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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覆雨翻云-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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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梦瑶俏脸平静无波,但心中却再次翻起了惊涛巨浪。
  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有限几个知道范良极师门渊源的人之一,而她和言静庵能知道这秘密,却是全因着她们和‘净念禅宗’的亲密关系。
  凌渡虚的晚年就是在净念禅宗内渡过,他的骨破例地被供奉在从不供奉外人的净念禅宗‘先贤阁’内。
  庞斑随口便说出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可知庞斑势力确是无孔不入,连净念禅宗这样与世隔绝的武林净土也不能幸免。
  更使她心神颤动的是,他竟知道她也曾与闻此事。
  在她十六岁那年,言静庵着她独赴远在青海的净念禅宗,往见了尽禅主,递上言静庵的亲笔信,自那天起后的三年,了尽禅主不但亲身指点她武功,还让她尽阅禅宗内的武学藏书和历代祖师的笔记心得,所以她虽名为慈航静斋传人,却身具这两个武林圣地的最超然武学之长,岂知庞斑聊聊数句话,便点破了她和净念禅宗的关系。
  由此亦可知他对言静庵绝不掉以轻心。
  奏梦瑶迎上庞斑灼灼的目光。
  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庞斑一呆道:“天!为何你们两人都和静庵的气质这么近似!一动一静,假若将你们合起来,便活脱脱是一个言静庵。”
  秦梦瑶美目亮了起来,道:“我的师姐究竟在那里?”
  靳冰云赤着的纤足,踏在通往帝踏峰的蜿蜓山路上,刚经过了左右石柱雕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慈航静斋内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顶,在山峰尽处的丛林里,冒了出来。
  家已在望。
  星夜下的慈航静斋,更具出尘仙姿。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离开了这里足足有十年,但却一点也没有对这阔别多年的‘家’,有任何陌生的感觉。
  慈航静斋一如往昔。
  就像梦里常见到那样子。
  靳冰云脚下加速,转眼已来到慈航静斋的大门前。
  两个挂在大门上的灯笼,闪耀着颤震的金黄色烛光,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靳冰云举起雪白纤美的手,正要拉起铸上莲花纹饰的门环,叩响山门,忽地一震,停了下来,眼中闪过复杂至难以形容的神色,悲叫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师傅!你的小冰云回来了!”
  慈航静斋名闻天下的‘七重门’第一重最外的门打了开来,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节节深进的山门一重一重地在靳冰云俏目前张开来,好象是为她打开了通往另世之门,又若避开这冷酷现实的桃源的秘径终于显露出来。
  当最后第七重门打开时,勒冰云看到平时只偶有鸟儿盘桓的大广场上,站满了慈航静斋内静修的女尼。
  她们每个人都手持着一个灯笼,神倩肃稷,照得门里门外一片通红,情景诡异莫名。
  靳冰云曾设想过千百种回到静斋会遇见的情景,但却从未想过眼前这种可能性。
  一团火热在靳冰云胸臆间凝聚,她大声唤道:“师傅!小冰云回来了!”赤足急奔,箭般射进七重门里。
  当她仙女般飘飞周第七重门时,众尼分向两旁退去,露出一条人墙成的道路,直伸往慈航静斋的主殿‘慈航殿’的大门去。
  大门紧紧闭着。
  门旁有位貌似中年,脸容清的女尼。
  她就是慈航静斋内地位身分仅次于言静庵的‘问天尼’,在靳冰云十二岁时便闭关修道,想不到到了今天仍是入关时那样子,十六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孔留下任何痕迹。
  靳冰云娇躯一震,却没有停留,迈开脚步,赤足踏上以麻石铺成的广场上,冰冷的感觉透足而上。
  问天尼神情平淡地看着她,无喜亦无悲。
  靳冰云在问天尼前停了下来,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问天尼低喧一声佛号,道:“小冰云你进去吧!不要让你师父久等了。”
  靳冰云美目升起一层云雾,茫然望往紧闭的门,轻轻道:“师父……”伸手推门。
  “咿唉!”
  门开了一线缝隙。
  蜡烛跳动的温暖光茫透出来。
  靳冰云俏脸贴土木门,熟悉的气味涌入鼻里,记得当年有一次和言静庵捉迷藏时,她便曾躲在这门后,嗅着同样熟悉的木材气味。
  她娇躯轻轻前挨,用身体的力量再将大木门顶开了少许,挤了进去。
  宽广的长方大殿延展眼前,殿尽处是个盘膝而坐,手作莲花法印,高达两丈的大石佛。殿心处放了一张石床,言静庵白衣如雪,寂然默然地躺在石床上,头向着石佛。
  靳冰云全身一阵剧烈的抖颤,好一会才能重新控制自己,两眼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一步一步往躺在石床上的言静庵走过去。
  师傅你竟已死了。
  为何你不多等你的小冰云一会?
  她终于来到石床旁。
  言静庵凤目悠然紧闭,脸容平静清丽如昔。
  但生命已离开了她。
  靳冰云一阵软弱,两腿一软,跪倒地上。
  言静庵竟已死了。
  师傅!
  你可知道,冰云并没有半点怪责你。
  只有你的小冰云才明白你的伟大,明白你为武林和天下众生所做出的牺牲,只有你才可将大祸推迟了二十年,现在至少有了个浪翻云。
  问天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言斋主在七天前过世,死前她坚信你会在十天内回来,所以下令等你回来,见她最后一面,才火化撒灰于后山‘赏雨亭’的四周,现在你终于到了。”
  靳冰云神情出奇地平静,眼神丝毫不乱,缓缓台头,望向问天尼了无尘痕的脸孔。
  问天尼在怀里掏出封信,道:“言斋主有三封遗书,一封给你,一封给你从未见过的师妹,最后一封是给庞斑的。”
  信递过去。
  勒冰云接过信,按在胸前,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问天尼向后退三步,恭身道:“靳斋主,请受问天代斋内各人一礼。”
  靳冰云像完全听不到她的话,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领袖,幽灵般从地上移动起来,移到言静庵只像安睡了的遗体前,细审言静庵清白的遗容。
  言静庵出奇地从容安祥,角犹似挂着一丝笑意。
  她怎会死了!
