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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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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治,跟你外公说声再见吧。”
  小家伙向老人扑过去,偎依着他,吻着他没有血色的脸颊上的肮脏泪水。
  “外公,别为我伤心,”他说,“我到学校去学做一个聪明人,我将来要回家来看你和普劳森夫人的,我会回家来的吧?”他转向罗伯特,补充说道。
  “是的,我的亲爱的,不久以后会回来的。”
  “把他带走吧,先生──把他带走吧,”马尔东先生大声喊道,“你弄得我心都碎了。”
  小家伙心满意足地跟在罗伯特身边快步走出门去。他对于上学一事十分高兴,尽管他跟醉酒的老外公在一起过日子也够快乐的,外公对这很俊的孩子始终表现出一种酒后的深情,尽他最大的力量来宠他,一切事情都听任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去,这样放纵的结果,小少爷托尔博伊斯便喜欢睡懒觉,喜欢吃最不易消化的热气腾腾的晚餐,喜欢从外公的酒杯里啜上几口掺水的朗姆酒。
  他们向海豚旅馆走去时,小孩子在许多问题上对罗伯特。奥德利表达了他的看法;但大律师并不鼓励他讲下去。
  在南安普敦这样的地方,要找一家好学校倒并不是十分难办的。
  有人把酒吧间与林荫道之间的一幢漂亮的建筑物指给罗伯特。奥德利看。他把小乔治托付给一个旅馆的侍者照料,这个侍者性情善良,他除了向窗子外张望、在漆得呈亮的桌子上拂掉看不见的灰尘外,似乎也无事可为。大律师踏上大街,向马奇蒙特先生为小绅士们办的专科学校走去。
  他发现马奇蒙特先生是个反应十分灵敏的人,而他走进这建筑物时,遇到了一队秩序井然的小绅士们,他们在两个向导的护送下,正向市区走去。
  他告诉校长,小乔治。托尔博伊斯是他的一个要好朋友托付给他的,那朋友几个月前坐海船到澳大利亚去了,他相信他已经去世。他委托马奇蒙特先生对这孩子特别关心,而且进一步要求校方拒绝任何来客与孩子见面,除非持有他的亲笔委托信。用极少的几句象是谈生意似的话把入学手续办妥,他就回到旅馆里去接小乔治了。
  他发现小家伙同无所事事的侍者相处极好,侍者已经把乔治小少爷的注意力引向大街上各种有趣的东西上去了。
  一个小孩子需要些什么,可怜的罗伯特却心中无数,就象他不知道一头白象需要什么一样。在他的童年时代,家里给他搜罗了蚕宝宝、豚鼠、睡鼠、金丝雀以及小狗,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责成他为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置备东西。
  他回顾二十五年前,竭力想记起自己五岁时吃的伙食。
  “我朦朦胧胧地记得吃过许多面包、牛奶和炖羊肉,”他想,“我也朦朦胧胧地记得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喜欢面包、牛奶和炖羊肉。”
  他站在那儿捻着他浓密的胡髭,目不转睛地瞧着孩子,沉思了好几分钟,再也回想不起什么来了。
  “小乔治,我想你一定饿了,”他终于说道。
  孩子点点头,侍者再拂一拂桌子上看不见的灰尘,作为铺桌布的准备步骤。
  “也许你喜欢吃些午餐吧?”奥德利先建议道,仍旧捻着胡髭。
  孩子哈哈大笑。
  “午餐!”他大声说道。“咳,已经是下午了,我要吃正餐。”
  罗伯特。奥德利觉得自己给搞得弄不下去了。一个称三点钟为下午的小孩子,他能供他吃些什么点心呢?
