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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旧版)-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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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之中,可又多了一道异种真气了。少侠试一运气,便当自知。”令狐冲微一运气,果觉丹田澎湃,若不可制,剧痛攻心,登时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方生合什道:“老衲无能,致增少侠病苦。”令狐冲道:“大师说那里话来?大师为晚辈尽心竭力,大耗清修之功,晚辈一世为人,实拜大师再造之恩。”方生道:“不敢。风老先生昔年于老衲有大恩大德,老衲此举,亦不过报答风老先生之恩铭于万一。”
  方证抬起头来,说道:“说什么大恩大德,深仇大恨?恩德是缘,仇恨不可执着,恩德亦不必执着。尘世之事,皆如过眼云烟,百岁之后,更有什么恩德仇怨?”方生应道:“是,多谢师兄指点。”方证缓缓说道:“佛门子弟,慈悲为本,既是少侠负此内伤,自当尽心救解。那《易筋经》乃本寺开山祖师达摩老祖所创,禅宗二祖慧可大师得之于老祖的面壁之下,那慧可大师本来法名神光,是洛阳人氏,幼通孔老之学,尤精玄理。达摩老祖驻钖本寺之时,神光大师来寺请益,达摩老祖见他所学驳杂,自恃听明,难悟禅理,当下拒不收纳。神光大师苦求良久,始终未得其门而入,眼见不论如何求告,达摩老祖总是不允,当即提起剑来,将自己左臂砍断了。”
  令狐冲“啊”的一声,心道:“这位神光大师竟是如此坚毅。”方证说道:“达摩老祖见他这等诚心,这才将他收为弟子,改名慧可,后来承受达摩老祖的衣钵,传禅宗法统,随朝封为‘正宗晋觉大师’的便是。慧可二祖所得的《易筋经》,乃梵文所书,经义深奥,得到遗经时达摩老祖已经圆寂,无从请益。二祖心想,达摩老祖面壁九年,在石壁下遗留此经,虽然经文寥寥,必定非同小可,于是负经于背,遍历名山,访求高僧,译解妙谛。但想二祖其时已是当世的得道高僧,他老人家苦思深虑而不可解,世上欲求智慧深湛更胜二祖的大德法师,那也是难得很了,因此历时二十余载,经文秘义,终未能彰。一日,二祖以绝大法缘,在四川蛾嵋山得晤梵僧般剌密谛,讲谈佛学,大相投机。二祖取出《易筋经》来,和般剌密谛共同研读,二位高僧在峨媚金顶互相启发,经七七四十九日,终于豁然贯通。”方生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方证方丈续道:“但那般剌密谛高僧所阐发的,大抵是神宗佛学,直至十二年后,二祖在长安道上遇上一位精通武功的年青人,谈论三日三晚,才将《易筋经》中的武学秘奥,尽数领悟。”他顿了一顿,说道:“那位年青人,便是唐朝的开国大功臣,后来辅佐太宗,平定突厥,出将入相,爵封卫公的李靖。这位李卫公所以能建不世奇功,未始不是从《易筋经》中得到不少教益。”
  令狐冲“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易筋经》有这等大来头。”方证又道:“易筋经的功夫圆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练成此经后,心动而力发,一攒一放,自然而施,不觉其出而自出,如潮之涨,似雷之发。少侠,练那易筋经,便如一叶小舟于巨涛之中,怒浪澎群之际,小舟自然抛高伏低,何尝用力?若要用力,又那有力道可用?又从何处用起?”令狐冲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其理和风清扬所说的剑理颇有暗合之处,果然是博大清深的武学。
  方证又道:“只因这易筋经具如此威力,是以数百年来非其人不传,非有缘不传,纵然是本派出类拔萃的弟子,如无福缘,也不获传授。便如方生师弟,他武功既高,持戒亦复精严,乃是本寺了不起的人物,却未获上代师父传授此经。”令狐冲说道:“此经不能贸然传授,大师已说得甚是明白。晚辈无此福缘,不敢妄自干求。”方证摇头道:“不然。少侠是有缘人。”
  令狐冲听了此言,心中怦怦乱跳,没想到这项少林秘技,连方生大师这样的少林高僧也未蒙传授,自己却是有缘。
  方证缓缓的道:“佛门广大,只渡有缘,少侠是风老先生‘独孤九剑’的传人,此是一缘;少侠来到我少林寺中,此又是一缘;少侠不习易筋经便须丧命,方生师弟习之固为有益,不习亦无所害,这中间的分别又是一缘。”方生合什道,“令狐少侠福缘深厚,方生亦代为欣慰。”方证道:“这中间本来尚有一重障碍,比刻却也跨过去了,自达摩老祖以来,这易筋经只传本寺弟子,不传外人,此例不能自老衲手中而破,因此少侠须得投我嵩山少林寺门下,为我少林派俗家弟子。”他顿了一顿,又道:“少侠若不嫌弃,便可属老衲门下,为‘国’字辈弟子,可更名为令狐国冲。”方生脸现喜色,说道:“恭喜少侠。我方丈师兄生平只收过两名弟子,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少侠为我方丈师兄的关门弟子,不但得窥易筋经的高深武学,而我方丈师见所精通的一十二般少林绝艺,亦可量才而授,那时少侠定可光大我门,在武林中放一异采。”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多承方丈大师美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身属华山门下,不便改投明师。”方证微微一笑,道:“我所说的障碍,便是指此而言。少侠,你眼下已不是华山弟子了,你自己只怕还不知道。”令狐冲吃了一惊,道:“我—我—怎么已不是华山派门下。”
  方证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请少侠过目。”手掌轻轻一送,那信便向令狐冲身前平平飞来。令狐冲双手接住,只觉得全身一震,不禁骇然:“这位方文大师果然内功深不可测,单是凭借这薄薄的一封信,居然也能传过来这等浑厚的内力。幸亏我内力已失,若在往日运力一接,二力激荡,只怕我会给这股力道撞出数步。”只见那信上盖着“华山派掌门之印”的朱钤,上书“谨呈少林派掌门大师”的字样,间架端正,笔划凝重,正是师父岳不群的亲笔。令狐冲心中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双手发颤,将信纸抽了出来,看了一遍,真难相信世上确有此事,又看一遍,登时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待得醒转时,只见身在方生大师怀中,令狐冲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方生问道:“少侠何故悲伤?难道师尊有甚不测么?”令狐冲将手中书函交给方生,硬咽道:“大师请看。”方生接了过来,只见信上写道: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顿首顿首,书呈少林派掌门大师座前:猥以不德,执掌华山门户,久疏问候,乃阕清音。顷以敝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妖孽,与匪人为伍。不群无能,虽加痛惩,迄无显效。为维系武林正气,兹将逆叛令狐冲逐出本派门户。自今而后,该逆徒非复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结淫邪,为祸江湖之举,祈我正派诸友共诛之。临书惶愧,言不尽意,祈大师谅之。”
