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上天赐给的生命
竟成一场狞笑的误会
即使有人的良心抽搐
谁又能将风雨摧落的苹果
重接上枝头,还给我们
那青春的嫩须,还给母亲们
那曾在腹中蠕动的胎儿?
今年这里的绿叶又已成荫
蔷薇疯狂地爬满篱墙
玫瑰的红,茉莉的白,
野花的娇黄和深紫
都照常来到
惟有你们的脚步声
只出现在黑黑的深夜
在想念你们的梦中
我怕走上这条小径
却又抵挡不住你们的召唤
从这里我曾走向疯狂了的你们
我的胸腔因此胀痛
现在血已流尽,只剩下
尸体上苍白的等待
只剩下等待,等待
将像黑暗中的蘑菇
悄悄的生长。
你是幸运儿,荷花
你是幸运儿,将
纯洁展示给世界
又被泱泱池水保护
即使被顽童践碎
你那肤色的粉白
你也是死于天真的摧毁
像地壳发怒埋葬了庞贝。
有人必须每天把自己涂上
乌鸦的玄色,又像蝙蝠,只在
昏黄的天幕下飞旋
白天躲在阴湿的岩洞
倒悬着自己的良知。
弓箭、子弹不会曲飞
因此并非致命的杀手
言语无孔不久。
反弹在愚昧野蛮的意识之壁
从那扇荒芜的墙上飞溅向各方
直到死伤成片,成君,成山
而僵硬了的面孔
还挂着歌颂的笑容
感激的泪水已冻成冰
那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睛
映着水晶球内的梦想之国
垂幕放下,剧场已空
只余下混乱的回声
是怨魂们的嚎叫
和角色们的台词
疯狂了的乐队
在万古的宇宙间进行
不会消逝的演奏,迫使
我们一遍遍地聆听
不知如何才能将剧情扭转
打断角色的演说
噪音要滤去,寻求和谐
也许是人类的本能
然而只能是无数不和谐的和谐
希望没有熄灭
这也许是生存的另一个本能。
流血的令箭荷花
只有花还在开
那被刀割过的令箭
在六月的黑夜里
喷出暗红的血,花朵
带来沙漠的愤怒
而这里的心
是汉白玉,是大理石的龙柱
不吸收血迹
在玉石的洁白下
多少呼嚎,多少呻吟
多少苍白的青春面颇
多少疑问,多少绝望
只有花还在开
吐血的令箭荷花
开在六月无声的
沉沉的,闷热的
看不透的夜的黑暗里
开在五月的白蔷薇
死之哀悼
死之恋念
死之悬疑
死在春暮
死在黎明
死在生里
死的雕塑
死的沉寂
死的无穷
没有悔恨
没有犹疑
那最翠绿的枝
最纯白的小花
在死的祭坛上
等候无情的屠宰
开在五月的白蔷薇
世界的弥撒钟声
震惊了外空的星辰
惊问:
是人?神?天使?妖魔?
