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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过往的行人
它面无光泽
它神情忧郁
那是因为它常常听到
它的那些儿女
总是对它不满地唠叨
晚年
墙壁已爬满皱纹
墙壁就如同一面镜子
一个老人从中看到一位老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钟
听不到嘀嗒声。屋子里
静悄悄的。但是那位老人
他却似乎一直在倾听什么
也许,人活到了这般年岁
就能够听到——时间
——他就像是个屠夫
在暗地里不停地磨刀子的声音
他似乎一直在倾听着什么
他在听着什么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孟浪诗选
孟浪(1961… ),出版的诗集有《本世纪的一个生者》(1988)。
时间就只是解放我的那人 黑夜的遭遇 这一阵乌鸦刮过来 纽扣 怀抱中的祖国 从四月奔向五月 冬季随笔 教育诗篇 大地的概念 如此简单 衰老之歌 诗人嘴里的玫瑰 在了望塔的高处 向诗人致敬
时间就只是解放我的那人
时间就是解放我们的那人!
他向着我们奔来
分给我们一些金表
一些,腕上的禁锢
一些,怀中秘密的秩序
我们是否接受了时间?
我回答了:是的
但我不接受那只金表
掉在地上的金表,碎了
像一团小小的泥块
金表,滴滴答答地走着
全不是时间!
你们怀着被解放的兴奋
在金表上目送时间的离去
我是否接受了时间?
我回答了:是的
他一直奔进了我的心里
我和他一齐,向解放奔去
时间已把金表散尽!
你们指着我的背影:那人
挥金如土,那人
已把我们抛弃
我回答了:是的
时间就只是解放我的那人
黑夜的遭遇
我们也扑向黑夜
万家灯火被迷途青年一声轻轻的叹息吹灭。
这是一对恋爱中的青年
身上只带着一份这个国家的地图
双双摸索着路边的灯柱
有没有光?
我们甚至什么也看不见
一下子扑进了黑夜。
一对迷途青年
一对恋爱中的青年
离路灯远远的
离路远远的
可能在这个国家的地图前分手。
这一阵乌鸦刮过来
这一阵乌鸦刮过来
像纷飞的弹片。
我还是迎了上去
我的年轻的脸。
在这片土地上
我把剩下的最后一点勇敢用完。
我不带一丝畏惧的眼瞳里
只有小小的天空在盘旋。
这一阵乌鸦刮过来
像一片足够用力的种子
在我的身边的土地上撒遍。
我是伏在土地上死去的农民
小小的天空在我头顶盘旋
永不消散。
纽扣
错误地做了世界的一粒纽扣
世界光着身子找不到它的制服
我们找不到扣眼
留下的只是针脚
布满剪彩得漂漂亮亮的土地
整匹整匹的高档衣料正在行走
我们没有留下足迹
闪现灵魂火花的地方全部虚焊
光着身子肩披威武的甲胄
让缝衣针拔地而起
有机会我们趁机倒下一具
很具体的尸体
一粒纽扣落地无息
怀抱中的祖国
怀抱中的祖国
我的身子甚至随着她飞了出去
但祖国仍要在我的怀中
死去
或活着
让我感到她的体温和气息
感到希望
也远
但祖国仍要在我的怀中
像一个孩子
仍要经受许多苦难
许多幸福
我要去运
把雷声运过来
把雨点运过来
把祖国留在洁白的云端
但祖国仍要在我的怀中
一刻也不离去
像一个孩子
太需要关心
呵,怀抱中的祖国离我那么近
我的身子飘摇在暴风雨里
坚定在狂跳的心里
从四月奔向五月
1
拦住温柔的热血
拦住生命中受惊的烈马
还有不可遏止的疯狂草原
我捂住疼痛的心口
捂住看不见的巨大伤口
慨叹我退化了的奔走的能力
2
我最后的步子
也还瞒不过这痛楚中的土地
我最后的步子
失去了想象
就走在干巴巴的大路上
从我们手心里奔出了烈马
3
一棵纸烟神圣地燃着
也要到达终极
我寻找结束,漫长的结束
回也回不来的结束
生命中的烈马消失在我疲倦的走动之中。
冬季随笔
1
因我的呐喊而嘶哑的天空
雷声是无人能听到的
因天空的呐喊而嘶哑的我
呼吸是越来越轻了
谁来接着喊?
天空中只有鸟儿振翅划出的痕迹
只有鸟儿呜咽
被我背过脸去吞下
2
雪直接落在了尘土上
尘土直接落到了心上
我的心啊,直接落到了
你不相信会到的地方。
3
和平的、宁静的大雪
正在把枪械里的铁融化
一支军队整齐地进入墓地获得永生
和平的、宁静的大雪
使你一点儿也看不见天上
还有我,在呐喊
我的心逐个敲打着
无辜死者的墓碑
我的心啊,要让整座墓园或世界醒来
4
我的嗓子嘶哑了
天空在接着喊
雷声是天空的鼾声
让它也好好地睡吧
但雷声是天空的鼾声
但天空不知疲倦:
泼下来吧,整个冬天
那天上的呐喊化作鸦群的大雪!