  “小乔治,你可以吃些面包和牛奶,”他随即说道。“侍者,面包、牛奶、一品脱白葡萄酒。”
  小少爷托尔博伊斯做了个鬼脸。
  “我从来不吃面包和牛奶,”他说,“我不爱吃。我喜欢外公所说的美味可口的食物。我很想吃一客小牛肉片。外公告诉我,他在这儿吃过一次,那小牛肉片可爱极了,外公说。对不起,我可以来一客小牛肉片吗?配上鸡蛋和面包屑,你知道,还要一些柠檬汁,你知道吗?”他对侍者补充道。“外公认识这儿的厨子。那厨子真是个好人,有一次,外公带我来时,厨子还给过我一个先令呢。厨子衣服穿得比外公好──甚至比你还好。”小少爷乔治指指罗伯特的粗糙的大衣,蔑视地点点头。
  罗伯特。奥德利惊讶地瞠目而视。一他怎么去对付这个拒绝面包和牛奶却要吃小牛肉片的、五岁的美食家呢?
  “小乔治,我怎么款待你,我就会告诉你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道──“我要请你吃正餐。”
  侍者敏捷地点头。
  “我敢保证,先生,”他赞许地说道,“我认为小少爷知道怎样吃正餐的。”
  “小乔治,我请你吃一顿正餐,”罗伯特重复道──“一小盆朱莲汤Ⅰ、一些煨鳗、一碟肉片、一只鸟、一客布丁。你觉得这菜单怎么样,小乔治疗……”        Ⅰ这是当时上了《莱谱》的一道法国名菜:蔬菜仔细切碎,在黄油中慢慢煮到较熟,放入情炖肉汤内稍煮,加调料后即得。美食家达拉斯坚持必须加酢草调味,朱莲汤方始有独特的风味。
  “我想这位小少爷看到这几道菜时决不会反对的,先生,”侍者说道。“鳗、朱莲汤、肉片、鸟、布丁──我去通知厨子,先生。什么时候用餐呢,先生?”
  “哦,订在六点钟吧,小乔治少爷要在就寝前后到达他的新学校。我想,今天下午你能设法给这孩子娱乐的。我有点事情要办理,没法儿带他一同出去。我今夜上这儿睡觉。小乔治,再见了;你自己保重,设法使你自己在六点钟胃口大开吧。”
  罗伯特。奥德利把孩子托付给无所事事的侍者照料后,便信步走到水滨去,他选定了一条寂寞的河岸,河岸在市区的颓墙断垣下一直延伸到狭窄河边的小乡村。
  他故意避免与这孩子交谈,他在雪花轻扬之中信步走去,一直走到暮色四合。
  他回到市区,在火车站打听到多塞特郡去的火车。
  “我明天大清早就出发,”他想,“天黑以前要看到乔治的父亲。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除了我感觉兴趣的──那个嫌疑犯外,其余的统统都告诉他,由他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小乔治少爷对罗伯特所订的正餐非常赏识。他喝贝斯淡啤酒之多,使招待他的人大为吃惊,他令人惊异地享受着口福,对烤野鸡和面包酱所表示的欣赏,大大超过了他的年龄。八点钟时,驾起一辆轻便马车供他使用,他兴高采烈地离开旅馆,口袋里有一英镑金币,一封罗伯特给马奇蒙特的信,信里附有一张支付这位小少爷的治装费和其他必需品的支票。
  “我很高兴我就要有新衣服穿了,”他跟罗伯特告别时说道,“因为普劳森夫人已经把旧衣服补过好几次了。现在她可以把旧衣服给比利穿了。”
  “谁是比利,”罗伯特问道,嘲笑孩子的唠唠叨叨。
  “比利是可怜的玛蒂尔达的小弟弟。你知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玛蒂尔达也是普普通通的,但她──”
  但马车夫此刻挥舞鞭子了,老马慢吞吞地开步走了,罗伯特。奥德利就听不到关于玛蒂尔达的事了。
   
  第四章  停顿不前
  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住在多塞特郡,一个叫格兰其荒原的一英里长的小村庄内,一座方方正正的红砖大厦里。这方方正正的红砖大厦坐落在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地的中央,这片土地,称之为邸园还不够大,要叫它别的呢,面积又太大了──所以这大厦也好,这片土地也好,都没有任何名称,这一房地产仅仅简单地标明它是属于乡绅托尔博伊斯的。
