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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虫-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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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姐的脸上顿时笑容荡漾。

佟一琮跟在小朋友身后,同样送出了微笑,尽管他的微笑有些苦涩,但真诚。他相信,人和人之间应该多些笑容,多些赞美。这样才能传递快乐和幸福。比如那个小朋友的赞美和微笑,人家空姐传递了笑容,得接过来,传下去,不能让那笑容掉地上,摔碎了。

佟一琮的位置在窗口,这是他想要坐的位置。没有心思理会那些或寻找座位,或安置行李,或同漂亮空姐搭讪的同机旅客,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机窗外,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正停在跑道上,标有特别标识的车辆在机场上忙碌穿梭。他把目光望向更远处,突然明白,人生原来是以减法来计算的,见了一面少一面,聚了一次少一次。这次见面了,下次可能再也见不到。人生晃如一梦,刚刚还在这个城市,可能下一分钟便会离开,人生中的许多际遇都是如此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的事情是空姐的温馨提示:“先生,请您不要对着我们拍照,这是航空公司的规定,感谢您的合作。”机舱内一阵笑声。显然是某位旅客见美心动,拿起了单反相机。其实这事再正常不过了,漂亮的事物人见人爱,空姐是航空公司的形象大使,旅客见了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直到这时,佟一琮才知道,他乘坐的飞机并非直接从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飞往沈阳桃仙机场,而是要经停兰州。

乘务长彬彬有礼地介绍着各种安全提示,中文一遍,英文一遍。佟一琮对那一口英国伦敦腔羡慕至极。

按照要求,佟一琮和众人一样系好了安全带。含上旁边乘客好心递过的薄荷糖。“起飞时,耳朵会因高空压力不舒服,吃点儿东西,保持口腔活动,可以减少不适的感觉。”那是一位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男人,标准的东北男人外貌,广东人口音,声音略显沙哑,有点儿磁性的苍桑感,或者在女人看来是极具男人味道的声音。坐上飞机起,这位男士的手里便一直捧着书。佟一琮瞧了一眼,《胡雪岩传奇》。从书名上,佟一琮分析这位肯定是从商的。关于胡雪岩,佟一琮只知道他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红顶商人,慈禧老佛爷御赐过黄马褂,也因为和政治太紧密,最终成了左宗棠和李鸿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起飞带来的颠簸并没有让佟一琮觉得特别不适,反而是渐渐升高俯看地面的辽远为他带来了些许的愉悦。特别是当窗外出现蓝得刺眼的天空,似乎经过漂白粉洗涤的云朵,柔软轻缓的从飞机旁边掠过。一刹那,佟一琮有些愰惚,觉得已经不在人间,而是到了童话世界。

佟一琮第一次品尝了飞机上的午餐,说实话味道真是不怎么样,软呼呼粘呼呼,倒是提供的面包和小水果,以及各种饮品更好些。旁边的那位男士,除了白开水什么都没要。佟一琮提示,“您也吃点吧!”男士回答:“我整年坐飞机,已经吃得想要吐了。”佟一琮一笑,“您是空中飞人!”

经停兰州中川机场,从飞机上走下。佟一琮没心思感受甘肃风情,只盼着飞机能重新起飞,快一些,再快一些回到岫岩,回到老娘身边。这个想法一路上从没停止,所有的事物全被老娘代替,包括他最爱的玉石,也被抛到了脑后,谁也没有老娘重要,谁也没有。直到重新坐上飞机,飞向沈阳,他的心神才稍稍有所安定。

美国爱德华兹空军基地的上尉工程师墨菲有一个经常会遇到倒霉事的同事。1949年的某一天,墨菲开玩笑说:“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被弄糟,让他去做就一定会弄糟。”这样的情形,生活中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你每天出门都带着雨伞,可总也不下雨。当你这一天不想再带伞出门时,则往往会赶上下雨。再比如你去排队买东西,窗口前有几条相同长度的队伍。这时,你所加入的队伍往往是最慢的。