教育诗篇
猛虎在经历它的诞生:
幼兽啊,你在我怀中的柔情
因短暂而变得珍贵。
猎手在经历他的诞生:
我来到世界睁开的第一眼
不是瞄准。
猛虎的第一声哭
比想象中的还真
猎手的第一声哭
我自己也曾经发出:
幼兽啊,让我和你一起成长
然后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猛虎随那绝美的兽性永无踪迹
猎手,如果是我
就被野蛮的人性葬在不朽中。
大地的概念
虚无,像宝石一样镶嵌
在另一颗更贵重的宝石里
——人们的心啊
原本不该放置在这厚厚的黑丝绒之上
空军,一步步,在练习地上的行走
啊,我并未放弃对你们的要求
我并未让你们重新戴起头盔:下矿
黑暗的大地深处
人们的肺叶,如同一只只巨大的蝙蝠
在体内扇动着翅膀
虚无!我倒抽一口冷气
和空军一起朝蓝天胡乱放枪
但是,人们的心啊
原本不该放置在这厚厚的黑丝绒之上
如此简单
一个气泡巨大
从我这里望出去
仿佛已经触到太阳。
它没有破灭
对面的人群对我说
它像从未见过的飞艇。
空心,透明
全人类在里面居住
那是一个狂想在游弋。
一个气泡巨大
是我把它升起
而且永不破灭
直到你们什么也看不见。
衰老之歌
诗歌不会领我向二十岁而去
青春在我决心到达的地方焚烧肉体
我正在途中,渐渐变老
渐渐成为你们心中的远景。
我走得慢,更有人在前方焦急
有人用他们的大手折断道路
我决心到达的地方仍然遥远
诗歌就从来在那里等待火焰逼近。
我在你们和他们之间,不见绿意
我在你们和他们之外,决心到达
迷途的森林,燃烧的森林
三十岁,我正遇到一阵更猛烈的衰老。
但诗歌不会领我向二十岁而去
但青春在我决心到达的地方焚烧肉体。
诗人嘴里的玫瑰
我说不出大多的玫瑰
甚至一朵玫瑰
那花儿打击我
让我一步步接近钢铁
更因为在锻造中
我说不出痛苦
一点点儿痛苦
把我整个儿埋没
海水的压力,盐的压力
我找不到自己的嘴唇、舌头
我听凭自己说着
大多的玫瑰开不出一朵玫瑰
钢铁厂被我轻轻打开
我也坐在钢水前流泪
我也坐在大海面前
说不出海面上漂着的钢铁
钢铁内部汹涌的玫瑰
我报出了她的名字
在了望塔的高处
人类的旗帜来自布匹
尽可能地飘展,尽可能地收起!
整个机场开始慢慢滑行
它,也有起飞的时刻,不可遏止!
止不住的我
在了望塔的高处,把额前的头发抬上去
梳理纷乱的航线,在了望塔的高处
观察人类纷乱的足迹:
空中的一步步
找不到下落!
整个机场,在空中,倾泻着
旗帜和布匹,倾泻着
人类的裹足不前!
在了望塔的高处,仍有我
像方尖碑的那里,仍有我
活看,尽可能地飘展
尽可能地收起
日志;羞辱;病历;荣誉!
向诗人致敬
蓝墨水,也让我蓝
让我蓝过大海
让所有的人都来到大海边
寻找生命的源泉
或者就是生命的航船。
黑墨水,也让我黑
让我黑过长夜
让所有的人部堵在长夜的尽头
等着读到我写下的诗篇
那无尽的生命航迹。
红墨水,也让我红
让我红过鲜血
在大海中的,在长夜里的
在所有的人面前流淌的一一
让所有的人摘下他的笔帽吧!
莫非诗选
莫非(1960… ),出版的诗集有《词与物》(1997)。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是抖动的蚂蚱和金子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 园子里的落叶 他从远眺中感悟自己的命运 怕冷的人回过头来 抱着一本书的园丁 是你根本听不到的消息 树木的骨架感到了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让一条道路理没其中
一茬又一茬的庄稼
从我们的心头割舍不下
为果实而开放的花朵
如今已经悄然死去
在欲望中奔走的人们
每隔一棵树就要等一等
一切从一切之后降临
生活和它必需的养料
把我们的劳作化为灰烬
让我们的爱情沦为悲伤
在梦里出世的孩子
被一串钟声抛进了天堂
疲惫不堪的耕耘者
倒向众神无助的睡眠
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寂静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悬铃木在惧怕中摇晃
所有抱到一起的叶子
让人领受无知的衰老
值得赞美的事物
更值得为它哭泣
没有准备的一切没有牵挂
他腾不出自己的房间
藏匿被死亡征用的书目
最后一批果实在忍耐
秋天的碰撞,里外的剥削
他只能应对种种的猜想
来自时间的驳斥声
让我们的头脑四壁空空
在语言的泥淖中呼喊
从此注定他嘶哑的一生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你就别想还能叫住它
谁知道是哪一夜
一场大雪涌到山下
这房子紧擦着路边
没有平常的窗户
即使有谁在他背上磨刀
也根本伤不着他
被大风刮亮的叶子
都钉在冒尖的树上
读到深夜的一本书
让你心潮翻滚无所事事
十二月的学校多么寂静
十二月的植物多么露骨
被影子一再追问
你却显出感恩不尽的神情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点亮四周模糊的柏树
预感临头的园丁
巩固快要滚落的石块
蜡烛的气味在早晨升起
舞蹈的尘埃迷住了他
回想所有恐怖的岁月
已经化为岁月的恐怖
窥探者盲目的奔走
把我们的精力消耗殆尽
头脑空空的夜晚
让房屋的建设者自言自语
仿佛这一生只剩下
一条无法看齐的直线
是臆想中不在的青春
为你勾画更虚幻的图景
是抖动的蚂蚱和金子
是抖动的蚂炼和金子
掠过玉米田的上空
石头的大道清澈到底
围绕往事的树木
落下一层一层的叶子
又被大风吹起
园丁的剪刀
挂在摇晃的墙上
谁还记得冬天的争吵
一棵大树昏了头
尘土穿过散漫的光线
沉向不被注意的水洼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是灌木上最后一批叶子
黄昏不能驱赶的寂静
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