是嗜血的魔怪嚼碎了
开在五月的白蔷薇。
选自《鱼化石或悬崖边的树》、《与死亡对称》和《西南联大现代诗钞》
灵石扫描制作
钟鸣诗选
钟鸣(1953… ),出版的诗集有《旁观者》(1998)。
庑廊 观马 火炉
庑廊
我逃往阴暗的庑廊时
心里多寂寥啊,春雨不住洒下
风暴留下的一点折痕和用心
像树杪抹掉喧嚣尘浊
鸟儿穿过我的衣襟像圆柱大厅
刀剑在花园多么湿润
鸡血石再度垂泪
代之帖木尔和青木地板
美丽的乡间林荫,一闪而过
苗条的人儿像芒刺跟入食指
我胆怯地走上这条道路
像一只黄蜂直抒胸臆
天空游动的白云
精确的斗拱记取了我们
裸露的腰身,昏迷不醒的蝴蝶
青铜扶手上绕过的马车
都来进入这废祠吧
石头用来建筑和回旋
推倒、废黜这些枯死的雕塑
这些舒卷长舌的偶像
壁龛里成群的野兽
嚣张的木头,多么腐朽
这不是对生命充满的敌意吗
也是对信念的一种默许
观马
我看见万匹马儿入夜恣意奔跑
听到它们疯狂的嘶鸣
风里逸得很长很长的鬃毛
三月啊,是赏花儿的时节
芦席上的皱褶和晨光在对抗
花瓶上隐约有白马奔过
树根通过秘密的路缠住月亮
收拾光明的残局
石头拾掇着它们的剧痛
马群在春天一意孤行
什么样的艳丽和古旧跨上马匹
丝绸在马蹄的挥舞和杂沓下
乱纷纷的像青翠的火焰
草原在渴望里多么刺眼
树上的密叶因为愤怒而苍老
我们因为亡途而浪迹
或永远终止这里
没有希望地享受我们的报酬
孔雀的乌木屏风,胭脂和画卷
绣纬一样令人厌倦的生活
我多么害怕看见那匹火驹呵
当我们的目光在圈子里穷尽时
独酌太秀丽的细节和神灵
它会从另一个方向飞来
一道光芒把人间揉遍
花儿上轻柔的蹄子,火的阳兽
我们突然紧紧束了胸怀
金黄的大地如此灿烂
火炉
我的嗓音像蓝色甲虫
投入火炉熊熊的火焰
翅膀闪着光,比火焰美丽刺耳
这些毕剥的声音愤怒抵达凶兆
屋里应该有一只火炉
围着它的各种低调声音
不会因为温存和虚伪燃烧
或由于丝棉嗞嗞的吼声投降
声音就那么热烈、纯粹
内心尖锐地措辞
从炉灰掀起铁钳、石块
像围拢的蜡烛和烟霭
我的嗓音由于光线而绚丽清晰
谄媚和谎言化作黑暗的边缘
重重心事,比火焰宽泛的目光
一只天然血腥的蜜蜂在飞舞
周伦佑诗选
周伦佑(1952… ),诗作收入诗集《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1994)。
镜中的石头 想象大鸟 模拟哑语 在刀锋上完成的句法转换
镜中的石头
一面镜子在任何一间屋里
被虚拟的手执着,代表精神的
古典形式。光洁的镜面
经过一些高贵的事物,又移开
石头的主题被手写出来
成为最显著的物象。迫使镜子
退回到最初的非美学状态
石头溺于水,或水落石出
一滴水银被内部的物质颠覆
手作为同谋首先被质疑
石头被反复书写,随后生根
越过二维的界限,接近固体
让端庄体面的脸孔退出镜子
背景按照要求减到最少
石头打乱秩序,又建立秩序
高出想法许多,但始终在镜面以下
有限的圆被指涉和放大
更多的石头以几何级数增长
把镜子涨满,或使其变形
被手写出来的石头脱离了手
成为镜子的后天部分
更不能拿走。水银深处
所有的高潮沦为一次虚构
对外代表光的受困与被剥夺
石头深入玻璃,直接成为
镜子的歧义。一滴水银
在阳光下静静煮沸。镜子激动
或平静,都不能改变石头的意图
石头打破镜子,为我放弃写作
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想象大鸟
鸟是一种会飞的东西
不是青鸟和蓝鸟。是大鸟
重如泰山的羽毛
在想象中清晰的逼近
这是我虚构出来的
另一种性质的翅膀
另一种性质的水和天空
大鸟就这样想起来了
很温柔的行动使人一阵心跳
大鸟根深蒂固,还让我想到莲花
想到更古老的什么水银
在众多物象之外尖锐的存在
三百年过了,大鸟依然不鸣不飞
大鸟有时是鸟,有时是鱼
有时是庄周似的蝴蝶和处子
有时什么也不是
只知道大鸟以火焰为食
所以很美,很灿烂
其实所谓的火焰也是想象的
大鸟无翅,根本没有鸟的影子