这是著名的墨菲定律。这条可怕的定律在佟一琮身上得到了应验。

“飞机将在十分钟后降落在沈阳桃仙机场。”这条广播刚刚放松了佟一琮拧在一起的眉毛,便有一条新的广播在三分钟后发布。“目前,沈阳桃仙机场上空正处于雷暴云层,因为天气原因,本次航班无法降落,将飞往青岛……”

机舱里顿时骂声一片。

“如果不迟飞一个小时,根本就不会遇到什么雷暴天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佟一琮旁边那位男士极为镇定,淡然地说:“着急也没用,安全第一,生命第一。航空公司难道愿意到处飞,浪费油料?”那位男士见他有兴趣了解,分析了航班晚点的原因:由于航空管制,“天高任鸟飞”只是理想,中国大约80%的空域不能为民用航空所用,全国约有上百个空中管制区,总航线中仅有38%为国内航班的固定航线,飞机只能在宽20公里,高0—14000米的航路上飞,一条航路多个航线共用,“车多路少”只能排队飞,进出港线路少而且且固定,极易造成拥堵。全程航路上气象状况不宜飞越,不同机型和不同机组对天气的要求不一样。还有一些原因是乘客造成的。比如说3个以上的乘客位置重量变化飞机将重新报备。最主要还是连锁反应,前一航班晚点会引起连环晚点。

分析入情入理。佟一琮和一些人接受。

但大多的乘客仍不接受,各种吵闹不绝于耳,任凭漂亮的空姐怎么安慰也不起作用。并且在到达青岛流亭机场时全面爆发。

尽管在空姐的安排下,乘客们走下了飞机,但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瞬间被包围,各种责骂质问不绝于耳。

“把我们撵下来了,谁管我们?谁赔偿我们的损失?”

“我们要飞沈阳,什么时候能起飞?能给个准确时间不?”

“把我们骗下飞机,连个说法都没有?”

“我们要和飞机共进退,共存亡,我们要求重新登机。”

“我哥们坐头一班飞机,早到沈阳了,我被扔在这儿了,你们这是什么航空公司?魔鬼公司、不讲理公司、混蛋公司。”

……

还有好事者拿起相机不停拍照,声称要作为讨说法的证据。

佟一琮的嘴角已经起了一串小火泡。心里系着家里的老娘,却被转飞到了这个叫“流亭”,不,应该叫“留停”的机场。真要是老娘出了什么事,自己回去晚了……佟一琮不敢再想,鼻子发酸,两行男儿泪顺颊而落。

“兄弟,肯定是有急事吧!今晚一定会起飞的,要相信信念的力量。”

第2节

佟一琮相信飞机会在当晚重新起飞,接下来却被航空公司安排入住附近宾馆,派送盒饭。同机的乘客端起盒饭,或笑或骂或自嘲或沉默不语,大家都在感叹:今天怕是回不到沈阳了。已经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五十分,这个时间入住宾馆的意义,谁都能想出来。佟一琮一口饭都吃不下,心里那团火腾腾地烧着肝肠,他想咒骂世间的一切。为什么不让他顺顺当当回老家,快些飞到老娘身边。老娘不是轻易说痛说苦说难的人,佟一琪特意打来电话,情况一定很严重。他的眼前幻化出一个景象,老娘躺在病床上,老爹和佟一琪一家三口,还有亲朋们围在老娘身边,老爹这时可能不那么腼腆了,紧紧握着老娘的手,老娘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时不时的问一句“儿子咋还没回来?”佟一琪会安慰,“就到了。”然后亲人们不时的背过身去,感伤的掉眼泪。不,她是把事儿搁心底的人,外柔内刚的人,老娘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但她的眼里一定含着泪水,心里没着没落地盼呀等呀。盼他这个不孝子快点儿回来,可他却被窝在这个虽然美丽却让他心生恨意的城市。

有人开玩笑,“要不咱们今晚来个青岛一夜游吧!”

