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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乐不愧是佛门有数的威德金刚,失态须臾后,即掐诀回引,打算收回杨净玉露。他心里清楚,杨净玉露虽然胜过九阳离火,但其实仍属同一档次。不过是水克火的缘故,再者他本身法力尚可,方能破除烈火吼刚才的九天火环罩。此刻情势不同,小东西使出了炫疾天火。
何谓炫疾天火,寻常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修真人基本都明白,而且大多的修真典籍上也有记载。这是创世大神当年开辟天地,因为激烈的空气摩擦,所闪出的那么几点火星。此火秉承天地,源自神祗,既有先天之气,又具浩然之势,任你有形无形之物,皆可焚为灰烬。实在是九天十地内最为厉害,也是威力最大的火中焰君。如是的火焰,焉是杨净玉露可以浇息?
说来,胜乐的反应已算灵敏,回收的动作也算迅疾。不过,烈火吼之先始终不发炫疾天火,并用诸种谑态挑衅,实质就为了烧枯那滴杨净玉露,报适才九阳离火被灭之仇。所以,它算得极好,也看得奇准。
胜乐的回收最终未获成功。
继而,令人口舌俱僵,直掉下巴的事发生了。胜乐回收失败,一不说废话,二不留足等候,以电掣虹飞之速,直冲纳木错湖底。俄顷后,只见一道霞光,由湖里倏射,向西掠去。
大伙均是修道人,固然功力差些的,也能虚室生白,了目苍穹。缥缈霞光里,分明裹着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大伙认识,便是适才尚在此处卖弄法相,耀武扬威的胜乐金刚;至于女子,众人念起胜乐的另一重身份,便知无疑是和他共参欢喜的明妃。
不可思议之下,大伙久久做声不得,特别是那几位佛门高僧,眼看佛祖的护法金刚竟而这般怕死,着实令他们又羞又愧。如非脚下没有大洞,许就这么钻将入去,再不见人。
这时节,烈火吼洋洋得意,在空中飞来翔去,忽而侧身,忽而昂首,显然既有炫耀之意,又有恐吓玄佛二门的味道。
多宝是哈哈大笑,感觉中几千年来似乎都没高兴过。特别是望见对面许悠和晁错那又是忌惮又是不忿的神色,更是喜出心地,殊难自抑。
“咻——”
一声划破长空的刺啸。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堪堪远遁的胜乐金刚不知被何人抡圆了扔将回来。而且,一砸之间,多半对方还禁锢住了胜乐的法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撞在一处山崖上,挤破了几十丈厚的磐岩,整个人陷进去了,居然再没出来。继而,山石滚落,轰隆连响,久久之后,方是平静。
“阿弥陀佛!”
低沉的佛号在群山间回响,仿佛天上地下到处都是这个声音在回荡。奇怪的是,既然这么响亮,理该惊起飞鸟,或者吓散走兽。可是未见半点动静。远处翱翔的鸟儿,依旧在空滑行,远处绿色丘陵上的牦牛,仍在静静的吃草。
这时节,一干玄佛二门僧道除了欢喜,还是欢喜;九天十地内敢在阿弥陀佛前不加南无二字的唯独一人之外,再无第二人选。要知道,南无的梵语汉译,便是皈依。世上也只有一人无须皈依自己,那便是世尊自己。
有些佛门僧人激动得,早已跪下。五体投地,头面接足,恭敬而虔诚地跪拜,这是佛门至高的皈命礼;反观截教一方人人色变,面面相觑里,包括广智这样的智者在内,所有人脑袋一片空白。此刻,固然是向来天地不怕的多宝,也自颤然易容,嘴唇哆嗦,显得怛恐异常。
想必这与他以往在西方教的经历有关。
