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次次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茅盾文学奖]第2届-李准:黄河东流去-第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把头伏在他的床上,用手拍打着那条不会说话的被子。
    “蓝五哥!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说着伏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孙楚庭去上班中途又折回来。
    原来,孙楚庭对雪梅最近的反常行为产生了狐疑。雪梅平常心情忧郁,沉默寡言。这些天来却变了样,说起话来清脆悦
    


耳,嘴角上总是挂着笑,有时甚至还给他做个鬼脸,话语中还带出一种撒娇和幽默味道。这使孙楚庭大为惊异。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雪梅这么活泼可爱的样子。初开始,他以为是雪梅交了几个知识分子的年轻太太朋友的缘故。她在和他们的交往中,学了她们那些谑浪习惯。后来仔细观察,却又不像,因为她和这些太太们来往并不多。另外,虽然她表面上多了些脂气媚态,面心里却是冷冰冰的,总像在逢场作戏。她好像很忙,心里却像在经营着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时候大声说笑,有时候却又失魂落魄,言语恍惚。
    有一次,孙楚庭到车站去迎接从重庆来的交通部处长。他乘了辆小轿车。刚出了中正门,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雪梅吗?他心里很纳闷,“她来车站干什么?”他让司机把车停在马路旁边,暗暗用眼睛跟踪着。这时他才发现,雪梅身边还有一个男子。这个男子正是她领到家里去过的那个表哥。他们手里提着几包东西,走得很快,雪梅步态轻盈,满脸都是愉快亲昵的样子。她好像每根头发里都迸发出欢乐的笑声。
    “莫非是蓝五?”孙楚庭下意识地悟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分。他虽然没有见过蓝五,而且听卢氏县两个法警说过,已把蓝五弄死了。可是跟前这个男子,他凭感觉判断.觉得这个人就是没有死的蓝五。……
    晚上,孙楚庭下班回来,他发现雪梅的眼眶下边有一丝暗影,神情也好像很疲惫。他问着:
    “今天出去了?”
    雪梅愣了一下,笑着回答说:“到东大街蚨源绸缎庄去转了转。那里新到了一种花乔其纱,漂亮极了,就是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穿,我没买。”
    



    孙楚庭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他也故意笑着说:“我今天到车站,在马路上看到一个女人,背影可像你了!身材像你这么苗条,臀部也像你这么丰满。”
    雪梅先做了个鬼脸说:“你们男人最坏了。走在街上,眼睛总像裁缝的尺子,专门量人的身体。”
    她说着故意媚笑着,但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惊恐的表情。
    孙楚庭把话岔开了。此后他又做了多次观察和跟踪,而且还发现了他们相会的地方——徐秋斋那座破茅棚。
    当雪梅提出她的“表哥”要搬到家里来住的时候,孙楚庭满口答应了。他的用心是很深的。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把蓝五这个形象在雪梅心中抹掉,可是总做不到。现在蓝五意外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怦怦直跳:好呀!送上门来的“情敌”,他能轻易放过吗?他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小小的蓝五,当然绝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动动嘴巴,蓝五就会“祸从天降”……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人的感情用刀子是割不断的,但妒嫉的锯子却能把它据断。他要这个“进上门来”的蓝五,自动锯断和雪梅的感情。他似乎已经看透了蓝五心里的那种传统的道德观念。昨天晚上,他精心设计了一出好戏:当着蓝五的面,他把他的光脚,放在雪梅的大腿上,当着蓝五的面,他搂抱着雪梅亲吻……
    早上起来,孙楚庭对着镜子梳着头发。他发现自己的白发已经染遍了鬓角,抬头纹也显得更深了。雪梅给他穿夹大衣时,他从镜子里看到她那张依然是那样粉嫩、水灵的脸。相比之下,自己简单像一个蔫了的冬瓜。
    孙楚庭坐在黄包车上,看着满街飘落的黄叶,心里产生了一股悲怆的感觉。他想着:人既然老了,就要落叶归根,不必留恋枝头。他想到在前几年,当他把雪梅弄到手时候,曾引起多少同
    


事的惊羡和嫉妒。他们佩服他的眼力,甚至相信他会“骨相学”,要不怎么会把一个风尘中的蓬首垢面的乡村女孩子,变成一个漂亮丰丽的少妇?现在要他“开笼放鸟”了。他能宽宏人道地放出这只鸟儿吗?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多少年来,孙楚庭享受着那种被人艳羡的愉快。这种愉快满足了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望。在他看来,占有就是快乐,快乐就是占有。孙楚庭对雪梅身上的美,是能够充分欣赏的。他常说雪梅是个“天生尤物”,但是这个“尤物”必须属于他自己。他不能让她去自由翱翔天空。他必须牢牢地占有她的一切。
    包车走到鼓楼跟前,他想到徐妈每天要到街上买菜。他又想到雪梅和蓝五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内心焚烧起来。他叫车夫往回转。他说他忘记带了一份电报。当他走到院子里时候,他听到蓝五的房子里有人在嘤嘤地哭。他一脚跨了进去。伏在床上哭泣的却是雪梅。
    “怎么在这里哭起来。太太?”
    雪梅听到声音,像被蛇咬了一下似地站丁起来。她没有看他的脸。她低着头,浑身哆嗦着,恨恨地喊了一句:
    “我就是想哭!……”
    孙楚庭这时也看到了满地烟蒂,他有些得意。他故作镇定地问着:
    “你这个‘表哥’到底是谁?”
    “他是谁你清楚!”雪梅大声地说。
    “他是蓝五吧!?”孙楚庭阴沉着脸说。
    雪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直盯着他说:
    “蓝五不是死了吗?你不是说蓝五是在伏牛山里烧炭,掉在山崖下摔死了吗?你!……你欺骗我!你谋害人命!你拆散我
    


