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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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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再问海瑾天。

海瑾天总是要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用过晚饭之后有时候还会再出去一会儿,跟管家他们商量事情。要是晚上闲着,他就会拥着我做闺房中的乐事。

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确实是乐事,那种滋味让人欲仙欲醉、沉溺其中。海瑾天的花样很多,或躺或卧或站或坐不管什么样的姿势都能行事,并且会持续上很久。

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我不想去深究,我只想安安稳稳伴在他身边,再说,他现在对我挺好,我想太多也只会是庸人自扰。

我这小院子平素没有客人,只有苍嘉得空了偶尔会过来坐上一时半会儿的。因为难得来一回客人,我也挺高兴的,跟苍嘉也越来越熟悉。

说起来,苍嘉跟海瑾天虽然是义兄弟,又是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可无论性子还是喜好,都是大相径庭。

海瑾天永远都是深色的衣服鞋帽,可苍嘉却永远都是一身浅色的袍子,看着风轻云淡的,偶尔我会觉得他像个修仙的世外之人。

海瑾天向来不苟言笑,就算是现在跟他很亲密了也难得听见他笑上几次,可苍嘉却是逢人必笑,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挂着不知疲倦的温和微笑。

苍嘉为人委实和善,每回来总是会带上一大盒好吃的东西,什么松子糖、桂花糕、七味饼、花生酥……次次不落。而下回来的时候,又总是刚好在我快要将这些吃食吃完的时候。

有一回,我问他:“嘉少爷莫非会算卦?”

他怔了片刻,微微一笑:“嫂嫂此话怎讲?”

“嘉少爷每回都像是算准了我东西快要吃完了,就又上门来做客了。再说你又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我就猜想嘉少爷会不会是精通易经算卦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苍嘉这回笑得挺开朗,整排雪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眼睛也眯得弯弯的。

我说:“我知道我不大会说话,可是,也不用笑成这样呀。”

“不是的,呵呵。”苍嘉一边勉强止住笑,一边说:“我是没想到会给嫂嫂留下这样的印象,其实这不过是碰巧了罢了。我要是真会算卦,那我一定给我自己先算上一卦,看看我啥时候能挖到一地的金子。”

“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嘉少爷不如算一算,何时才能觅得良缘呢。我听吴婶说,又有人想给嘉少爷说亲了呢。”

苍嘉的笑容稍微敛了些:“是么?我倒是没有听说这么一回事呢。”

我见他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的样子,估摸着是说了他不乐意听的事儿了,于是赶紧改口说:“相公说最近家里的事儿忙不过来,嘉少爷也一定忙坏了吧。”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给义父打个下手罢了,大哥才是真的辛苦呢。我看嫂嫂这屋子越发拥挤了,不如让人在这院子里再建几间屋子算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虽然是挤了点儿,不过相公说,等过了年开了春,还是叫我搬去他的院子。”

苍嘉点点头:“如此甚好。大哥看来对嫂嫂是颇为上心的。”

我有些羞赧:“嘉少爷,连你也来调侃于我么?”

“嫂嫂莫要误会,苍嘉绝无此意。只是素与嫂嫂详谈甚欢,苍嘉又是从小无亲无故,嫂嫂心底善良,又从无轻视苍嘉之意,在苍嘉眼中,嫂嫂与亲人无二般。”

苍嘉的身世我听吴婶提过,说是海老爷一个故友的儿子,因家中突变父母双亡而变成了孤儿。海老爷念及旧情,就将苍嘉带回了海家,认为义子抚养成人。

此时听他说自己无亲无故,我忽然想起了自己,虽然有爹娘也有兄长,可是于无亲无故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无亲无故。

我说:“嘉少爷怎么算是无亲无故呢?嘉少爷不是还有义父义母么?比我要强多了。”

“嫂嫂双亲难道不在了么?”

“在又何用?还不是将我卖了出来送死,还是第二次。呵呵。”我笑了两声,苍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嫂嫂现在不是也有大哥了么?”

“是呀,你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能这样持续多久。”

“吉人自有天相,嫂嫂且宽心。”

就这样说上一回话,苍嘉就会告辞离开。我会在晚上海瑾天回来的时候告诉他苍嘉来过了,带了很多点心之类,海瑾天总是“恩”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话题就会转开。

渐渐就到了初冬,早晚都寒冷起来,张妈也叫人来给屋子的大门钉上柔软厚重的棉布帘子,好阻隔室外的寒冷。

这一日忽然起了大风,刮得天昏地暗,落叶大片大片的打着旋儿在半空中飞。我跟张妈吴婶都缩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只是守着一盆通红的炭火说说话做女红。

海瑾天这一日好像特别忙,回来的很晚,晚饭都热了三次,幸好主菜是瓦罐炖的鸡,一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我给他盛了一大碗,他却只吃了一口就放下来了,说是没胃口。

我说:“是不是在外头吹了风了?喝些汤水就去休息吧。”

“恩。”他依言喝了一盏参汤,然后就去洗洗躺下了。

我见他不太舒坦的样子,自己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饭也就放下了,跟他一块儿早早歇下。

睡到半夜,我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呻吟声,好半天清醒了一些,意识到不大妙,赶紧一个骨碌坐起来,看向旁边。

海瑾天全身都缩成了一团,脸色发青,嘴唇煞白,神情异常痛苦的样子。我伸手推推他,呀,好烫!

顾不得披上衣裳,我随便套上两只鞋就往外奔去,然后使劲敲打张妈她们住的那两间小屋子的门。

“怎么了这是?”张妈的声音传来。

“张妈!相公发烧了!全身滚烫!快去请大夫来呀!”

