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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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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看一个朋友,这样说是可以的,不过我可不要向他们问候。” 
  “好,那就不问候。”对她这样说一下,那就够了——这样说不会有什么坏处。这是小事一桩,不会惹什么麻烦。可往往只靠一些小事,便能清除人们深层里的障碍。这样一件小事能叫玛丽·珍妮小姐感到舒服,却又不用花费什么代价。随后我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那袋钱的事。” 
  “啊,他们拿到了手啦。一想到他们是怎么样搞到手的,我觉得我是多么傻啊。” 
  “不对。你可不知情哩。他们并没有搞到手。” 
  “怎么啦,那么在谁手里?” 
  “我但愿我知道就好了,不过我并不知道。钱曾经在我的手里。因为我从他们那儿偷了过来。我偷来是为了给你们的。我也清楚我把钱藏在什么一个地方,不过我怕如今不在那里了。我非常难过,玛丽·珍妮小姐。我实在难过得无以复加,不过能做到的我都做过了,我都做过了,这是说的实在话。我差一点儿给逮住了。我不得不随手一塞塞好,拔腿就跑—— 
  可塞的不是个理想的地方。” 
  “哦,别埋怨自己罢——光埋怨自己,那太不好了,我不准许这样——你也是无可奈何嘛,这不是你的错嘛。你给藏在哪里啦?” 
  我并不愿意让她又想到自己的烦恼。我仿佛张不开嘴来对她说些什么,以致叫她仿佛见到棺材里躺着的尸体,肚子上放着那个钱袋。因此,我一时间什么也没有说——随后我说: 
  “我宁可不告诉你我把钱放在哪里的,玛丽·珍妮小姐,如果你能不追问我的话。不过我可以为了你起见,把这写在一张纸片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去洛斯罗浦家的路上拿出来看。你看这样行么?” 
  “哦,行的。” 
  我就写了下来:“我把钱袋放到棺材里了。那天你在那儿哭的时候,也就是在当晚,钱还在棺材里。当时我躲在门背后,我也替你非常难过啊,玛丽·珍妮小姐。” 
  写着写着,我眼里也流了泪,我想到她怎样深夜只身一人哭哭啼啼,可就在她自己家的屋檐下,这些魔鬼正住在那里,叫她丢丑,掠夺她。我把纸片折好递给她时,看见她眼睛里也热泪盈眶。她用力握住我的手说: 
  “再见了,——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照着做。要是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我也永远不会把你忘掉,我会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地想你,我会为你祈祷。”—— 
  说过,她飘然而去了。 
  为我祈祷!我看啊,要是她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的话,她就会挑另一件和她更般配的事去干。不过我敢打赌,话虽这样说,她还是为我祈祷的——她就是这么一类人。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她就有胆子甚至敢为犹大祈祷哩——我看啊,她身上没有软骨头。尽管你爱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不过据我的看法,她是我见到的姑娘中最有胆量的人了,她浑身是胆。这话听起来仿佛是过于奉承的话,其实并非如此。要是说到美——以及善——她就比人家高出一头。自从我亲眼看到她走出这道门以后,我就从没有再见到过她了,不过我想念到她的次数啊,我看恐怕有千百万次了吧。还不时想到了她所说的要为我祈祷的话。要是我认为,为了她祈祷会对我有点儿用处的话,我死活也要为她祈祷啊。 
  是啊,依我看,玛丽·珍妮是从后门溜走的,因为并没有人见到她走开。我见到苏珊和豁嘴时,我说: 
  “你们有时候全家去拜访的河对面那家人家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们说: 
  “有几家哩。主要是普洛克托斯家。” 
  “正是这个名字,”我说。“我差点儿把这忘了。玛丽·珍妮小姐要我告诉你们,她急急忙忙到那里去了——有人病了。” 
  “哪一个?” 
  “我不知道。至少是我忘啦,不过我想是——” 
  “天啊,但愿不是汉娜?” 
  “真对不起,”我说,“恰恰正是汉娜。” 
  “天啊,——她上个星期还身体好好的嘛!她病得厉害么?” 
  “是叫不出名字的病。玛丽·珍妮小姐说,人家陪了她整整一个晚上,还深怕她拖不过多少时间了。” 
  “到了这么个地步啊!她究竟得的什么病呢?” 
  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一种合理的病,就说: 
  “流行性腮腺炎。” 
  “流行性腮腺炎,别瞎扯啦!得了流行性腮腺炎,也不致于要人整夜守着啊。” 
  “不用守着,是么?你不妨打个赌,对这样的流行性腮腺炎,人家是要整夜守着的。玛丽·珍妮小姐说,这是新的一种。” 
  “怎么新的一种?” 
  “因为跟别的病并发的。” 
  “什么些别的病?” 
  “嗯,麻疹、百日咳,还有一种非常厉害的皮肤病,还有痨病、黄疸病、脑膜炎,还有别的什么,连我也说不清。” 
  “天啊!还把这个叫做什么流行性腮腺炎!” 
  “玛丽·珍妮小姐就是这么个叫法。” 
  “啊,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个叫做流行性腮腺炎呢?”
  “为什么?因为这是流行性腮腺炎,这病开头从这个开始的。”
  “哈,这就没有道理了。一个人也可能最早先碰痛了大拇脚趾,随后吃了毒药,又掉到了井里,扭坏了脖子,摔坏了脑子,有人出来问起此人怎么死的,可是一个蠢家伙却出来说‘啊,他碰伤了大拇脚趾。’这样的说法难道有什么道理么?不,毫无道理。这病传染么?”