们夫妻,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孙楚庭!你的心到底在哪儿长着?我……我恨死你了!……”
    孙楚庭上去捂住她的嘴说:“你别嚷!”
    雪梅挣扎着说:“我……我就是要嚷!”
    “你再嚷我就掐死你!”孙楚庭眼里露出了凶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徐妈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问着:“太太怎么了?是不是有病了?”
    孙楚庭说:“她的头疼病又犯了,你照看她一下。”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徐妈拧了条热毛巾,替雪梅擦着脸。雪梅的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流着。徐妈劝慰她说:“太太,您要想得开一些。把身子弄坏,还不是自己受罪?什么事都是命里注定的。叫我看,孙先生对您不错,凑凑合合过日子算了。”
    雪梅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说:“我不能凑合!我就是不能和他凑合!”
    徐妈说:“您也是太傻了。怎么能把真情实话都对他说了?常言说,‘夫妻面前不说真,说了真,打单身。’”
    雪梅斩钉截铁地说:“随他,反正撕破脸了!”
               四 
    早上,满地白霜。徐秋斋还没有起床,蓝五就在门外叫门。徐秋斋披上衣服给他开了门。只见他手里提了个包袱,眼里布满血丝,一副悲凄难受的样子。徐秋斋忙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蓝五把包袱往床一撂说:“我不能在她家住。徐大叔,我想
    


马上离开西安。这西安我一天也不想呆了!”说着低下头,掉下两滴泪来。
    徐秋斋看他那个表情,心里全明白了。他想着这蓝五看起来腼腆,其实脾性还不小。就又问:“你回来,雪梅知道吗?”
    蓝五摇摇头说:“我和她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她当她的官太太,我当我的流浪汉,我眼不见,心不烦。我的心已经伤透了。”
    徐秋斋说:“前天她要你搬到她家住,我就说,一个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去她家不是个办法。结果呢,你装着一肚子气回来了。你也不用埋怨雪梅。她有什么办法?她是人家娶下的小老婆。她能对你怎么样?依我看,这事情还没有完。雪梅是个直性子,搁不住那个姓孙的三盘两问,她肯定要把真情倒出来。孙楚庭要是知道你蓝五还活在人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蓝五说:“我也不想善罢甘休!我今天就想到南院门法院去告他谋害人命。这儿是西安市,不是卢氏县。”
    徐秋斋摇了摇头说:“你以为西安市的法院都是青天大老爷?卢氏县法院姓钱,这里法院也姓钱!这里还有一种人叫‘律师’专门‘编筐捏篓’,颠倒黑白,只要你有钱,他能把死蛤蟆说成活的,活蛤蟆说成死的。一张传票下来就得要几块钱酒钱。您有钱吗?要我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赶快走开。陈柱子和春义他们都在咸阳,你就先到威阳躲几天再说。俗话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姓孙的前几年能害你,就说明他决非善良之辈。现在,谁知道他心里的鬼名堂?”
    蓝五听徐秋斋这么说,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叫他真的离开西安,真的离开雪梅,他的心头不知为什么涌出了一股异常复杂的滋味,他后悔走得太莽撞了。雪梅今天早上发现自己走了,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大哭一场?她会不会自杀?他又担心自己
    


走后,会给徐秋斋带来麻烦,让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受牵连,实在过意不去。
    徐秋斋看他默默不语,劝他说:
    “你今天就走吧!我给陈柱子写封信。”
    蓝五眼中含着泪说:“徐大叔,我怕他们也来找你的事。你是不是……也到外边去躲一躲。咱们一道去成阳吧!”
    徐秋斋呵呵大笑说:“我什么也不怕。常言说,‘至死无大难。’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我穷得身上连个肥虱子也捉不住,他就是把我扛起来转三圈,放下来还得管我饭吃。”接着,他又交代蓝五说:“到咸阳能找个职业就混下去。实在混不下去,你就走到哪儿算哪儿,就是不要再回西安……”
    徐秋斋把蓝五送到了车站。蓝五含着泪水朝徐秋斋鞠了一躬,返身踏上了去威阳的汽车。……





第二十七章  十八扯
堂堂青天不可欺,
张飞喝断坝陵桥。
    ——戏  文
    果然不出徐秋斋所料,蓝五离开西安逃往咸阳的第二天,有两个穿着打扮得不三不四的汉子来找蓝五。
    他们在徐秋斋的茅屋外转游了好大一阵子:伸头探脑,使眉弄眼,歪脸撇嘴,扭股别膀,什么怪样子都出了。最后才走近徐秋斋的门口。其中一个问:
    “一个姓蓝的叫蓝五的可在这里住?”徐秋斋看着这两个人一脸奸诈,就知道来者决非善照之人。他把他们让到屋子里说:
    “他搬到延秋门巷一家姓孙的公馆里去住了。我也正要找他。他把我一个夹袄穿走了。两三天
    


了也不送来。这几天秋风凉,我冻得不行。”
    其中一个戴礼帽的长着连腮胡子的汉子问:“你和蓝五是什么关系?”
    徐秋斋说:“什么关系也不是。老蒋扒开黄河,逃难来在西安。他会吹响器,我会治个小病。就这样趷蹴在一块了。”
    这个方脸汉子眼睛转着,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东西,又故意问徐秋斋:“老先生,你说是国民党好,还是共产党好?”
    徐秋斋看他的眼珠子骨碌碌打着转,言语蹊跷,心里提防着。他也故意装糊涂说:“都好都不好啊!”
    “怎么都好都不好?”那个汉子问。
    徐秋斋眯着眼说:“国民党的首领不是孙文、黄兴吗?他们都是好样的。孙文外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