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次次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茅盾文学奖]第2届-李准:黄河东流去-第1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地就有脸。
  ——黄泛区民谚
一    
    四圈听说乡亲们都要回老家开荒种地,他也准备和大伙一同还乡。他对李麦说:“你们候我一天,我还有个伴儿。回去开荒种地,孤身独条子不行,得有个做饭的。〃
    李麦稀罕地问:“四圈,你成家了?”
    四圈不好意思地说:“马……马……马马虎虎,也……也算是成家了。这人心……心思可好。明天我……我把她领来。”
    四圈走后,大家稀罕着四圈居然找到个媳妇了。长松说:


    “我知道。肯定是海香亭那个小老婆刘玉翠。海香亭在徐州被解放军打死了。刘玉翠也没个男人。”他叉小声说:“过去他俩就不大清楚。海香亭为这件事,把四圈赶出来了。听说这个女人手里钱不少,海香亭那些年贪污的粮食都买成金条了,恐怕现在都在这个女人手里。”
    徐秋斋摇了摇头说:“我就不信。她这样的人能跟着四圈去咱乡下开荒种地?她能吃了这份苦?”
    长松说:“这也难说。‘人对脾气,狗对毛尾。’前些年四圈穿着大衫小礼帽,嘴里不离洋烟卷,据说都是她贴的钱!”
    杨杏在一边说:“不会是刘玉翠。”
    长松说:“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是她?”
    杨杏说:“我也说不出个道理。反正我看刘玉翠不会跟着他走这一步。”
    其实,在两个月前,四圈确实去找过刘玉翠。四圈听说海香亭死了,也确实高兴过一阵子。他想起刘玉翠当年在东关大石桥下,送给他耳环时的情景,他清楚地记得刘玉翠说的话:“四圈哥,我们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早晚有困难,就去找我。”他仿佛又看到了刘玉翠眼角上流出的两滴眼泪。……四圈的心怦怦地直跳,他真想马上见到刘玉翠。他好几次在刘玉翠的住家前转游着,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敢走进去。他希望“碰巧”遇到刘玉翠从大门里走出来,可是那两扇大门却总关得紧紧的。
    “吊!只管去一回。反正海香亭也不在了,谁还敢把我推出来?”拿定主意以后,四圈到“卫生池”澡堂洗了个澡,又借了车行会计先生一件大褂穿上。可惜这件大褂短了些,四圈只好把腰猫了猫。
 


    他鼓足勇气,敲着黑漆大门的门环。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妈子开了门。问:“你找谁?”
    四圈说:“找……找……找玉翠。她是俺们掌……掌……掌柜婆。”
    “你来吧。”老妈子把他领进前客厅。前客厅的摆设全变了。两张太师椅子和一张八仙桌子不见了,换成几个软乎乎地包着布的矮椅子,中间放的一个就像一张小床。
    四圈没有敢往上坐。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阵皮鞋响声。
    进来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梳着飞机头,穿了一身花条西服,脚上是一双红得发亮的大眼皮鞋,胸前小口袋里,还露出一角粉红色的手绢。
    一阵浓郁的雪花膏和发蜡的香味扑进四圈的鼻子。他上下打量着四圈问:
    “你找玉翠儿有什么事?”
    他把刘玉翠叫做玉翠儿,这使四圈大惑不解。他不知道面前站的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着:“我……我叫四圈。她知道。我想见……见见她。〃
    那个人说:“她知道你来了。她昨天夜里打了八圈麻将,身子累了。她说,她不想见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四圈有些伤心了。刘玉翠居然不愿意见他一面,他后悔自己来得太莽撞了。
    “你是不是要点钱?”那个人又问。
    四圈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大”起来了。他愤愤地说:“我不是来打饥荒,我不缺钱。”
    “那么,你还有什么事?十点钟我们还得去照相馆。”
    再愚笨的人,在嫉妒方面总是敏感和聪明的。就在这一刹



那间,四圈似乎明白了这个穿西装的小白脸和刘玉翠的关系。他歪着脖子问:
    “您……您……您这位先生,贵姓?”
    那个人脸皮略略红了一下。眯着眼说:
    “我——姓王。”
    “台……台甫?”四圈学着官场的称呼,问着他的名字。
    “王韵笙。”
    “这王韵笙是谁?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走出刘玉翠家的大门,四圈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他似乎听谁说过这人……拐到“大五条”的家里,他问“大五条”说:“你……你知道,这王……王韵笙是干什么的?”
    “王韵笙!?不是在‘民乐剧院’唱花旦的王韵笙吗?可有名了。他爹就是‘玻璃脆’。”
    “啊呀!就……就……是他?怪不得……这么面熟哩!”接着他大声骂着说:“吊……吊……吊毛灰,穿……穿着洋装.烧……烧的‘五脊六兽’!你跟我当年一样,都……都……都是‘炕上的长工’!王八羔子,老子如……如今还不干呢!老子回去分地。老子也……也是个户。”
    “大五条”说:“四圈,你怎么骂人了?人家和你无怨无仇的,你凭什么……”
    四圈说:“×他娘!做……做贼的遇上截路的了!”接着,他老老实实把去找刘玉翠的前后过程讲了一遍。“大五条”笑得闪腰岔气,擦着泪花直不起腰来。
    四圈却不笑。他歪着头思索着说:
    “刘……刘……刘玉翠不是东西!”
    “大五条”说:“‘是脚不是脚,你就要往鞋里搁。’人家是有钱