  但这却是眼前残酷的现实。
  问天尼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斋主你为何不拆信一看,难道不想知道先斋主临终的遗言吗!”
  靳冰云望向问天尼,犹挂泪珠的俏脸绽出一个凄美至使人心碎的笑容,轻轻道:“什么信?”
第二章 八派第一
  庞斑平静地答道:“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秦梦瑶皱眉道:“师姊回到了慈航静斋?”
  庞斑眼内掠过一阵莫名的痛苦,沉声道:“是的!她回家了,自她到达魔师宫后,从没有一天不在想家。”
  秦梦瑶轻轻道:“你当年为何要她来,现在为何又让她走?”
  庞斑回复平静,淡淡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锾缓扫视着星夜下两岸旁黑沉沉的柳林,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秦梦瑶没有再问,仰首望往夜空。
  星空没有极尽地在头上延展着。
  庞斑摇头一叹道:“我为何让她走?”顿了一顿喟然道:“因为我以为自己可以忘掉她,就像我可以忘记静庵那样,岂知前天黄昏,厉若海一枪攻来时,我才知道自己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忘掉了的事物,其实仍在心内,只不过藏得更深罢了。”接着双眼爆闪出使人心寒战栗的精芒,傲然道:“否则厉若海何能伤我,惹得宵小之辈,也敢到来徒惹人笑。”语罢,眼睛神光再扫往左岸远处的柳林。
  秦梦瑶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庞斑眼光到处的柳林内响起,平和地送过来,虽不高亢,但却有种深沉的力量,使人生出一股愿意遵从的感觉。
  要来的,终于来了。
  一道人影升上柳林之顶。
  秦梦瑶功聚双目,望往还在十多丈的柳林顶,一个高大的灰衣僧人像块大叶子般随着柳浪起伏着,一对长长的白眉下,双目似开似闭,心下也不由暗赞这白眉僧只是轻功此一项,已可使他跻身一流高手境界,可惜他的敌人却是庞斑。
  那灰衣僧祥和地道:“贫僧‘菩提园’筏可,拜见庞老。”接着冷冷道:“梦瑶小姐,令师可好?”
  八派联盟依坎是少林、武当、长白、西宁、入云道观、古剑池、书香世家和菩提园,以佛道两家的门派为骨干,其中少林和菩提园都属佛门一系,论声名当然以少林为高,但这筏可和尚一现身便声势非凡,使人感到世人可能对八派联盟排名最未的菩提园,是有点低估了。
  秦梦瑶听出筏可对自己的不满,心中再叹了一口气,道:“梦瑶离斋久矣,倒希望有人能代答大师此问,好让我也在旁听听。”
  庞斑微微一笑道:“小和尚!我看你年纪不过五十,竟练得眉毛也白了长了,可知已达‘菩提心功’第十七重天,假若我放你离去,你能否在一百天内练到白眉复黑、长眉复短,达到第十八重心功的极限境界。”
  符可和尚身形一沉,才再弹起,使识者知道庞斑几句话,便能使他胸中一口真气变浊,重量骤增,若非第二口真气运转得快,早便掉到大柳树下,当场出丑。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筏可为何如此震撼。
  筏可当然心知肚明,他震撼的是庞斑只一眼便看穿了他功力的深浅,而且判断出只要他多坐百日枯禅,便可达到菩提心功第十八重的大圆满境界。
  这也是他今夜的矛盾,当地接到八派联盟最高指挥部十二元老会的急讯,要他赶来此地与其它种子高手会合时,他曾想过违命不从,好再努力百天,以竟全功,不过最后还是为大局着想,遵令而行。
  但心中总像有根剌。
  这样复杂的心事,竟给庞斑一下子便随意点破了,敌手这种迹近乎神的眼光,那能不教他差点掉下树去。
  本来决定一上来他便要向庞斑挑战,但话到了喉头,忽然间竟说不出来。
  秦梦摇望往庞斑,轻轻道:“魔师!你可否放过他们?”
  庞斑双目一寒道:“梦瑶!对不起,我忽然想杀几个人来看看,让他们知道本人的厉害。”
  秦梦瑶芳心一震,晓得八派联盟十八种子高手这一乘人之危的不义之举,已使这一向重英雄轻小人的盖代魔君动了真怒。
  筏可无由地心中一寒,想到若自己一旦战死,便无法修得差了百天即能练成的心功极限。数百年来‘菩提心功’从没有人曾达到第十八重天境界,自己能甘心吗?十八重天究竟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筏可全身一震,望向庞斑。
  奏梦瑶叹了一口气,秀丽的脸容掠过一丝惋惜,道:“大师你输了,还是回园去吧!”筏可志气已被夺,能有平时一半的水准已算不错了,若是一般人,就算胆怯了也可拚死一搏,偏偏筏可练的是‘心功’,顾名思义,一身功夫就在心志的锻练上,志气被夺就是连魂魄也给人取了,动起手来,不是与送死无疑吗?
  庞斑的确高明之极,寥寥数语,便击中其中一个超卓的种子高手的弱点,漂漂亮亮、毫不含糊地‘收拾’了他。
  筏可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道:“家师降象真人习有言日:“你永还不会知道庞斑用什么方法击败你,但事后你回想起来,总要口服心服。’那时我心中极不同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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