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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又说:这都是他妈的命呀。
杜军医的身子就转过来了。父亲站了起来,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杜军医突然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
父亲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点了点头道:俺知道。
“呜哇——”杜军医猛地哭出了声。随着这一声,杜军医投向了父亲的怀抱,她把头伏在父亲的肩上,接着泪水就漫湿了父亲的肩膀。父亲的眼睛也潮湿了,突然,杜军医又叼住父亲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父亲吸了口气,父亲就说:好!真好!!
那一次,父亲的肩头留下了一口深深的齿痕。许多天过去了,父亲仍能看清肩头的印痕。父亲每次望见那个痕迹,心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感动和爱情波澜。
父亲没有意识到,他这么频繁地和杜军医往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父亲和杜军医的爱情故事曾轰动全师,惊动了军里。当他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地和母亲重新生活在一起时,有关种种父亲的传说渐渐平息了,父亲在官兵们的眼中又是昔日的师长了。
杜军医不嫁,人们猜测过,议论过,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料到的是,父亲和杜军医又开始往来。人们在父亲和杜军医的目光中都看到了爱情夭折后的痛苦。大家不知应该为父亲高兴呢还是担忧。
在这期间,吴军长又一次找到了父亲。
吴军长不会拐弯抹角,见了父亲的面就说:石头,你小子行啊。
父亲翻着眼皮看吴军长。
吴军长又说:你和桔梗过得咋样?
父亲吸烟,让烟雾把自己的脸罩住,然后说:过日子呗,就那么回事。
吴军长:我要去军区当参谋长了,你知道军长这个人选是留给你的。
父亲:俺今日能活下来,知足了,当不当官的都是小事。你老吴有啥就说吧。
吴军长:有人反映你和杜军医的关系很不正常,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的脸涨红了,然后骂道:俺日他娘。俺差点就和杜军医结婚了!婚没结成来往一下有啥了。难道让俺把杜军医当成仇人不成?
吴军长挥挥手,拍拍父亲的肩道:石头哇,咱都老大不小的了,听人劝吃饱饭。我来也没别的啥意思,就是聊聊。
说完吴军长就走了。
父亲把吸了半截的烟扔到了地下。
没过几日,吴军长就发来一份命令:调杜军医去军医院报到。
父亲什么都明白了。
杜军医去军里报到时,没有见到父亲。那时父亲正躲在自己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他一会想自己,一会又想杜军医。他知道让自己娶杜军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杜军医还很年轻,以后她还会结婚,过日子,时间长着呢。这么多人为杜军医介绍男人,杜军医一个也没看上,都是因为他。杜军医这次调走,换一个环境,也许会好些。父亲这么想。
杜军医走了,父亲的心里空了。父亲以为空一阵就会好起来,该干啥还干啥。没想到的是,这一空,空得父亲抓心挠肝,无着无落。他发脾气,骂人,看什么也不顺眼。他看第一个不顺眼的就是母亲。那时林还不满一岁,正是又哭又叫的时候。林一叫,父亲的心就更乱了,父亲就冲林吼:别哭,再哭老子揍死你。
林显然还不知道怕父亲,父亲这么一吼,哭叫得越发无法无天了。
母亲就扎撒着一双小脚奔过来哄林。林刚消停,就又扎撒着脚进了厨房。过一会林又哭了,母亲就一趟一趟地奔波。
父亲见母亲扭着脚走路的样子就生气,瞅你那双小脚,放个屁都能把你崩个跟头。
母亲道:当年要不是俺脚小,爹娘还看不上俺哩,俺咋能嫁给你。
别当年当年的,离俺远点。父亲挥着手,轰苍蝇似的轰母亲。
母亲躲在厨房里,一边看自己的小脚一边抹眼泪,林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父亲在房间里吸烟想心事。父亲大部分时间想的都是杜军医,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杜军医在干些什么。父亲一静下心来想杜军医时,情绪就显得很好,脸色也柔和了许多,目光又飘又亮。
在这期间,杜军医在军卫生院出事了,是一起医疗事故。她在为一个军官做盲肠手术时,把一把剪子忘在了病人的腹腔中,几天以后才发现。要不是发现得及时,那个军官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在这之前,杜军医经常出现错误,不是开错药,就是打错针。医院反映,杜军医的脑子出了问题,不再适合当医生了。因此,机关做出决定,让杜军医转业回原籍。
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暴跳如雷。他先是给吴军长打电话,吴军长就说:转业也不是啥坏事么,也许对她有好处。
父亲又说:她老家没啥亲人了,要是有亲人她当年投奔延安干啥。
吴军长叹了口气道:石头哇,俺知道你对她很了解,也有感情。可这是党委做出的决定,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父亲就摔了电话,冲小伍子减:通知警卫连马上集合。
警卫连立马集合,一百多号人,全副武装,在父亲的率领下,分乘三辆卡车,气势汹汹地向军部开去。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往火车站送杜军医的汽车。
父亲从怀里掏出枪,朝天空连放了三枪,那辆车就停下了。父亲就冲那辆车上喊:小梅子,俺来接你来了。
杜军医看见了父亲,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似见到亲人似的朝父亲奔了过来。杜军医脱去军装,人都变样了,瘦了,黑了,昔日那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显得暗淡无神。
父亲让杜军医坐到自己的车里,倒提着枪,杀气腾腾地向送杜军医的那辆车走去。里面坐着两位送杜军医的军务参谋。父亲就说:你们回去跟吴大刀说,人俺带走了,他要是要人找俺去。吴军长的外号叫吴大刀。
那两个军务参谋大气也不敢出地答:哎,哎——
杜军医被父亲轻而易举地抢回了三十二师,杜军医就又是军医了。从那以后,杜军医没再出现过任何医疗事故。她的医术是三十二师官兵公认的,不管有什么大病小灾,人们都愿意找杜军医。
父亲仍然经常看望杜军医。在三十二师官兵的眼里,父亲的身影经常在医院里出入。父亲也不避讳什么,有时在走廊里,有时在医院值班室里,父亲和杜军医大声地说话。
在一次全师大会上,父亲讲完了话,刚想离去,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立住脚,宣布说:今天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医院的杜军医是俺老石的妹妹了!