  “扎人①?看你说的。假如有一张耙——在黑地里——会扎人么?你不给这个耙齿扎住,就会给别的耙齿扎住,你说对不对?你要想挣脱掉这张耙齿,就非得把整张的耙拉开,不是么?这流行性腮腺炎就不妨说如同一张耙一样,——可不是平平常常的一张耙,让它扎上了就下不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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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catching可作抓住、挂住解,也可作传染解,这里赫克可能有意逗笑,也可能不知道有后面一种意思(传染)。
  “我看啊,这太可怕了,”豁嘴说。“我要到哈维叔叔那里去——”
  “哦,是啊,”我说,“我要是你的话,当然我得去。我要一时一刻也不耽误。”
  “嗯,为什么一时一刻也不耽误呢?”
  “你只要稍稍想一想,你就会明白的。你的叔叔们不是非得尽快回英国老家去么?你难道以为他们会那么卑鄙,以致自己说走就走,而让你们单独走这样远的路程么?你们知道他们肯定会等你们一起走的。到此为止,一切还顺当。你叔叔哈维是位传教师,不是么?既然这样,一个传教师会欺骗一只轮船上的伙计么?他会欺骗一只船上的伙计么?——就为了让他们同意玛丽·珍妮小姐上船?现在你明白了,他是不会这样干的。那么,他会怎么干呢?啊,他会说,这实在没有办法。教堂的事只好由它去了,因为我的侄女接触了那可怕的综合①流行性腮腺炎,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在这儿留下来,等三个月,看看她有没有得这个病。不过不用担什么心,要是你认为最好是告诉哈维叔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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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为拉丁文,美国国徽上以此作为箴言,意为“合众为一”,这里用作多种病症形成的综合症。
  “别胡说了。放着我们能在英国过快活日子,却要耽在这儿鬼混,光为了看看玛丽·珍妮是不是沾上了这个病?你这不是在说傻话么?”
  “不管怎么说,也许最好还是跟你们邻居中哪一位先说一说。”
  “你听我说吧。你可说是生来就比任何什么人都要笨。你难道不明白,他们就会去告诉别的人?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根本谁也不告诉。”
  “啊,也许你是对的——是啊,我认为你是对的。”
  “不过依我看,我们应该至少告诉一下哈维叔叔,说她要离开一会儿,好叫他不必为她担心。”
  “是啊,玛丽·珍妮小姐要你这么办。她说,‘对她们说一下,要她们向哈维叔叔和威廉叔叔问候,说我到对河去看——你们的彼得大伯经常念叨着的那一富有人家叫什么来着——我是说那一家——叫什么来着。”
  “哦,你一定是指阿贝索贝斯,不是么?”
  “当然是的,他们这种姓名啊,真是烦死人,叫人家怎么也记不住,多半记不住。是的,她说她要过去求阿贝索贝斯家务必到拍卖的现场来,并且买下这座房子,因为她认定,彼得大伯宁愿由他们家而不是别的人家把这座房子买下来。她准备缠着他们不放,直到他们答应会来。如果能说通,并且她还没有累倒,她就会回家来。如果那样的话,她会回家来的。如果这样,至少她在早上会回家来的,她还说,关于普洛克托斯家,什么也别说,只提阿贝索贝斯家便行了——这是完全实实在在的话,因为她去那里是为了讲她们买下房子的事。这我清楚,因为是她亲口对我这么说的。”
  “好吧。”她们说。随后就去找她们的叔叔,向他们问候,给他们传口信。
  如今一切顺利。姑娘们不会说什么,因为她们想去英国。国王和公爵呢,他们宁愿玛丽·珍妮出门为拍卖出一把力,而不愿意她们就在身边,叫罗宾逊医生一找就能找到。我呢,也感觉良好。据我自个儿判断,我干得挺漂亮——依我看,就是汤姆·莎耶吧,也未必能干得更漂亮些。当然啰,他会搞得更有气派些。我因为从小缺少这方面的锻炼,便不能那么得心应手。
  啊,他们在公共广场上进行着拍卖,一直搞到傍晚。拍卖拖啊,拖啊,一直在拖下去。那个老头儿亲自到场,站在台上主持拍卖的人身边,神情十分虔诚,不时插进去引一小段《圣经》上的话,或是几句假仁假义的话。公爵呢,也在旁边咕咕咕地叫,想方设法引起人家对他表示同情,并且借这个机会,好叫自己出出风头。
  事情终于拖到了尽头,一切都拍卖光了。什么都拍卖掉了,除了墓地上的一些小玩意儿。他们还要不遗余力把这些都拍卖掉——国王那种决心把一切的一切都吞下去的那个贪财劲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啊,这一切正在进行着的当口儿,一只轮船靠岸啦。在这以后不过两分钟,就有一群人来了,他们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哈哈大笑,闹着玩地叫道:“如今来了你们的对头啦!老彼得·威尔克斯家,如今有了两套继承的人马啦——你们只要掏出钱来,押哪一家,尽你们挑!”
 


 

 
 
第二九章
 
 
  那伙人带来了一位挺体面的老先生。还有另一位挺体面的年轻一些的人,只是右胳膊用绷带吊着。天啊,大伙儿吼啊,笑啊,没完没了。不过我看这可不是笑笑的事。我还料想,公爵和国王如果看出了什么,势必会神情紧张起来。我以为他们的脸一定会吓白了。可是错了,他们的脸才没有吓白呢。公爵丝毫没有流露出他担心出了什么意外,而是继续在谷——谷——谷地到处叫唤,显得又高兴,又得意,仿佛象一把咕嘟嘟倒出牛奶来的奶壶。至于国王呢,他只是悲天悯人地两眼朝下望,望着那两个刚来的人,仿佛在心里哀叹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骗子和流氓,把他肚子都气痛了。哦,他这种表演,可算精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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