的太太,现在又是拿着一串钥匙的当家人。她能跟你四圈吗?你也没有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那一张脸和马脸差不多,人家稀罕你?”
    四圈又回忆着说:“可不,就是给她当马当驴干了几年,我……我……我真亏了。”
    四圈又发起愁来。他想,回老家连个做饭的都投有,还不如在城里混着,买着吃个现成。
    “大五条”劝他说:“要我说你还是回去。在这城市里像个没尾巴的风筝,有个啥结局?回家开几十亩地种着,打下粮食往囤里一放,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乡下可有意思了。我小时在乡下过,干点活,风吹着,瓜果菜蔬,什么新鲜东西下来吃什么。可惜我老家在扬州,老家也没有人了。我要是有你这个老家,我早回去了,何必在这儿半死不活地苦熬着。”
    四圈眼睛一亮说:“原来你……你……你不怕农村啊!”
    “大五条〃说:“我在这儿有啥过头?在那火坑里过了半辈子,作践得不像个人,到老来还不是乱葬坟里一扔。”她说着低着头说,“我投个亲人,谁是我的亲人?”
    四圈这时拍着腿说:“嗨!我……我还真没想到!你……你……你……你跟我走!”
    “大五条”含着泪兴奋地问:“四圈,我跟你走,算怎么回事?”
    四圈说:“嗨呀!那……那……那还用说吗,咱俩就是两……两口子。”
    “大五条”给四圈跪下来。她流着泪说:
    “四圈,你要我吗?”
    四圈把她抱起来了,他说着:“你……你……你比刘玉翠强得多!咱俩过……过到底!谁……谁……谁反悔天……天打五



雷轰!


    第二天,四圈领着“大五条”到长松家来了。大伙一看不是刘玉翠,却是一个三十多岁面黄肌瘦的女人,都有些奇怪。
    四圈把她领进门.就指着徐秋斋说:
    “这是咱……咱徐大爷,叩头!”
    “大五条”急忙跪下叩了个头。
    四圈又指着李麦说:“这……这……这是咱李麦婶子,叩头!”
    “大五条”正要往下跪,李麦一把拦住说:
    “可别这样,现在不兴这些老俗规矩了。”
    “大五条”和大家见面以后,从腰罩掏出一包“金鸡”牌大包烟,向每人让着,徐秋斋和长松各吸了一支,“大五条”也点了一支自己吸着。
    四圈吸着烟说:“长松,……那年找小响,就是她……她去说……”
    长松心头一热说:“她大嫂,小建回来跟我说过你,多亏了你……”这时小建也进了屋,见是“大五条”,赶忙叫了声:“姑!你来了。”
    “大五条”说:“小建,你又长高了。”
    李麦是个热肠子人。她看着这个女人风尘满面,表情矜悯,知道这是一个受过大罪的人。又听说她心地好,为了赎回小响出过力,便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问道:“他嫂子,你姓啥!”
    “我姓皮。……”



    还没等“大五条”说完,四圈急忙说:“她……她叫皮柿花!”四圈不愿意别人知道她那个“大五条”的外号。
    徐秋斋又问着皮柿花:“你老家是哪里?〃柿花说:“扬州。整年遭水灾的地方。”
    徐秋希说:“唔,吃大米的地方。咱们老家可没有大米吃啊,你能过得惯吗?”
    皮柿花说:“大爷,我这一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来洛阳已经十多年了,前几年红芋干做的馒头,还不是照样吃。你们放心,我什么苦都能吃.地里农活我也能干。”
    李麦说:“他嫂子,你能给四圈做个饭,我们就放心了。咱赤杨岗的人可实在了,一点也不欺生。另外,咱们那里是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对咱穷人可好了。……”
    小响给皮柿花端来一碗热茶。她说:
    “婶子,你喝茶。”
    皮柿花当了一辈子妓女,还没有人管她叫过“婶子”,当她第一次听到这个亲切的称呼时,她的眼睛潮湿了。
    四圈没有发现。他在热情地向大家介绍着说:“别看她瘦,她没有病。要是得着好茶饭,一个月就吃过来了。……”


    洛阳城里的雄鸡刚刚唱过了头遍,洛河板桥上的晨霜,已经踏满了行人的足迹。这几户农民默默地离别洛阳,向着黄泛区出发了。他们推着车子,挑着筐子,拄着棍子,挎着篮子,他们的篮子里盛着痛苦,盛着眼泪,也盛着人类这一段历史。在历史的天平上,痛苦和坚强,忍耐和信心,眼泪和鲜血,愤怒和斗争,都



是同一重量的砝码。它们互为因果地推动着历史的前进。
    他们翻过巍峨的嵩山,走过灰尘飞扬的黄土大路。第九天中午,来到了黄泛区边缘的吕潭镇。他们在吕潭镇吃过午饭,开始向黄泛区腹地进发,只见到处是一人深的野草,到处是荒榛荆棘。黄河水已经向东流去了,它把沙丘、淤泥、水荡和池沼留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草丛里,野兔瞪着红宝石的眼睛,悄悄地看着陌生的人群。它们来回奔逐着,惊起一群群熟睡的野鸭。
    李麦在前边领着路,带着大家往前走着。有些地方小车无法推了,几个人抬着车子走。有些地方还是一片沼泽,大家脱了鞋中堂了过去。
    小响离开家乡时,才六七岁,现在已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她问着李麦:
    “奶奶,咱村在哪儿?”
    李麦说:“快到了,前边有两棵大杨树就是。”就在这时候.徐秋斋忽然大喊着:
    “看见大杨树了!那不是咱村的大杨树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抬头向前边望着。只见在一片草丛苇海中,赤杨岗那两棵高大的杨树,在灿烂的阳光下,万片枝叶闪烁着金光,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地响着,好像它也在拍着手欢迎他们的归来。
    到了村口大杨树下,大家有些茫然了。当年几百家房屋全被湮没在黄水里了。有几家瓦房的屋脊还露在地面上。当年祠堂前的高大石碑,只露个弧形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