父亲说完这话,全场先是一阵沉默,少顷,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从那天开始,大家便都私下里叫杜军医为妹妹。
不久,吴军长调到军区当参谋长去了,军长提了另外一个师长。吴军长到军区报到前来向父亲告别,父亲在家里请吴军长喝酒。两杯酒落肚之后,吴军长拍着父亲的肩膀道:石头哇,石头哇。
父亲推开吴军长的手说:吴大刀,俺告诉你,俺老石不想当官,官越大越累,没意思。
吴军长就说:不说了,来,咱喝酒。
父亲就喝,吴军长也喝。母亲在地上颠着小脚添菜倒酒。
吴军长喝多了,硬着舌头,看一眼在地下忙碌的母亲道:石头哇,娶女人不就是过日子。你还想咋。
父亲说:不咋。俺妹子也有了,女人也有了。不咋的。
那天,父亲就生出了许多感慨,似乎也想到了许多关于生活、人生等等许多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想透,人就醉了。
送走吴军长,父亲就抱着头大哭了一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哭。哭过也就哭过了,转天,父亲就又是父亲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部队的条件也和全国人民的一样,一天天好了起来。过年过节的,家里的饭桌上也有了些内容。每到这时,父亲就让母亲去叫杜军医来家里吃饭。
母亲不说什么,一只手牵着林,颠着一双小脚一扭一扭地向医院走去。母亲见了杜军医脸上先绽了笑,言辞间也透着真诚和热情,母亲说:妹子,去家里吃饭吧。
起初杜军医显得有些不自在,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杜军医说:嫂子,这是干啥,我吃食堂挺好的。
母亲知道,要是不把杜军医叫到家里去,节是过不好的,父亲不痛快,她就不痛快。母亲就十二分真诚地拉着杜军医的衣襟道:妹子,去吧,石头等你呢。
母亲一提父亲,杜军医就不能不去了。她弯下腰抱起林,随着母亲往家里走。她走两步就要停一下,她在等母亲。母亲就一扭一扭的,努力地让自己走快一些。
父亲陪杜军医吃饭,母亲从不上桌。老家的习惯就是这样,只要家里有一个客人,主妇都不入席。杜军医抱着林,吃几口就要劝几句母亲。杜军医说:嫂子,一起吃吧,又没外人。
母亲就摇头摆手道:妹子,你吃,你吃。
那时,权已经结婚另过了。父亲不喜欢权,权似乎对父亲也没什么依赖,因此,权很少来家里。
渐渐地,母亲习惯了杜军医,杜军医似乎也习惯了这个家。
有时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不等父亲说,母亲就颠颠地去叫杜军医了。
杜军医成了家里的常客,有时母亲不去叫她,她也来。后来母亲又生了晶,家里一下子就忙乱起来。杜军医常常过来帮助带一带林,林已经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林叫杜军医姨,杜军医也很喜欢林,经常带着他去医院里玩。
一切都已经习惯了,关于父亲和杜军医的种种说法,便没人再说了。没了什么新话题,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
闲暇的时候,杜军医会来到家里和父亲聊天,母亲有许多事情需要忙碌,陪杜军医坐一会便忙自己的去了。然后屋里只剩下了父亲和杜军医两人。林不时跑来跑去,永远闲不住的样子。杜军医和父亲聊天,大都是聊过去的事情,那一仗是怎么打的,有了多少伤员等等。两人说起过去的话题,似乎都很愉快。说着说着两人会突然沉默下来,顺着各自的思路在沉思。父亲望着跑进跑出的林说:日子过得可真快。
杜军医答:可不是。
父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今年快三十了吧。
杜军医就低下头。
父亲再说:你真的该有个家了。
杜军医就淡笑一次道:这样挺好。
父亲不再说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吃饭的时间快到了,母亲就抱着晶走过来问杜军医:大妹子,今儿想吃点啥。
杜军医便道:嫂子你随便,我又不是外人。说完接过母亲怀里的晶,母亲要做饭,她要帮母亲带孩子。
母亲就迈动一双小脚向厨房走去。
吃饭的时候,母亲照例不上桌,站在一旁抱着晶,一边说话,一边逗孩子。
父亲喝酒。只要有杜军医在,父亲总要喝酒。父亲的酒量很大,一杯又一怀的,父亲的话就多了起来。父亲说:
师长俺不当了,官越大人越累。
父亲还说:俺老石知足了,儿子有了,闺女也有了。
母亲抱着晶在一旁就一脸的幸福。
父亲又说:俺妹子也有了。
杜军医埋下头吃饭,不看父亲,也不看母亲。母亲就说:大妹子,多吃点。
杜军医答:哎——
父亲再说:小梅子,找个对象吧。
母亲也不失时机地在一旁劝:大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