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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传之孝贤皇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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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不是这样,太后又怎么会满意。自己越是心慈手软,越是顾及与皇上的情分,太后便越是会不依不饶,那芷澜岂不是白白被扔出了宫去,哪里还有一点价值。

可奇怪就奇怪在,弘历没有接着说下去了。责备没有,怨怼没有,安抚没有,什么话都没有了。就如同兰昕不在身边一样,沉着的闭上了眼睛。

尴尬还是难堪,冷漠还是心乱,兰昕根本无从分辩。对她来说,枕边人如同空气一般密不可分,却时常又似远在天边的明月,高高悬于夜空。仅仅是捉摸不透,用来仰望也就罢了,却根本触不可及,想抓也抓不住。

她碰了碰唇,想说些宽慰的话。可方才皇上打断了自己,分明是不想听了。那么,就静静的陪他立着,祈盼秀贵人能化险为夷,或者查出滑胎内情,让皇上松乏了心头的这口怨气也好。再说得明显一些,兰昕是希望能查出此事与自己无关,也消解皇上对自己的不满,这才是最紧要的。

对于芷澜的事儿,兰昕真是百般无奈。非但如此,她心里甚至还有些怨怼皇上。倘若真心喜欢这个女子,早早的纳了也就是了。与芷澜相处了十年之久,兰昕知道芷澜待皇上是真的一心一意。让人摸不透的则是,连她都看清楚了这一份情是真是假,怎么皇上自己会觉不出来呢?

换句话来说,为何他宁可信芷澜是太后的眼线,也不愿信青梅竹马的女子,待自己一片真诚甘为红颜?

“皇上、皇后娘娘,流血已经止住了,秀贵人暂且没有什么大碍了。”曹旭延躬着身子走出来,脸色霁霁,戚戚然道:“可惜,龙胎保不住,已经从母体脱落了,是位小公主。”

曹旭延声落,床榻上气若游丝的秀贵人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皇上,求您,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儿吧……皇上……”

宫婢取来了沉香木的黑漆托盘,将从母体脱落的死胎轻轻搁在上面。着了一块黑布盖上,转身要端出来,呈皇上瞧上一眼。

谁知秀贵人猛然有了力气,拖着撕裂之痛的身子,飞扑上来死死攥住宫婢的手:“别把她带走,她是我的孩儿啊,她是我的孩儿。”

“小主,您别这样,身子要紧啊,看伤了根本可怎么是好?”水澜泪眼滂沱,恨不能替自家小主疼才好。“您别这样……”

兰昕敛着一口气,绕过屏风兀自走了进去。“秀贵人,事已至此,你务必要放宽心。”正欲再说什么,却听皇上轻咳一声,似有话说。兰昕连忙噤声,与水澜同扶住秀贵人,返回床榻上坐好。刻意的瞥了一眼黑布盖着的龙胎,兰昕不寒而栗,生生的别过脸去。

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匆匆就离去了。若不是这满屋子的血腥气,以及秀贵人悲怆的哭喊声,兰昕当真要以为,从来就没有这么回事儿。她没有来过,亦不曾来过,她的生命太轻了。

“究竟秀贵人为何会滑胎?”弘历口吻严肃,整个寝室的人都能听到。

曹旭延正色蹙眉,平和道:“在此之前,微臣并未替秀贵人请过脉,倘若贵人不是体质虚弱,稳不住龙胎,那便是药力所致,致使胎儿滑落。”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秀贵人嘶哑的声音刺耳刺心:“臣妾的身子强健,龙胎稳固,不可能忽然就滑胎了,皇上这绝不可能。”

纯嫔应声进来,朝弘历一福,应证了秀贵人所言:“皇上,嫔妾一直照顾着秀贵人的身子,并未曾有半点疏忽。秀贵人身子很好,龙胎稳固,不信自可传照料龙胎的御医前来询问。”

