兴在公安局上班。符艳英,饶金红在老家教书。杨礼标还在部队里服役。刘晨腾在财政局上班。张国鸿从供销社下岗,在浙江打工。董典东成了石匠师傅。梅东亮在招商局当领导。赖国华在反贪局工作。汪文东1991年考上军校,不知道现在在哪儿。饶金红和徐忠东结婚,是班上“硕果仅存”的一对。全初文嫁到福建晋江,办了一个工厂。汪小荣在厦门安了家。李桂梅嫁给华坛山人,相夫教子。陈震宇、祝小英和我,一直保持着较为密切的联系。我们参加工作后,我经常去她们的工作之地沙溪玩。我们除了同学之情外,还有真挚的朋友情谊。其他同学都没有音讯。

  现在,中学的围墙拆了,建了密集的小楼房。校大门建得更高更大。我回老家要经过中学,我只看得到大门。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只听说学校里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老师都到城里买房安家。今年四月十八日中午,我哥哥给我打电话,说读初二的杰杰遭同学勒索钱,杰杰不给,就被那个同学用扫把打伤了,手背打裂开,在医院里缝了八针,跟老师反映,老师话也不说,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还不让人进。我不认识校长,连名字都不知道。我打听到了校长的电话,我挂了电话过去,说:“我是郑坊中学早期毕业的学生,向你反映一个情况,一个叫傅日杰的初二学生被人打伤了,还在医院里。他是我侄子,希望学校处理一下,安慰一下。”电话里传来一个酒气十足的声音:“我当校长的,怎么会管这些事?”我就把电话挂了。隔了十几分钟,校长打电话给我,说,刚才不知道你是谁,对不住了。他说了许多好话,请求我原谅他。我说,我没有给你提要求,你当校长也太没有责任心,你以为你校长就是山大王,了不起,怪不得郑坊中学年年考试都是全县倒数。

  我差不多有十来年没有去郑坊中学了。我的任课老师都调往县城,或已退休。当年他们上我课的时候,都在我现在这个年龄。我的班主任徐声渊老师住在我家对面的小区里,我经常看见他买菜。他戴一副眼镜,弓着背,脸色红润。作为清华大学的高才生,因为“文化大革命”,命运转弯拐角,大学没有毕业,就回到老家为我们服务,也因为那段经历,他始终没有出现更广大的转机。他为人敦厚,学识渊博,备受我们爱戴。在1980年代,郑坊中学是上饶县的名校,有些教师是全国重点大学下派来的知青,他们带来了文化和视野。那个年代,在郑坊中学毕业的学生,有很多读博士硕士,有几个还出国留学。我们都贪玩,但我们都没有因此而荒废学业。我记忆中的郑坊中学是一所简易的乡村中学,一栋主楼三层,是主教学楼。围着操场建设的是平屋、盖瓦,是初一、初二教师和学生宿舍。操场中间有两棵白杨,冬天的时候,金黄的树叶随风飘摇。宿舍前的梧桐,高大茂密,阔叶翻飞。紧靠公路的是鹅卵石砌的围墙,暗黄色,墙根上附着厚厚的爬墙虎。食堂的右侧有一口冬暖夏凉的水井,青苔密布。我们把水桶扔进井里,嘣的一声,水花溅起,月亮浮上来。

  (《青岛文学》2011年第2期)
wwW.xiaOshuo txt**t*xt*小*说*天*堂



第23章 理想者


  韩少功

  “切”,是南美洲穷苦人民对格瓦拉简短的昵称,也几乎成了相当时期内在他们之间秘密流传的神圣暗语。

  这个神圣的暗语生于1928年,是西班牙人和爱尔兰人的后裔,年轻时就习惯于独自徒步长旅,结识和了解社会最底层的卑贱者。他所献身的革命游击战在古巴获胜之后,这位卡斯特罗的密友,这位全国土地革命委员会主席和国家银行行长,因为失望于胜利以后的现实,突然从所有公众场合销声匿迹。

  1965年10月,卡斯特罗公布他留下来的一封信,信中只是说:“因为其他国家需要我微薄力量的帮助”,他决定去那些国家重新开始斗争。这位命中注定的“国际公民”,这位被哲学家萨特称为“我们时代完美的人”,后来在刚果和玻利维亚等地的故事,我是从一部录像带里看到的。录像带有些陈旧模糊,制作者显然是一个西方主流派的文化人。在他的镜头下,格瓦拉消瘦苍白,冷漠无情,偏执甚至有些神经质,是一个使观众感到压抑和不安的游击战狂人。即便如此,狂人在雨夜丛林中的饥饿,在群山峻岭中衣衫褴褛的跋涉,在战火中的身先士卒以及最后捐躯时的从容——还有孤独,仍然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他流在陌生异乡的鲜血,他被当局砍下来然后送去验证指纹的双手,无疑是照亮那个年代的理想主义闪电——尽管关于他的录像带,眼下是最滞销的之一。

  与格瓦拉同时代的吉拉斯,则是另一种类型的理想者。与前者不同的是,吉拉斯不是选择了更左的道路,而是从右的方向开始了新的生命——当时他同样官阶显赫位极人臣,1953年出任南斯拉夫的副总统、国会议长,是铁托最为器重的同志和兄弟。他的第一本书传入中国,是六十年代中期在部分红卫兵中偷偷翻印和传阅的《新阶级》,与遇罗克的《出身论》同时不胫而走。在我读过的一本油印小册子上,作者当时的译名叫“德热拉斯”。读到他的第二本书则是八十年代了,《不完美的社会》讨论了宗教、帝国主义、现代科技、所有权多样化、暴力革命、民主、中产阶级等等问题,给我的印象,作者对这个世界有清醒的现实感,拒绝相信任何“完美”的社会模式。

  他描绘了资本主义正在汲收社会主义(比方社会福利政策),称社会主义也必须汲收资本主义(比方市场经济)。他的很多观点,无异于后来大规模改革的理论导引。

  因为发表这些文章,加上因为公开在西方报刊撰文同情匈牙利事变等等,他不但被剥夺了一切职务,而且三度入狱,被指责为革命的罪人。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后果,不,他是自己选择了通向地狱之路。当他打算与同僚们分道,他满心哀伤和留恋,也不无临难的恐惧。《不完美的社会》中很多论述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有一段描写历历在目:这是一个旧贵族留下的大别墅里,灯光辉煌,丰盛的晚宴如常进行,留声机里播放着假日音乐。在一群快乐的党政要人里,只有吉拉斯在灯光照不到的暗角里,像突然发作了热病。他看到革命前为贵族当侍者的老人,眼下在为他的同僚们当侍者。他看到革命前为贵族拉货或站岗的青年,现在仍然在风雪中饥饿地哆嗦。唯一变化了的,是别墅主人的面孔。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对一个刺心的问题:胜利的意义在哪里?

  就是在这个夜晚,他来回踱步整整一个夜晚。家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愿用他的想法惊扰家人。但他决定了,决定了自己无可返程的启程。

  如果他一直犹豫,该不该放弃自己的高位,该不该公示自己的批判,那么在天将拂晓的那一刻,全部勇敢和果决,注入了他平静的双眼。

  欧洲一个极为普通的长夜。

  这个长夜是一个无可争辩的证明:同情心,责任感,亲切的回忆,挑战自己的大义大勇,不独为左派专有。这个长夜使所有经过了那个年代的我们羞愧,使我们太多的日子显得空洞而苍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