  也许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是世界上最最不可能同“乡绅”这个朴实热心、具有田园风味的古老英国头衔联系起来的人了。他既不打猎,又不耕田。他生平从不穿绯红色衣服Ⅰ或长统马靴。刮南风和多云的天空,这种事情他都漠不关心,只要它们在哪一方面也不干扰他自己的整洁而舒适的生活就行了。他对庄稼收获好坏的关心,也只限于它们是否影响他从田产上收到的租子。他是个五十岁光景的人,高大,笔挺,瘦骨棱棱,一张方方的苍白的脸,淡灰色的眼睛,稀稀朗朗的黑发从耳朵两边梳过秃顶,这就使他的容貌稍稍有些象犬更的面孔──一种机警的、不妥协的、固执的猎狗──即使是以本领高强闻名的、最聪明的盗狗者,也制服不了硬。        Ⅰ英国猎狐者常穿红色上衣。
  谁也不记得碰到过哈考特。托尔博伊斯的、俗话所说的隐蔽的一面。他就象他自己的那座四角方方、无遮无荫、面向北方的大厦。他的性格里没有阴暗的角落,能给人爬进去躲避他那强烈的日光。他浑身都是日光。他以理智之光的同样明朗的光辉,观照着一切,不愿意看到柔和的阴影会把残酷事实的棱角变得模模糊糊、硬是把它们化为美丽。我不知道我是否表达了我要表达的意思,如果我说他的性格里没有曲线──他的脑子走的都是直线,从来不肯向右或向左弯曲一下,国通地除去那无情的棱角。在他看来,正确的就是正确的,错误的就是错误的。在他的冷酷无情、凭良心办事的一生中,从来不承认这种观念:即不妨随机应变,减低错误的程度或减弱正确的力量。他抛弃他的独生子,因为他的独生子不服从他;基于同样的理由,他同样准备通知他的独生女:五分钟后他就要抛弃她了。
  如果这样方方正正、头脑顽固的人,也可能受到某种弱点(例如虚荣心)的支配,那么,他肯定是对他的顽固感到自负的。他理智上的僵硬古板使他成了现在这样难以相处的人,可他以这种方正古板自负。他固执得毫不动摇,从未听说过爱情和同情的影响使他背离残忍的目标,而且他以这种固执自负。他以天性里的消极力量自负,而这种消极力量从来不理解深情厚爱的弱点,也不理解或许正是从这种弱点里产生出来力量。
  如果他对儿子的婚姻,对由他亲手造成的他和儿子之间的分裂,有所懊悔的话,那么,他的虚荣心还要比他的懊悔强大有力得多,而且使他得以把懊悔也掩盖过去。虽然从第一眼看来,象这样的人似乎不可能是虚荣的;事实上我心里却毫无疑问地断定:虚荣心正是个轴心,由此辐射出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性格里一切与人格格不入的线条。我敢说:朱尼厄斯。布鲁特斯Ⅰ是虚荣的,他下令把他的儿子处死时,他是在享受着对他敬畏有加的罗马的赞许。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宁可把他儿子从自己的面前送到罗马执法官的束棒上的斧钺之间,而残忍地尝味他自己的痛苦。天知道这个顽固的人曾多么辛酸地感受到他和他的独生子的分离,而掩盖着这痛苦的那种坚定不移的自负,又可能使这痛苦变得格外可怕。        Ⅰ布鲁特斯(公元前85一前42),罗马执政官,其子阴谋叛国,被他判处死刑。
  任何人冒失地跟托尔博伊斯先生谈起乔治,他总是这样回答:“我的儿子娶了个贫困的酒鬼的女儿做妻子,他就是犯了个不可饶恕的、对不起我的错误。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儿子了。我并不希望他倒霉。对我说来,他简直就是死掉了。我为他伤心,就象我为他的母亲伤心一样,她十九年前便去世了。如果你跟我谈起他就象你谈起死人一样,那么,我准备听你谈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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