大伙齐齐注目的西方天际,倏然金光亮闪,尽管只有微微的一点,然也似暗室里,骤然闯进一头萤火虫,夺目异常;又好似无穷无尽的蛛网里,虚悬一盏孤灯,四隅四维,十方上下,即此一明。
眨眼的工夫,孤灯已至近前。
初略看,几如大日坠落凡尘;但细审,圆润润,活泼泼,璀璨而不耀眼,威重又不迫人,教人既害怕,又亲近。周遭璎珞庆云,祥光缭绕,满空中无限瑞霭,直冲霄汉;金光朦朦,异香悠悠,瞬刻间,不管是喜念抑是愁意,大伙悉数忘怀。
“阿弥陀佛!”又一声佛号。
随着佛号响起,放射万丈的金光彻底敛去。现出一座硕大的九品莲花台,其上端伫着一位无论是容貌体态均丰腴如美妇的丈六巨人。如净镜中微妙之像,又如净水中明满之月;身着长袍,头戴凸日金冠,项佩六色璎珞,赤脚光足,神色宁静,光颜巍巍,金色溢彩,于慈祥中深具男子威严坚毅之相。
他微微一笑。
众人感知,顿心净如琉璃,内外明彻,无忧无虑。
与此同时,他缓缓落坐于莲花台,左手放在足上,右手举起,屈指作环状。顶上放射万道光明,台边生出千株千叶宝莲。
玄佛二门的众多僧道瞧世尊结“般若说法印”,不禁讶然。
据说世尊具三相,一为战斗用的毗卢遮那法身相;一为说法传智的卢舍那报身相;一为普度众生,能满众生愿的释迦牟尼应身相。明明截教大敌当前,世尊何以不结无量大神通的“施无畏印”或者伏魔大神通的“跋折罗印”。莫非世尊想慧道种智,度他们出厄境,为他们转迷启悟?
自世尊如来摆出一副启机传慧之态,方圆百里内百花竞艳,众鸟齐鸣,但闻万兽奔腾,尽聚而来。不过余裕,周围布满了甲兽毛麟,层层叠叠,难以极目。湖上氤氲袅袅,空中落英飘飘,万鸟穿越,花绕云漫,一派安乐祥和,欢快轻松。
这当口,即便适才尚疑惑世尊古怪举止的一干玄佛僧道,也自百念皆消,独存虔诚之意。
由佛号响起,再待佛祖倏临,万般形态,千百心情着实笔墨难述。
“尔等截教可是想寻吾?”
世尊一言打破了久久静寂。
小石头等人面面相觑,推来选去,最终还是由他出来回话。
“说寻亦可,说不寻亦可!”小石头淡淡地道。
亲眼见着接引道人,是什么概念?他前世里压根没有过这样的荒唐念头;即便这一世,既去过天庭,又见过无数传说里的神话人物,甚至与接引道人并驾齐驱的菩提老祖,也得与盘恒多时。然不晓为何,对于自己有一天可以亲眼见到接引,并与他面对面的平等叙话,却从未想过。
不过,今时今刻的小石头的确已然脱胎换骨;换在前世,这会定已诚惶诚恐,虔诚膜拜;再或是前一刻的他,许也茫然不知,毫无所措。
但是,当他心悸神憷地看着世尊无比金光耀目,华丽庄严的时候;蚀阴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是教主,你也是教主,即便众生不平等,可你的地位不逊他半点。小子,别丢了本大人的颜面,记住,本大人在你体内的一刻,你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怯意,甚至与人客套,也要看什么样的人。磔磔磔……”
在蚀阴的怪笑声里,小石头幡然省悟。我何须发憷?又何必生恐?至不济就是一命而已。当年,截教之盛,纵他也须侧目而视,今日我忝为教主,诚无道祖之威能,却也不可过分示弱,以致丢了本教数千年积累的威名。囿于此念,上述一番话,他说得淡然,心如止水,不复半点失措之态。
世尊望他一眼,如锤击打于心。跟着垂帘微闭,道:“吾以极净常满之报身相见汝,可见吾心*,为决疑难而为之。汝可知晓?”
“世尊的意思是尽泯你我恩怨,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小石头试探道。
世尊点了下头,道:“汝意如何?”
