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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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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琳急急想婉拒,又或者至少小小拖延,不要这样快直接被盖棺定论,怎样死的都不明白。

恰巧周美宝落寞完毕,也来打趣,“你这套家庭合作模式运行得不错,都是自己人,随便借来借去,便宜方便又实用,也不用担心胳膊肘往哪里拐的问题 。”

徐太太被她逗得哧地笑出来,“你在英国这么些年,贫嘴到是不用磨练,说贫就贫。”

“哎,就是在英国没机会显摆,在国内才要拿出来多多透气,不然,脑子都钝了。”周美宝捉了又琳的手,轻轻拍在她手背上,“就这么说定了。我跟文丹情同姐妹,我却长年在外,都没时间跟你们常见面,你若帮忙画展,我就籍口探你的班,也好时常溜进宋氏画廊玩一玩。否则啊,画展没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许外人进门呢。”她对着宋太太捉狭眨眼。

宋太太假意阴狠地道,“没错,就你这种没事闲晃,无事瞎忙的大闲人,不准进门。免得坏了宋氏的格调。”

周美宝回她一个鬼脸。傅太太一脸拿周美宝没辙。宋太太翻白眼。徐太太欣然陪笑。徐风顺势揽住又琳。

气氛一派和乐融融。

可是!

她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似乎已经说了很多话,被这一干美妇妈妈和徐风围追堵截得灰头土脸,莫名基妙地被卖到徐家,做画展内景布置协调员。

她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在脸上,却只能象方才赌气的顾莫奈一样,一径瞪着地面,因为她稍一抬头,脸上的焦虑和眼里的怨怼,就会豁然明朗,呈现在殷切期盼、热心搅和的众人面前,他们的期盼便会纷纷塌陷为失望。

她受不了别人因她而起的失望,尤其是傅太太。

第 27 章

事后跟傅恒招供当晚被人“串通一气,打包送人”的情形,原以为他会将她海削一顿,哪知他只是低低一叹,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在她耳鬓厮摩一气,恍惚间她似乎还听到他沉闷冷哂。

她好奇地从他怀里抬头仰望,却被他眼里的阴鸷戾气震慑。

傅恒,怎么了……?

她下意识伸出手, 要盖住他的阴惊双瞳,却被他半途拦截,放到唇边,仔细啄吻她每一根纤指,仿佛抚慰她被慑住的清透灵魂,让她明白他的戾气并不是因她而起。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如果再无人提起,她便假装完全忘记,让它不了了之。

哪知暑假开始不久,傅太太又再旧事重提。当着又敏的面,仿佛闲来无事,边帮她翻钢琴谱,边闲闲跟又琳串起。

“好象你跟小风很久没有出去散步了。”

又琳看书的势子顿住,她现在听到徐风的名字,就神精紧张,“呃,因为风哥很忙,之前忙毕业的事,现在又忙画展。”画展!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喔,对了,怎么没见你去画馆帮忙?不是答应了小风吗?”月底画展就开始了呢。

“我看他们好象不缺人手……”这理由听起来不够高尚,但是勉强凑和。

“多一个人帮忙,总好过少一个人帮忙。”傅太太一派和颜悦色,循循善诱,“况且,你徐妈妈真的很喜欢你,你跟徐风从小到大这样默契合拍,我们都看得到,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妈妈帮女儿解围。有心上人,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妈妈来说。

“呃,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你跟小风在一起,我也安心。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稳重懂事,对你又照顾有加,长得也一表人才,真是难得。我们两家相识这么多年,互相都知根知底,若能成了姻亲——哎,小敏。”

又敏被这边的谈话吸引,脑子一边要听着傅太太一边要看着钢琴琴谱,手下一步错,步步错,好好路西尔的轻快爵士乐,被弹得拖拖拉拉,七零八落,直弹得傅太太连话都说不下去,转过头来。

但她也只是带着点责备又好笑,斜睨一眼又敏。

又敏正装模做样,把琴谱翻回去,打算从头来过。

傅太太索性建议道,“又琳,不如我们去花圃那边散散步,天气这样好。”

又敏垮下脸来,还以为能再多听到些八卦。

又琳不敢怠慢,放了书便老实跟傅太太踱步到花圃。

她一路都在酝酿,如何把话说清楚,又不伤感情,不让人失望,想来想去似乎都只有把立场正面说出来,才能确保完全不让人误解,“其实,我和风哥——”

“我都知道。”傅太太打断她,仿佛真的心知肚明的样子,“这样也是为你们好。小风若毕业就出国留学,你们现在把关系定下来,便防了后患。以后我们送你出国留学的时候,即使你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他也安心。”

这是哪跟哪?为什么她说的话,字字清晰,她却听不明白。

“你今后跟你哥一样,从商学院研究所毕业出来,你若愿意,徐伯伯一定能把你安排进徐氏,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样子,我们两家是姻亲,你跟小恒又是兄妹,一定有默契,事事都方便,皆大欢喜,是不是?”

“若你喜欢,也可以回来傅家工作,我们一样欢迎,只是……徐风是做艺术的人,沾不得生意,你徐伯伯又不想这么大家事业,让不相干的外人接手,所以当然会希望你去帮他。”

“他跟我提过好多次,能讨到你,于徐风和徐家,都是福气。”

“其实,也是众望所归。我看着你们两个长大,你们能在一起,是我求老天保佑,求出来的好运气。”

傅太太已经顾自悠然走出好一截距离,又琳却觉得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意,让她举步维艰。

这都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终身大事,她却说得好象只要安排起来行事方便,就合情合理?她在想什么,她是怎样想的,可以一概忽略不计?