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了,张妈蓬头垢面的出现,衣裳也穿得乱乱的:“我去请史大夫!”

张妈拿下房檐下的一盏灯笼,往院子外头奔去,我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这时候才觉出冷来,也赶紧回到屋子里去,一件一件将衣裳穿好。

然后,我握住海瑾天的手,他也用力握住我的,颇为艰难的睁开眼睛,半眯着看向我:“不用担心,这是旧疾复发,不碍的不碍的。”

“怎么会不碍的,你看你,都这样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仍旧道:“每年都会这么一下,真的不碍的,大夫来了,就好了。”

我正要说话,却听外头一片噪杂的声响,张妈大声嚷嚷着:“史大夫到了!”

15

15、痛苦的过往 。。。

随着一阵杂乱仓促的脚步声,史大夫打头走进了里屋,他衣衫凌乱,棉袍子的外头来不及系上腰带,就那么散着。跟他一起来的小徒弟更是夸张,把中衣穿到了棉袍的外头,可见他们来的有多着急。

我赶紧把床边的位置让开,看着史大夫给海瑾天把脉,很快他就冲小徒弟吩咐道:“照老方子煎药,要快!”

张妈赶紧领着小徒弟到外头准备煎药去了,而屋里的史大夫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整齐的牛皮包袱,在圆桌上轻轻摊开,原来是一整排亮闪闪的银针。

他对我说:“少奶奶,劳烦将少爷的上衣除去,老夫要为少爷施针。”

“是!”一直处于心慌意乱中的我听到他的话倒是镇定了一些,赶紧将海瑾天扶着坐起来,然后动手脱掉他的上衣。

海瑾天见我双手在微微颤抖,说:“别担心,没事的。”

我心里难过,嗓子眼里堵得紧紧的,居然说不出话来。

“少奶奶不用担心,待老夫施针过后,少爷必无大碍。”史大夫开口了。

海瑾天说:“你看大夫也这么说了,你别担心了,帮我打些热水来,一会儿我定会大汗淋漓,你帮我用热水抹身。”

我见他强自镇定的安慰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慌了手脚,于是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我这就去。”

然后又对史大夫说:“劳烦您了。”

史大夫很客气的说:“少奶奶且宽心,一炷香之后将热水送进来即可。”

我走出去,关上了里屋的门,然后去两间小屋子那儿找到张妈他们。那小徒弟已经将衣裳换了过来,蹲在地上十分谨慎地守着一个炭火炉上的小药罐。

见到我,张妈说:“少奶奶是要做什么?”

“来煮些热水。”

“已经在煮了。”张妈道。

我见角落里的铜壶已经冒出了热气,小桌子上也摆了齐齐整整的铜盆和几条干净的布巾,就说:“有劳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您是少奶奶,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您来帮的。”

“我知道的。可是看到相公那么难受,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挺难受的。”

停了一会儿,张妈说:“少爷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子,每年天冷的时候都会发作个一二次,幸好史大夫是从小就照看少爷的,所以每回发病的时候都能很快的对症下药。”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了吴婶跟我说过,海瑾天似乎有什么旧疾,只是那回没有详说。

“请教张妈,不知道相公落下的是什么病根呢?”

“少奶奶想知道的话,请自己去问少爷吧。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懂这些。”张妈又道:“方才史大夫有说什么时候能进去么?”

“哦,说是一炷香之后。”

张妈不再说话,只是走到一个矮橱边,从里头拿出一只大碗并一只瓷勺,然后放在一个托盘上。

这时候外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稀稀疏疏约莫三四人的样子,张妈一听见就迎了过去,当头的一人问道:“张妈,少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听出这个人的声音,知道他是一向跟着海瑾天的小厮五顺,往外看了一眼,见到五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纪大的家里人。

“史大夫正在用针,我们一会儿会把药送进去,你们先别惊动了老太太。”张妈说。

“只要少爷没事儿就好,我可担心坏了!”五顺说。

“你担心?我瞧你睡得死猪一样,这么晚才赶过来。”

“我这不是去叫几位管事的大哥了么?我一个人担待不起啊。”

“呸!少浑说!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守着!”

五顺赶紧应承着,然后往小屋子里头走,冷不丁迎面看见了我,他愣了一下,才低头唱喏:“见过少奶奶。您一定受惊吓了吧。”

“倒也没有。”

五顺跟着海瑾天颇有些年头了,在这海家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不过对我倒还挺客气的,这时还安慰我说:“头一回见到少爷发病,受惊吓也是正常的。您别看少爷挺壮实一人,可再壮实也扛不住这病啊痛啊的。不过甭太担心的了,少爷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恩,我只希望菩萨保佑,让他快些好起来。”

五顺笑笑:“那您可要多替少爷祈些福,少爷一定好得快些。”

“五顺,时候差不多了,过来帮手。”张妈插嘴道。

“好嘞。”

张妈往铜盆里舀了一勺凉水,再拎起铜壶将滚烫的热水倒了进去。那小徒弟也用抹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把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了大碗里。

我说:“我来端药吧。”

五顺说:“那可不成,有我们在,哪能让少奶奶亲自动手呢?”

我只能作罢,跟他们一起回到主屋里。史大夫已经扎针完毕,正在动手收拾银针。

我一个箭步就奔向了床边,只见海瑾天满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的面色不再发青,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精疲力竭了。

这扎针的过程,到底有多痛苦?

我咬住下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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