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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露的话语让众人轻松了不少。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而不是什么面容严峻的一代枭雄。底下的冒辟疆也发现比起上次见面时孙露虽然多了几分威严但那种平易近人的气质依然没变。不过对于那次的见面冒辟疆并没象侯方域那样为错过孙露而感到懊恼。此时却听孙露举杯象他和侯方域问道:“侯公子、冒公子算算离我等上次见面也有一年多了。没想到我等真的同朝为官了。”
“当时是学生孟浪,不知天高地厚倒是让大人见笑了。”侯方域和冒辟疆齐声说道。想起那日孙露见面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涉及到的弘光太子案两人心中不由一阵怅然。这世事还真是难料啊。
“两位可太过谦虚了。诸位文采风流又能在朝廷最需要人才的情况下主动请缨,解朝廷所急,着实难得。诸位的文章朝廷已收为范文。也算是作为天下士子的楷模吧。”紧接着孙露想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如今天下士子齐聚京师相信也有不少卧虎藏龙之辈。不知诸位可否向朝廷推荐一二。”
众人听孙露这么一说纷纷点头私语起来。却听冒辟疆毫不犹豫的举荐道:“昆山顾炎武行奇学博。实为朝廷所需的人才。”
冒辟疆的话一出口。侯方域和阎尔梅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顾炎武原名顾绛。清军南下时改名炎武。这个十四岁便参加的复社的江南名士众人怎会不知晓。可在这次的“麒麟事件”中顾炎武却公开的放言道:“说君主是受命于天,或说天降麒麟圣兽,或说梦兆,或说神托,如此荒唐而恬然不以为怪。显是愚不可及的。”他的举动和言论在其他人看来摆明了就是同内阁和商会作对。冒辟疆怎能在这种时刻当着首相大人的面提起那个不识相的人呢?
“昆山顾炎武?好象是这次国会议员中的一员吧。”孙露回头向一旁的阎尔梅问道。
“是的,首相大人。不过,此子狂妄不羁。常有过激言语。”阎尔梅点头回答道。
不过孙露对顾炎武的文章却很是欣赏。这次的“麒麟事件”从某方面让孙露看见了“天赋人权”的脆弱。这本不属于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思想想要在这片专制的土地上发芽是何其的困难。然而顾炎武的“以天下之权,寄天下之人”。却让孙露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让她真正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民权思想。这种思想不是她从未来带来的,也不是从西方传播迩来的。是完完全全扎根于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民权思想。想到这儿孙露以期盼的口气说道:“我倒是很希望能在今年国会召开时倾听这位顾议员的演讲呢。他的话毕竟也代表着一部分百姓的心声。既然他都敢说,朝廷又有什么理由不敢听呢?”
第六章 第十七节 国会(一)
隆武元年农历十二月初八,众人期盼已久的隆武朝第一届国会正式在东角门外的文渊阁正式召开了。为了让国会能容纳下足够的议员与旁观民众,文渊阁在原有的基础上被彻底整修了一番。工部为此拆除了许多不必要的装饰与隔墙。一改中式建筑空间利用率低的缺陷使得整个文渊阁变得异常的宽敞与明亮。其中最难能可贵的大概就要属文渊阁的回音系统了。由于目前科学技术有限,如何让发言者的发言在没有麦克风和音响的情况下传达到在座的每个议员的耳中就成了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不过这次工部让孙露再次见识了古人的智慧。在方以智和冒辟疆的共同努力下工部效仿北京天坛的回音壁、三声石、对话石的原理设计了一套奇特的回音系统。这套回音系统能让站在演讲台上的发言者的声音清晰的传递到文渊阁的每一个席位上。为了证实其实用性孙露还亲身体验了一番这种奇妙的感觉。结果,效果好得令人称奇。就连一同协助改建的西洋传教士都不得不感叹于中国建筑师在建筑、物理、数学方面的高超造诣。赞叹这是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不过方以智和冒辟疆对这样的评价可不敢苟同。由于设计整套回音系统花去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再加上工时紧迫。结果在装饰上只好“偷工减料”了。因此两人对文渊阁的装饰都不满意,认为这只是一个半成品。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文渊阁是召开国会的地方,是皇帝接受百姓请愿的地方。应该更庄严,更有气派才是。这样才能显示出天朝的威严。对此,大概是同那几个传教士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孙露倒是觉得装饰得差不多了。文渊阁在功能上的已经十分完美了,没必要再吹毛求疵。毕竟那是需要花钱的。可就在这次的国会之后那些国会议员也觉得文渊阁寒酸了些,同他们的身份不符。结果主动向工部捐款强烈要求整修文渊阁。方以智当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笔钱继续完善他的作品。于是文渊阁在艺术上和功能上逐渐的趋于完美甚至替代了皇城成为了京师新的标志。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新生势力对皇权的一种挑战。