“那便是用了药。”弘历的声音很沉,如同贴着人很近的阴云,虽然压不死人,却足以令人窒闷到窒息。

“秀贵人所穿所用,尽是嫔妾精心准备的。样样都经由了嫔妾之手,断然不会有不妥。”苏婉蓉义正词严:“倘若秀贵人真是被药力所害,这腌的东西,一定不会是钟粹宫里的。还望皇上明鉴,还秀贵人一个公道。”

第九十二章 :豪华落尽见真淳

低眉思忖,兰昕示意水澜好好安抚秀贵人,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裳,她随即走了出去。。“曹御医,本宫方才未听明白,你说此次之前没有为秀贵人请过脉,不知她身子是否健朗倒也情有可原。怎的用了药还是未用药致使的滑胎,你也判断不出来么?”

“微臣轻率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曹旭延连忙行礼告罪,愧叹道:“臣没有如实说明,并非有搪塞之意,也并非未诊断出来。而是……这药乃是后宫禁忌,在臣未能确诊之前,实在不敢信口雌黄。”

弘历听出了端倪,不由冷哼一声:“曹御医所言,莫非是麝香?”

“回皇上的话,正是。”曹旭延苦恼不已,忧心道:“据臣所知,康熙爷再世时,后宫有妃嫔为争宠而以麝香谋害皇嗣,康熙爷大怒,将麝香列为后宫禁药之首。臣知晓御药房皆不曾有此物储备,迫不得已非要用时,必得向皇上求旨恩旨,由专人经手置办。于是,臣以为后宫未必会出此孽障,故而有所保留未曾道明。”

苏婉蓉瞪圆了双眼,喏喏问道:“这么说来,曹御医是断出秀贵人身上,有用过麝香的痕迹?”心中大惊,她是真的畏惧到不行。这被禁了的药是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流进钟粹宫的,且说下药者为何人,是不是仅仅只陷害了秀贵人而已。

倘若牵累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到底觉得自己还年轻,苏婉蓉私心想着能再为皇上添几位阿哥就美满了。毕竟唯有子嗣才是保全自己最有效的法子。胜过挖空了心思,去博君王一笑。江山代有美人出,未待到自己色衰老弛的那一日,皇上怀里指不定又添了多少新欢呢。

何况从跟着弘历开始,苏婉蓉想要的就不仅仅是夫君的疼惜。百般的隐忍,为的不过是成为他身边最显贵的女人。现在又多了一条寄望亲手捧自己的孩儿走上帝位。这么想着,苏婉蓉的心紧紧的团缩起来,犹如坚硬的石块儿:“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彻查钟粹宫内外,不能姑息这般狼子野心的恶人。”

曹旭延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复又垂下头去,一字一句道:“非但是用了麝香,还是最好的当门子,且分量根本不轻,令配有红花等寒凉药物,迫使龙胎脱离母体。否则,秀贵人也不会流血不止。臣斗胆妄言,此人的算计着实并非一日两日了,恐怕最少也有三月以上。”

兰昕的眼底猛然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她恭敬的朝皇上行礼,沉痛道:“算计并非一日两日,足足有数月之久,必得是秀贵人近前的人才能办到。唯有成日里都近在咫尺,才有时机下手而不被发觉。又或者说,此人必然熟悉秀贵人的起居饮食,否则如何能瞒住心思缜密的婉蓉?”

苏婉蓉见皇帝的脸色愈加难看,坚毅的咬着牙跪了下去:“皇上,嫔妾无用,竟然让人必钻了这么大的空子。求皇上责罚。”

兰昕无意为难苏婉蓉,此时她心里虽然也怀疑着她,却始终不能确定。遂伸手将虚扶了她起身:“现在还不是问责的时候,纯嫔,你当仔细审问钟粹宫的宫人,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宫嫔就由本宫来逐一查问。”

弘历见兰昕如此正色而忧虑的样子,心头的气也消了些。长长吁了一口浊气,缓声道:“朕陪着皇后一并查问。”

“是,皇上。”兰昕眼中一热,才觉着是和皇上贴着心。他之所以那样不理不睬的,许久是赌着一口气所致。毕竟芷澜对他再要紧,也终不及自己。“去办吧,纯嫔。”