鸟是一个比喻。大鸟是大的比喻
飞与不飞都同样占据着天空
从鸟到大鸟是一种变化
从语言到语言只是一种声音
大鸟铺天盖地,但不能把握
突如其来的光芒使意识空虚
用手指敲击天空,很蓝的宁静
任无中生有的琴键落满蜻蜓
直截了当的深入或者退出
离开中心越远和大鸟更为接近
想象大鸟就是呼吸大鸟
使事物远大的有时只是一种气息
生命被某种晶体所充满和壮大
推动青铜与时间背道而驰
大鸟硕大如同海天之间包孕的珍珠
我们包含于其中
成为光明的核心部分
跃跃之心先于肉体鼓动起来
现在大鸟已在我的想象之外了
我触摸不到,也不知它的去向
但我确实被击中过,那种扫荡的意义
使我铭心刻骨的疼痛,并且冥想
大鸟翱翔或静止在别一个天空里
那是与我们息息相关的天空
只要我们偶尔想到它
便有某种感觉使我们广大无边
当有一天大鸟突然朝我们飞来
我们所有的眼睛都会变成瞎子
模拟哑语
就这样说:嘴张着
但不发出声音,甚至不张开嘴
让舌头缩回体内,永远封闭
语言成为健康的原因
思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顽固坚守
沉默的优雅风度。言与不言
只一个态度问题
站有站的姿势:向隅而立
取消坐的莲花山中很冷
双手伸出去总要触碰一些什么
又是墙。又是带电的铁丝
水里的石头每天都在增高
梦在向昼深处,你在玻璃外面
看自己脸色变化没有内容
就这样说:嘴张着
但发不出声音,不如不张
多余的嘴回答多事的夏天
一种凄凉的美维持你的体温
面壁而思,作为编号的动物
按照规定的动作起居饮食
逐渐习惯聋哑状态
哑语练习之必要在于不说
但准备说,必须由你说出
这个世纪黑铁的性质
金属的感受在血液中存留
时常用疼痛提醒你
哑语练习之必要在于说着
以免表达能力因废退而丧失
就这样,无对象地说
没有目的地说,模拟哑巴的
神态和动作:夸张与细腻
结合的特点,做主语状,做
谓语状,随心情的好坏而造句
不需要灯光地说
比移动一把椅子还要简单
还要省力。拿掉玻璃上的手
睁开眼睛,你已是哑剧大师
无言的存在是一种境界
妙在说与不说之间
一点悬念,包含着千百种可能
一种解释:那一天你被割去舌头
还可以用哑语做第二种表达
在刀锋上完成的句法转换
皮肤在臆想中被利刃割破
血流了一地。很浓的血
使你的呼吸充满腥味
冷冷的玩味伤口的经过
手指在刀锋上拭了又拭
终于没有勇气让自己更深刻一些
现在还不是谈论死的时候
死很简单,活着需要更多的粮食
空气和水,女人的性感部位
肉欲的精神把你搅得更浑
但活得耿直是另一回事
以生命做抵押,使暴力失去耐心
让刀更深一些。从看他人流血
到自己流血,体验转换的过程
施暴的手并不比受难的手轻松
在尖锐的意念中打开你的皮肤
看刀锋契入,一点红色从肉里渗出
激发众多的感想
这是你的第一滴血
遵循句法转换的原则
不再有观众。用主观的肉体
与钢铁对抗,或被钢铁推倒
一片天空压过头顶
广大的伤痛消失
世界在你之后继续冷得干净
刀锋在滴血。从左手到右手
你体会牺牲时尝试了屠杀
臆想的死使你的两眼充满杀机
周梦蝶诗选
周梦蝶(1920… ),出版的诗集有《孤独国》(1957)、《还魂草》(1965)等。
十月 树
十月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上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以盗梦为活的神窃
他的脸是永远没有褶纹的
风尘和抑郁折磨我的眉发
我猛叩着额角。想着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
甚至眼泪也不是……
树
等光与影都成为果子时,
你便怦然忆起昨日了。
那时你的颜貌比元夜还典丽,
雨雪不来,啄木鸟不来,
甚至连一丝无聊时可以折磨自己的
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