  方生看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甚么言语来安慰令狐冲,当下将书信交还方证,见令狐冲泪流满脸,叹道:“少侠,你与黑木崖上的人物交往,原是不该。”方讳道:“诸家正派掌门人想必都已接到尊师此信,传谕门下。你就算身上无伤,只须出得此门,江湖之上,步步荆棘,诸凡正派门下弟子,无不以你为敌。”令狐冲一怔,想起在那山涧之旁,盈盈也说过这么一番话,此刻不但旁门左道之士个个要杀自己,而正派门下,也是人人以己为敌,当真是天下虽大,无容身之所了,又想起师恩深重,师父师娘于自己向来便如是父母一般,不仅有传艺之德,更兼有养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为,竟给逐出师门,料想师父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令狐冲又是伤心,又是惭愧,恨不得一头便撞死在这斗室之内。
  他泪眼模糊中,只见方证、方生二僧脸上均有怜悯之色,忽然间想起那日在衡山刘府,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只因结交了魔教长老曲洋,终于命丧嵩山派之手,可见正邪不两立,连刘正风如此艺高势大之人,尚且不免,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孤立无援,卑不足道的少年?更何况五霸冈上群邪聚会,闹出这样大的事来?
  方证缓缓的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纵然是十恶不赦的奸人,只须心存悔悟,佛门亦是来者不拒。你年纪尚轻,一时失足,误交匪人,难道就此便无自新之路?你与华山派的关连,已是一刀两段,今后在我少林门下,痛改前非,再世为人,武林之中,谅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人能与你为难。”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令狐冲心想:此时已是无路可走,若是托庇于少林派门下,不但能学到神妙内功,救了自己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江湖上确是无人敢向方证大师的弟子生事。
  但便在此时,他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兴,心道:“大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腼颜向别派托庇求生,算甚么英雄好漠。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他几十碗烈酒,甚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岳灵珊,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他站起身来,向方证及方生跪拜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二僧只道他是决意投入少林派,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令狐冲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晚辈既不容于师门,亦无颜改投别派。两位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就此拜别。”方证不禁愕然,没想到这少年竟是如此的泯不畏死。方生说道:“少侠,此事有关你生死大事,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令狐冲嘿嘿一笑,转过身来,走出了室门。他胸中充满了一股不平之气,步履竟是十分轻捷,大踏步的走出少林寺。寺中僧俗弟子见到他时,均感诧异,却也不加阻拦。
  令狐冲出得寺来,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之意,心想:“正派中人人以我为敌,左道之士人人欲杀我而甘心,令狐冲多半难以活过今日,且看是谁取了我的性命。”一摸之下,囊底无钱,腰间无剑,连盈盈所赠的那具瑶琴也已不知去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挂碍,便即走下嵩山。
  行到傍晚时分,眼看离少林寺已远,人既疲累,腹中也是甚为饥饿,寻思:“却到那里去找些吃的?”忽听得脚步声响,七八人自西方奔了过来。这几人都是劲装结束,身负兵刃,奔行甚急。令狐冲心想:“你们要杀我吗?那就快些动手,免得我又麻烦去找饭吃。吃饱了反正也是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当即在道中一站,双手叉腰,大声道:“令狐冲在此。要杀我的报上名来。”
  那知道几名汉子奔到他身前时,只向他瞧了一眼,便即绕身而过。一人道:“这人是个疯子。”又一人道:“是,别要多生事端,耽误了大事。”另一人道:“若给那厮逃了,可糟糕之极。”霎时之间,便奔得远了。令狐冲心道:“原来他们去追拿另一个人。”这几个人脚步声方歇,西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五乘马如风般驰至,从他身旁掠过,驰出十余丈后,忽然一乘马兜了转来,马上骑着的是个中年妇人,说道:“客官,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老头子吗?这人身材瘦长,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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