苏婉蓉板着脸点了点头,眸子里闪烁着惋惜与怨愤:“嫔妾必定详加审问,请皇上、皇后稍候片刻。”

“放开我。”秀贵人支撑着身子听着几人说话,待到此时,她完全把持不住自己了。挣开了水澜的手,她含着泪,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

如同飘零的孤叶,秀贵人晃晃悠悠的扑落在皇帝脚步。那跪下去的声音,尤为的轻,根本听不见一点声音。而她此身,着实如一捧灰尘扬在金灿灿阳光下,除了星星点点的尘粉,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皇上,求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臣妾的孩儿死得太冤枉了……”秀贵人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她的声音微弱的让人听不清。可说来也奇怪,正是这极其微弱的声音,最能划破坚韧的心房,触动情肠,让听见的人不由辛酸,几欲落泪。

兰昕俯下身子,双手托起摇摇欲坠的秀贵人,动容道:“妹妹受苦了,本宫难辞其咎。但请妹妹珍重,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孩儿总才会再有的。其余的事,妹妹此刻不必多想。皇上必然会严查不待,还妹妹一个公道。”

弘历配合的颔首,双眼满是愧疚:“朕正是此意,易彤,宽心歇着。朕答应你,必不会轻纵了害你的人,还咱们的孩儿一个公道。”

“臣妾遵旨。”秀贵人才答完这一句,眼前一黑,身子倾斜着要倒下去。兰昕与水澜生生的托住了她,却还是由弘历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捧去了床榻上。

兰昕看着弘历的身影,眉头攒紧,心里难言的痛着。她不愿看见他伤心,那感觉像是在破裂的心上撒盐,痛如撕裂。

待到皇上安置妥当了秀贵人,又叮咛曹旭延仔细诊治,兰昕才道:“皇上,未免搅扰秀贵人安歇,还请您移驾偏厅。陈贵人与张常在已经侯在了那里。”

“唔。”弘历沉着的目光清冷而深邃,旋身离去之前,蹙眉道:“秀贵人房里的帷帐颜色难看,着人换了。”

兰昕细细一看,那帷帐是乌青的颜色,透进来的光穿过帷帐,竟然显出几分清冷死寂,果然不是好看的颜色。“锦澜,你留在这里仔细安排。水澜,你随本宫来。”

二人恭顺应声,即刻按照皇后的吩咐而行。

走出寝室的时候,兰昕召唤了薛贵宁前来:“带着两名侍卫,去把照料秀贵人龙胎的御医擒来。三月之久的毒害,何以那御医未曾发觉,还口口声声说龙胎强健。本宫非要问个清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事。”

弘历兀自宽心,兰昕总算是缜密而细致。后宫之事,他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脂粉斗争残酷,不亚于前敌我交战的兵戎相见。后者可以镇压,可以杀戮,甚至可以以暴制暴。而前者往往牵扯到家世、情分、政事,令人分身乏术。

于是乎这个时候,弘历更倾向于由皇后出面。心里总觉着皇后公正无私,必然不会偏颇,也真的可以令他安心。这么一想,弘历又觉得舒心了不少。虽然这一日未曾有一桩好事,但到底还有可以信赖之人在侧,同进同退。

“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吉祥。”陈青青与张常在双双福身,动作比往日生硬了几分。脸上的颜色均不好看,像是巨石压在身上,难以动弹。连呼吸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哪一个细微的表情落在皇上眼里,轻则招致嫌恶,重则性命不保。

待坐定,弘历才示意二人平身,面如平湖道:“秀贵人的龙胎没能保住。”

方才皇后一来,便将陈青青与张常在关进这偏厅等候。遂二人根本不知内寝之中究竟情形如何,此时闻皇上亲口所言,均含泪垂首,伤心不已,齐声宽慰:“旦请皇上宽心,珍重龙体要紧。”

“是位公主。”兰昕轻描淡写,似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已经成形了。”

陈青青凝视着皇后的双眼,泪水轻轻的掉下来,满心痛楚:“早晨的时候,秀贵人还好端端的与臣妾说笑。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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