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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爱情-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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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其实心里很不服——还没有谁以那种口气对我说过话呢。你都忘了吗?”
    花冲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次批评你的话,我现在
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我常常后悔呢。如果那次就把我的得力助手气跑了,‘文
学之窗’节目将大为逊色,我这站长,也就当得没有滋味了。”
    方圆的脸上泛起红晕,喃喃地说:“可是以后,你再也不批评我了。”
    “我实在找不出批评你的地方。”
    “并不是这样,我曾好几次在你面前故意出错,你也好象充耳不闻。”
    “是吗……”花冲有点狼狈了,“你、你想我批评你?”
    方圆脸一红,低下头,却不答话。
    在方圆的眼里,花冲批评人的时候最为动人。那种自信、渊博和作为男人的本
色,统统在线条柔和的脸上显露无遗。可惜的是,他批评别的播音员很多,可对方
圆,仅有那么一次。这是方圆的遗憾,因为他剥夺了她的一种享受。
    这是花冲始料不及的,如今猛有所悟,时光已经不再。
    花冲心潮翻卷,久久地注视着方圆。
    方圆抬起了头,一颗大大的泪珠,终于从迷人的眼睛里溢出。
    “我会帮助你的,”花冲发誓般地喊道,“方圆!”
    方圆缓缓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梦游一样,一步一步走向坐在床沿的花冲。花冲
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他感到浑身的毛孔在舒张,似乎一个养鸽的主人,紧张地等待
着放飞数日的信鸽归来。两人近在咫尺了,然而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好象非得要
穿过稀薄的阳光和冰冷的空气,飞越绝顶的高峰和阴暗的峡谷,那只双翅疲惫的信
鸽,才会落到主人的手掌上来。
    朦胧中,花冲好象看到了一幅雕像,这幅浅浮雕式造型的雕像,只能产生于十
九世纪末“分离派”核心人物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之手,那古典主义的审美情趣,
那将优美的曲线动态和曲雅的女性美融于一体的惊人杰作,深深震撼着花冲细腻多
思的心灵。他为这幅雕像蕴含的哲学象征意味而沉静,他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
灵与肉都在为他燃烧的活着的少女,因而,他忘了去爱抚她,去温存她,去以山洪
一般的激情、海浪一般的力量拥抱她!
    他只是呆呆的站着,似乎要站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方圆停止了脚步,她只需再前进半步,就可以倒进花冲的怀抱。但她停止了,
把那半步的距离,留给了花冲。
    但花冲是怎么了?痴痴傻傻的神情,好象是一种麻木。
    哦,张尚清!是险恶的张尚清,在她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挖出了一段无法逾
越的沟壑。如今已经找不到那么多的泥土,来填平这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了。
    也就是这时候,方圆在心脏被刺的巨痛中猛然醒悟了:张尚清从头至尾就没有
爱过我,他一直都在彻头彻尾地利用!利用我的单纯,利用父亲的单纯,利用全家
人共同的单纯!
    一种仇恨的力量,同时也是一种爱的力量,猛然间在方圆的身体里拔节生长。
只要花冲稍微有所表示,她就要做出一件翻天复地的行为,从此开始,她是她自己
精神和身体的主人!
    然而花冲始终没有跨越那半步。
    两行清泪,从方圆绝望的双眼里凄迷地流出,她摇了摇,快要支撑不住软弱的
身体的重量。
    这时的花冲却突然醒悟了。呵,眼前的少女,她不是古斯塔夫的雕像,而是一
个失了恋又失去母亲的可怜的人儿!她需要爱抚,需要温存,甚至需要以最直接最
猛烈的方式,为她贯注重新生活的激情。
    他向前跨出了半步,伸开了双臂。
    木楼上响起了脚步声。
    花冲的双臂象被砍伐的树枝,无力地落在方圆的肩膀上。
    方圆轻轻捡起这两截树枝,凝视着它那清晰的脉胳,痛苦地喃喃道:
    “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把两截还在流着树液的枝条,轻轻放下,快速理了理耳根
的鬓发,向木门走去。
    她在门口与悦悦撞了个满怀,悦悦一声惊叫,手里提的一塑料袋烧腊碰落地上。
    两个女人,四目凝视,时间在长长的凝视中流逝。然后,转过身,各走各的路。
    花冲分明看见,方圆看悦悦的眼神中,充满了辛酸、艳羡、祝福的复杂情感。
    悦悦进屋,嗒地关了门,门板与门框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要将整幢屋子
摇晃起来。
    但这一声并未惊动花冲,他只听得见方圆的脚步声,这曾经让他期待和激动的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只有一道隐约的余韵,从木楼上传过来。
    这脚步,它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多想拉开门冲下楼去,留住那愈来愈远的脚步。
    但悦悦已经说话:“今天星期几?”她不去捡地上的满袋吃食,两手背在身后,
靠住门,向花冲发问。
    花冲清醒过来,赶紧收回思绪,重新坐回床沿,“星期五。”他回答。
    “星期五方圆来做啥?”
    花冲的不满在这时开始滋生。当你面临美丽,而有人却要向那美丽泼污的时候,
不管他(她)是谁,你都会立即心生怒意。
    面对花冲的沉默,悦悦提高了声音:“我在问你!”她的脸色变青了。
    花冲不想把没有影子的事情弄复杂,而且也害怕悦悦的眼泪,于是息事宁人地
说:
    “她来帮我编稿子。”
    悦悦无法容忍花冲那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样子,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气了半天才反问:
    “编稿子?为啥我一上来她就走了!”
    “你上来了,”花冲突然不想控制自己了,他特别讨厌有人用拷问的姿态对待
他,“你上来人家还留在这儿干啥?”