“那本教道祖可否重塑肉身,再临上清宫?”小石头猜不出他意思,唯有狮子大开口。又想,只要你应允释出灵宝天尊,有他做了本教的后盾,以后,咱们再无须害怕任何人。
“可也。此事吾已与师弟菩提议妥。待吾二人合力施法,定可为天尊重塑肉身。”
截教众人喜出望外,一时间几乎雀跃起来。纵连峨戚这样平日不显山露水的沉默者,也自欢悦无限。相对玄门众道以及许悠,晁错等人,听得释尊之言,无疑晴天霹雳,差点亟得他们瘫软下来。许悠有此反应,也不能说他心怀恶意,冀望除尽截教。
实在是此言出自世尊,而并非是太上。换言之,倘若上述话由道德天尊说出,他许会长吁一气,为截教道友庆幸,也欢喜本门同脉之间终可和睦相处。然而眼下的倏变,不但预示着世尊将在截玄道争里置身事外,同时更表明了他将与菩提联手,襄助截教。这样的局势,漫说太上道德,固然他们这些兜率宫弟子也觉无法承受。
不妥归不妥,若要他与世尊直面而叙,却无此胆量。
玄门众道尽皆忐忑。这时间,晁错俯耳低语于三焘真人。
世尊又道:“小道友考虑得如何?”说这话时,始终光肃的面颜,倏然微笑开来,教人看之无不心旌暖和。
小石头暗叫厉害,心想,就凭这张面孔,通杀三界,骗死人也决不偿命。思忖间,又想起一事,原想开口询问此事有没与太上道德商妥?转念想,听世尊的话意,再看许悠等人的神色,此事显然只是世尊与菩提之间的约定,多半太上还不知晓。反正咱们是穷光蛋一个,也不怕被骗,能暂时得其襄助,总比处处树敌得好。
念及于此,即道:“既是世尊之意,在下何敢不从?悉听世尊安派就是。”
世尊颔首,一直垂着的眼朝小石头看看,淡笑道:“菩提师弟与吾说,截教出了一位智勇兼备的新教主,吾始尚感不信,而下见之,话尤未及。”
言尚在耳,东方天际突然亮彩耀耀,大片的熠熠光焰,弥满大宇虚空;眼目望去,流明焰液,滚动翻涌,仿佛*之内尽皆充塞。与此同时,佛门一僧大声唤道:“世尊,玄门三焘意图召唤神祗降临。”
世尊一怔。
众人看去,三焘真人闭目合手于胸,口中念念有词,除世尊不晓外,其余人均知,果与当日的神降术一般模样。
其时,东方天际浮来团团青云,光范巍峨,琉璃清澈,气雾腾腾,外罩无边火焰,庄严胜过日月。
青云里隐隐群真,星斗飞芒,似有千乘万骑而至。
最先两团云彩,如帝王开扇引班,倏分左右,云上赫然是顶盔擐甲之三十六天罡将。人人面容肃穆,簇拥煊赫;有的束发蓬松,有的胡髭上翘,有的怒眼圆瞪,无论何样,却皆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跟着琳琅振响,十方肃净,河海静默,山岳吞烟。
七色华幡,密集四面,二十八宿,气势赫赫;继而金刚神王,魔王力士,文武官宰,都大元帅,或乘赤霞,或踏飞轮,群相尽集。其中,便有二郎杨戬,三太子哪吒,托塔天王李靖。
接着,青龙白虎,龙吟虎啸,上空绕舞朱鸾,左右巨龟背驮,中间缓缓驰来一巨大车辇。上结宝盖,净莹无翳,又有金光祥云,梵气周回,天风鼓荡,甘霖密雾,芬馥无尽。辇上坐一老者,面相奇古,体态修严,须眉皆白,拖曳垂胸;头戴六元神通冠,外罩玄文明光裘;内里是素锦道袍,中绘玄黄色太极八卦。
毋庸置疑,有此品相者,定是三十三天兜率宫主太上道德天尊。
许悠与晁错,喜极欲泣,双双遥迎,玄门道人跪拜于后。
两大至尊人物,目光相对。
“道友好兴致!”世尊迳直与太上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