然而文渊阁是否庄严华丽并不是这些个国会议员最关心的事。他们最热盅的是在这里召开的国会。因为在文渊阁中这些在野的国会议员将有机会直接面圣阐述自己的观点。这是可是无上的光荣啊。甚至可以说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当然他们也清楚的知道真正能决定是否采纳他们意见的人是站在皇帝背后的首相大人。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国会。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那女人造就的。能否吸引首相大人的目光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坐在休息室里的顾炎武就是他们中的一人。顾炎武原名顾绛,字忠清。不过在清军南下后,他果断将自己的字由忠清该为了宁人。尽管他14岁就中了秀才,但到27岁,顾炎武也没能通过乡试取举人的资格。从此,他便据弃科场题名之路,致力于实学,研究关于国计民生的真学问。作为复社成员的他是最早接受议会的名士之一。对于孙露在各地广设议会的举动他也十分的赞同。由于其祖上是江东四大富户之一。因此顾炎武很顺利的就得到了进入国会成为国会议员的资格。立志“明道救世”的顾炎武认为议会是最能做到“以天下之权,寄天下之人,而权乃归天子”的制度。就象身为国会议员的他虽然没能科场题名可照样能在今天直接面圣。朝廷能如此广开言路,提倡“清议”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但他同时也对议会的建立者孙露报有一种强烈的抵触。
在顾炎武看来朝廷只要拥有一个圣明的君主和一个关心民生的议会就已经足够完美了。可是孙露却偏偏以首相的身份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下制议会以淆民声。还让不少见利忘义之辈进入议会。顾炎武不是排斥商人。只是认为以商人的品行不足以做到为民着想的水准。更别说“清议”了。让一个通过钱财购买爵位,利用财势进入议会的人成为国会议员。简直就是对这种“清议”制度的亵渎。想到这儿顾炎武的脸色也变得渐渐凝重起来。他那拿着演讲稿的手此刻捏得更紧了。这上面是他在隆武帝登基后参照目前形式所编写的一系列治国建议。待会儿他就将当着皇帝的面面呈这些建议并当众发表演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演讲台上直击那位首相大人的准备。虽然他清楚这么做会给他带来什么样严重的后果。正当顾炎武一脸视死如归的打算在国会上批驳孙露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顾炎武的思绪。“宁人兄,你在这儿啊。”
顾炎武回头一看原来是来自湖广的衡阳议员王夫之。王夫之的大名他早有耳闻。特别是他当年严词拒绝张献忠之礼聘的事迹更是被人传为佳话。和顾炎武不同26岁的他早就中举了。可谓少通博,意气不可一世。义勇军其实在很早就控制了衡阳王夫之也是较早接触议会的士人之一。眼见顾炎武有些紧张,王夫之不由主动上去打起了招呼。
“啊,是而农兄啊。”顾炎武拱手相迎道。
“大家来得还真早啊。”王夫之四处张望了一下道。
“今天可是要面圣的。众人当然不敢怠慢啊。”顾炎武略带感慨的说道。此时休息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人称朱爵爷的朱统锐到了。只见一旁的贾敏则、王霖生等人纷纷起身作揖。透着一幅市侩的嘴脸。看得顾炎武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将头撇了过去。已经习惯于这种场面的王夫之并没有象顾炎武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略带玩味的说道:“看来各地地方议会的议长都到齐了。”
“还不是首相大人手中的泥菩萨。”顾炎武自顾自的整理起了手中的册子。当然他并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首相大人他根本就没机会走进文渊阁。
“泥菩萨?”王夫之侧着头看着顾炎武不屑的表情。或许是吧。不过他对那个能操纵如此多泥菩萨的首相大人同样很感兴趣。今天的国会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王夫之想看看那个女首相是否真的象传闻中的那样与众不同。是否值得他出仕效忠。想到这儿王夫之抬头望了下窗外。他知道在文渊阁外亦有众多象他一样的年轻人在关注着这里即将召开的国会。他们有着和他一样的疑问。就等着孙露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其实同这些个议员一样孙露也很紧张。此刻身着紫色蟒袍的她正抱着双臂看着窗外热闹的情景。来自各地的学子几乎已经将整个文渊阁包了个水泄不通。为了维持秩序刑部调来了大批锦衣卫把手各个关口。为此义勇军还特地增调了一个团的兵力协助刑部维持京师的治安。按照内阁的安排。这次的国会分为两个阶段。先是由隆武皇帝亲自接见国会议员。并倾听国会代表的进言。期间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整个文渊阁是处于封闭状态的,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待到隆武皇帝接见完国会议员返回皇宫后,就该轮到孙露代表内阁上场了。按照孙露的命令这个阶段文渊阁允许有一部分民众进入旁听。和孙露想象中的一样虽然名额有限,但来的人还真不少。东角门外的酒楼茶肆据说在几个月前就被定满了。在这些士子看来就算没机会进入文渊阁只要能在外面观望一下也是种荣幸。更何况还能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最新的消息。孙露知道这是一次对她的考验,更是一次对隆武内阁的考验。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鸿胪寺官员恭敬向孙露行礼道:“首相大人,议员们已经就坐了。”
“知道了。”孙露点了点便随着这个官员来到了走廊另一头的暖阁。史可法等内阁大臣早就等在了暖阁外头。见孙露来了他们连忙同孙露一起朝着暖阁恭敬的说道:“恭请皇上起驾!”
不一会门帘便被开了隆武皇帝朱聿键在四个宫女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同往常一样朱聿键依然打扮得光鲜亮丽一副九武之尊的派头。孙露带着内阁大臣们恭敬的朝着皇帝行了礼后便簇拥的着朱聿键穿过了长长的回廊来到了文渊阁议政大厅的大门前。只听一旁的司仪大声的喊道:“皇上驾到!”从大厅里立刻传来了一片桌椅挪动的声音。与此同时两个站岗的锦衣卫士“啪”的一个立正向皇帝敬了个军礼后推开了大门。
朱聿键踏着红色的地毯迈着方步走进了议政大厅。孙露和内阁大臣们紧随其后。在议政大厅门口的那一瞬间孙露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她知道自己即将迈进一个没有硝烟却又无比残酷的战场。但孙露依然以容而又幽雅的步伐迈进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