    “哟,”悦悦的脸都气歪了,“你的意思是,我和她谁留在你身边,都是一样
罗?”
    “不一样,”花冲的心绪紊乱不堪,“当然不一样!”
    “你希望哪个留在你身边?”
    “我希望谁也不要留在我身边,我希望你们一个二个统统都走开!”
    一向柔弱的悦悦突然大大地愤怒,“我偏不走,”她一字一顿道,“我要在楼
上呆上一万年,让你的情妇好好开开眼!”
    花冲诧异得五官扭曲,悦悦不近情理的话,把他对悦悦的怜爱一下击碎了。
    “悦悦,”花冲站起来,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在打颤,“我请你尊重她!你没
看见她手臂上的青纱?”
    “哟,心痛了是吗?”悦悦双手乱舞,语言已脱离了思想的钳制,“当然罗,
有这么高雅这么漂亮的母猫作你的情妇,不心痛她还心痛谁呢?难道心痛我们这些
丑八怪?你敢说,是吗?!”
    花冲嘴皮哆嗦着,嗫嚅半天,说不出话。她确实是个丑八怪!他在心里凶恶地
骂,丑!丑!丑!比方圆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花冲,”悦悦跳上一步指着他,“你不要做出那幅吃人像,我打搅了你们的
好事,我向你陪礼道歉。不过我要告诉你,即使你敢和她当着我的面睡觉,我也可
以一点不在乎!”
    刹那间,怒火烧红了花冲的眼睛,周围世界全部变成鲜红一团的红颜色。他耸
身一跃,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只听“啪”地脆响,悦悦脸上顿时泛起五根又粗又红的手指印。
    天地间一瞬间突然静下来,整个楼房,沉入史前时期的寂灭。
    不知过了好久,悦悦脸上的指印开始淡下来之时,才听她哭声哭调自言自语地
说:
    “好,我走,我、走……”
    她打开门,摇晃着短时间就变得弱不禁风的身体,一步一趔地往楼下走。
    “悦悦……”花冲机械地喊她。
    没有回音,只有愈来愈遥远的脚步声。
    花冲软软地滑到地板上,精神完全瓦解了。他神情呆痴地看着打过悦悦的那只
手掌,从挂在皮带上的链子上取下一把小刀,横一道竖一道,也不知道疼痛,在手
掌上划起了无数条血印。
    多么无聊的生活啊,多么无聊的感情!
    这个又自尊又自卑的男人,又高贵又低贱的诗人,既胸怀大志又时时彷徨的探
求者,如今又一次把自己推入了陷井之中。似乎历来都是如此,每一次刚刚从前一
个陷井中爬出,带着浑身泥沼和遍布伤痕,仰望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坐在岸边舒一
口气,满心期待着光艳四射的日出时,可不知怎么搞的,一不注意又落入另一个陷
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隐约地感到,自己正承受着
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痛苦。他仿佛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把灵魂交给了方圆,而把肉体
却交给了悦悦!两个女人水火不容,他的灵魂和肉体由此也就成了仇人,永远不能
相合。
    回来吧!花冲对着自己沉痛地呼喊,不知是呼喊灵魂,还是呼唤肉体,或者是
兼而有之。
    他不愿总是这样反复啊,他在无数次的颠颇中改造着自己,他觉得他已能将心
比己,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可对方为什么不象他一样豁达。
    想起来,悦悦也是怪可怜的,她把自己爱得疯狂,自己却总是心有嫌弃。是的
是的,不能全怪她呀,是自己经常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如此一阵反思,他的心气平和多了。仔细思虑起来,悦悦才是最现实的,方圆
呢,只能算是一个梦。什么时候,自己与方圆有过真正的相谐相守呢?似乎没有。
方圆就象幻觉中的一个影子,不停地向你招手,待你满怀欣喜地走过去,却因冥冥
中的阴差阳错,又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命里没有莫强求,这是大山里的老话呀。方圆不是我的命,我的命运是悦悦。
    花冲站了起来,似乎从一个狭窄的岩缝中钻出,一下豁然开朗,长风万里。他
要去找回悦悦,他不能慢怠了她。
    他走到门边,刚一探身,却看见悦悦早站在那里,悄悄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他抚摸悦悦的肩膀,悦悦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怎么能这样啊,冲……”她看见了他渗血的手掌,“你安心要气死我呀!”
    花冲不做声,返身进屋,顺便捡起悦悦先前掉在地上的吃食。悦悦跟进来,将
门闭上,再一次捧起花冲受伤的手,泪水吧嗒吧嗒滴落在掌心,与血水交相混杂,
颜色一下交淡了。
    “你该给我,”悦悦哭着说,“解释清楚就行了呀,你何必这样呢?”
    “我解释清楚了,你不相信我。”
    “现在我相信了,我信了……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悦悦把花冲的手掌送到嘴边,伸出柔软的舌头,小心地将血水一点一点地舔去。
她哭得双肩抽搐,那些纵横交错的刀痕令她完全不能自己。
    花冲搂住她,任随她悲伤,只伸出另一只好手,轻轻摩挲着她粗而浓密的头发。
    过了几分钟,悦悦收敛了哭声,仰头问花冲:
    “亲爱的,你手上的血口子,都是为我一人划的吗?”
    花冲点点头,点得崇高而真诚。
    “冲、我的冲……”悦悦象母兽一样激动地拱着他的胸脯,“我大爱你了,太
爱你了……”
    她是多么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刚一下楼梯就后悔了。她猜想花冲和方圆根本
就没那回事,否则,自已追问花冲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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