“小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傅太太终于发现又琳落后了好一段,又折回来,嘘寒问暖。

“我……我不明白……”她嗫嚅半晌,也说不完个句子。她并不确定她要说什么,她又还能说什么。

“傻孩子,有哪里不明白?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跟小风相处。”傅太太挽过她的手,带她走出树影阴森的地段,置身在朗朗晴空下。

她的心却仿佛留在那片树影里,纠纠结结,脱不了身。

“其实……”傅太太愉悦的语音淡去,浮起来些伤感,“我说得好象把你嫁到徐家,是他们得了多大的便宜,其实,傅家也真的需要徐家……”

“你爸爸,你看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啊,你爷爷生前积的糊涂烂帐太多了。人家祖辈传下来都是丰厚家底,只有你爷爷,传下来的,都是银行债务。你爸爸他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忙来忙去,撑着这个大家子,其实不过是虚有其表,就象这瓷花盆子,”她细长食指伸出去,轻触着搁在半人高台阶上一个空花盆,“经不得推敲,一摔,就破了。”食指稍一使力,盆子翻覆下去,从台阶砸到地上,应声而碎。

“咳,本不该说这些不开心的。你爸爸要知道,我拿这些事情跟你说,又要生气。”

“我确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又琳,你爸爸那样辛苦,我看着好心疼。他也是从小家里娇养大的公子哥,也有自己的傲气……”

又琳只觉得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连带她的心也被抑住,说不出话,只得一点呼吸的余地,连四肢都麻木。仿佛那股从脚底上来的寒意,已经将她彻底占领,她冷得连话都说不出,只剩牙齿磕磕打颤。

“但是……”好半晌,她终于挤出一点微弱回应,本能抗挣。

“但是什么?”傅太太的悲情消逝,尖锐薄生,“傅恒吗?”

她惊骇瞠目,冷汗涔涔。她知道了什么?

“他不过是你哥,到底是傅家人,自然会了解。”她仿佛在打哑谜,语焉不详,“不过,他性子倔,又下得了狠心,决定了的事,谁都拗不过他,还好他一贯都不太在意身边的事。不过我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你跟小风的事。”

她,她跟徐风的什么事?

“万一他闹起来,我们给他预备好的前程,他不赴,要留在这里跟家里自己人斗狠生事,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他前阵子那样自暴自弃的样子,我看着就心烦。我知道他这些天又恢复正常,一定是你的功劳。所以,还是要再拜托你,再帮妈妈这一次,让傅恒安心去美国读研究所,好不好?”

她说,“你说是不是?”她又说,“这样好不好?”

明明有商有量的口气,却完全没有给她留余地。

明明只是北方七月的阳光,还不到盛夏,她却被晒得昏头转向,眼冒金星,只觉得酷暑难当,偏偏又莫名其妙的满额冷汗。她这是怎么了?

“小琳,乖孩子,你不会让妈妈失望吧?”

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暖如煦日,柔如清风,却解不了她一身忽寒忽热,额冒冷汗的诡异症状。

她想,她要死了。

她猛然惊醒,骤然坐起,惊骇喘息。

才发现这是夜里,她浑身冷汗,四肢麻木发凉。

刚刚的惊起的动作太猛烈,连身边的人都一并惊醒。

真糟糕……

他忙扭亮灯俯近她,一手抚在她颈后,为她揉捏放松,一手拂上她额头,探到预料中的一手冷湿。

他叹息,“又做恶梦了?”

她轻哼点头。

“又是一样的恶梦?忽冷忽热还喘不过气来?好象要死掉?”

她再次无助点头,样样给他说中。

“已经好几次了。又琳,你确定不要去看医生吗?我很担心你。”他拍拍枕头,帮她垫到身后,让她能舒服靠坐。

“不用。”她低语,仍有些回不过神,“我以前也有过这样,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是吗?”轮到他冷哼,“你以前几时这样恶梦连连过?我却完全不知道?”

她黯然垂首,躲避他的锐利审视,“以前,很忙压力很大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他将信将疑。

她困窘,继而恼羞成怒,“我也不记得,反正以前也有过。我刚刚才从恶梦里醒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象审犯人一样审我?”

他举起双手,状若投降,安抚妥协,心疼她一脸的疲惫倦怠,灰暗颓废,“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忙,这么累?就为了徐风的画展吗?”

她沉默不语。

“我以为你只是个布景协调员,不是画展的主要干事……”

她一径沉默以对。他没辙,只好放她一人,独自下床,走了出去。

又琳心里有些抱歉。不该对他这样态度恶劣。

连日来的矛盾重重,简直要把她击垮。一方面要下决心跟徐风在一起,另一方面又放不下傅恒。即使真的要放下傅恒,也不可以让他看出端倪,要让他安心赴美就学。

傅太太算盘精刮,拿养育恩情和哀兵政策对她轮番压榨,连傅恒一气之下,可能跟家里翻脸,也计算之内,授给她应对方法,把她的行为牵制得死死的,不得动弹。她还阴险地语焉不详,让人猜不透她是不是早已洞悉她与傅恒两情相悦,所以才狠手棒打鸳鸯。

这是她傅又琳。换成别人,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操纵吧。她冷冷自嘲。

所以,她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是徐风的傅又琳,一半是用来对付傅恒日日需索的傅又琳。

至于她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怎样,她连想都不敢想。只怕这一想,就不可收拾。

她从小便隐忍惯了,只要家人开心,自己怎样都好。傅恒却把她宠坏了,让她涨了脾气,有了怨言。如今他要走了,她又是一个人,养出来的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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