有人积极响应,有人信以为真,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唉声叹息,形形色色众生态。

佟一琮想说,“老天爷,借我一双翅膀吧,让我飞回老家,飞回老娘身边吧。”

相信信念,果真实现。佟一琮已经冲过凉,躺在床上,听着同室重庆男人的自言自语,进行着各种不祥的猜测和妄想,突然接到前台电话通知。“飞机即将起飞,请到宾馆前台集合。”

接近零点,佟一琮终于飞到了天上,耳鸣,颠簸,疲惫,各种不良情绪通通被抛到脑后,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我要回家。

一个小时后,他踏上了桃仙机场的大地。

行色匆匆,满嘴火泡的佟一琮终于推开家门,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傻在那里。

正房窗下,红色塑料盆里浸泡的衣裳和洗衣粉透明皂的泡沫交相辉映,佟一琪坐在小板凳上,身子随着衣服在洗衣板上发出的有节奏的磨擦声一起一伏。老娘正往晾衣绳上挂衣服。已经挂好的衣服滴着水,弄得地面成了湿渌渌的一小块连着另一小块。几只鸡鸭高傲悠闲踱着方步,菜园里的青菜果树绿意葱葱,肆意狂放地生长,一派安宁,哪儿能看出家里出了事儿的样子,那里有老娘身体不太好的影子。

佟一琮的脑子里一瞬间产生了N个念头:自己当时听错了,佟一琪不是说老娘身体出情况。可自己听错,穆明穆小让兰瑞儿都会听错。不对,他们没听着电话。但佟一琪的声音真真切切,就在耳边。难道佟一琪谎报军情,目的就是骗他回来。老娘身体的状况并不严重,到医院里转一圈,轻轻松松回了家?让回来就回来,没什么不可以,可有姐姐和弟弟这么玩的吗?拿老娘的身体当说辞,佟一琪怎么想的?这仅仅是欺骗吗?不,这是诅咒,诅咒老娘。同样作儿女,她不懂拿老娘吓人会吓死人吗?他把身上的背包放到佟一琪面前,不,是摔到佟一琪面前,含着怨恨目光直射佟一琪。

佟一琪的目光跳向别处,不和他对视,起身拾起扔在地上的背包,用力拍着上面的灰土,像是跟佟一琮说,也像是自言自语,“进家就没好样儿,歪鼻子瞪眼,一脸阶级斗争,背包招你惹你了?又摔又扔,这可是名牌包,好几大百银子呢!”伍?玖?贰?Book?

他哪里还管什么姐弟长幼,话语像火箭直接发射到佟一琪身上。“佟一琪,你在电话怎么跟我说的?为什么骗我?你知道我要急死了吗?”

佟一琪求救似的望向安玉尘,声音低了下来,像从牙缝挤出来的,“我不是为了让你快点回来嘛,兵不厌诈!”

“你倒是出息了,会使兵法了,会拿妈吓我了!”佟一琮的声音铿镪有力,不给佟一琪半分面子。“从小你就一惊一诈的吓唬人,三十多了还这样,我早晚得死在你手里。”

老娘眯起眼睛看了佟一琪一眼,眼神里有一丝责怪。招呼佟一琮,“进屋说话。”老娘说话时,用力甩着湿衣服,平平展展地挂到晾衣绳上,云淡风轻地进了屋。

佟一琮黑着脸,跟在老娘身后进屋。他从老娘的语气里,已经能够肯定一件事。老姐撒谎了,而且老娘并不知情,或者说老娘是后知情的。其实见到老娘平平安安,佟一琮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这个老姐什么脾气秉性,他比旁人更了解,遇事总是急三火四,火燎屁股一样。他就想借机镇压一下她,省得她老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副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式,何况现在韩风不在,正是打压的好时机,当着姐夫的面,他就是再有气,也得给姐姐几分面子。

佟瑞国不在屋,安玉尘径直坐在炕沿上,佟一琮和佟一琪各自占领了一只单人沙发,他刚坐下,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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