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8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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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的天庭
　　灰色的面孔
　　灰色的言语
　　灰色的目光
　　灰色是某种暗示
　　迷蒙是战栗的风景
　　
　　我凝神倾听
　　大雪蹒跚的脚踪
　　思想的温度
　　倏然滑落到零下深处
　　
　　寒冷，让人想起光芒
　　凄清，使人渴望火焰
　　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
　　我想，这个时候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妻子给我披一件棉衣
　　温暖


春节书签（节选）
■　　阿　门
　　大年初一
　　
　　辞申迎酉。姐姐，开门炮后
　　欠你的情诗口念吉词
　　赶着比马车更快的电邮
　　抵达省城
　　像一对会飞的春联
　　攀上比竹居
　　
　　你一定还在雨中的早晨沉睡
　　而我已混迹于九点整的花店
　　欲借花献佛
　　却伸手缩手
　　不忍动一束花的安静
　　她们，多像爱的佐证
　　
　　大年初二
　　
　　在写作的间隙
　　我常出入梦境
　　为了靠近你
　　像一对男女挽手
　　其实，我们更像辛岭田垄上
　　踱步的青菜和萝卜
　　仅是亲戚而已
　　
　　纸选中文字
　　文字选中我们
　　像原汁选中原味
　　像嘘寒选中问暖
　　一只写诗的手先给你拜年啦
　　姐姐，一只弹筝的手是否突然停了
　　听到召唤？
　　
　　大年初三
　　
　　昨天下午老家下雪了
　　这是鸡年的第一场雪
　　
　　这个春节不出门就写诗的我
　　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看雪
　　
　　久违的雪在窗外痛快下着
　　一朵比一朵温驯
　　一朵比一朵坦荡
　　
　　久违的雪仿佛久违的情诗
　　一首比一首纯粹
　　一首比一首甜蜜
　　
　　雪抓住了白的颜色，姐姐
　　我的诗像梅花抓住红的颜色
　　——一见钟情！
　　
　　大年初四
　　
　　虚拟中的姐弟恋？
　　哈哈，这七个字令我快活
　　令我在单位的电脑上反复敲打
　　
　　这念头，像闪电划过指尖
　　在冲动与饥渴中完成燃烧
　　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笑容噙在眼眶中
　　姐姐，你要的只是一首情诗
　　虚拟的情诗　　虚荣的情诗
　　
　　而我要的只是一次会晤
　　真实的会晤
　　真情的会晤
　　死亡也阻挡不了我，出发！
　　
　　大年初五
　　
　　明天就是情人节
　　这堆对别人一文不值的情诗
　　权当礼物　　权当谢幕
　　
　　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啊
　　让我因祸得福：
　　窥见吃素的佛
　　奶色的月光和忧伤
　　
　　这不是最终的结局
　　这样的感情我也是第一次诉说：
　　胜过一只粉蝶的飞翔
　　胜过一朵雪在掌心融化的痛
　　
　　雪停了，雪不肯歌唱了
　　姐姐：不见不散？
　　雪停了，雪意还在弥漫
　　弟弟：不见不散！


江堤素描
■　　孙凤翊
　　1
　　
　　这条江浑浊，名副其实
　　最早来关东的闯荡客
　　一定是实事求是，又很有远见
　　
　　叫着江，其实已没有多少雄性可言
　　它只是缓缓提醒这座城市
　　岁月还在流淌
　　现在是秋深枯水季节
　　瘦骨嶙峋
　　你挽起裤腿
　　就可以哗哗趟过去
　　江里已没有像样的鱼
　　蛙儿的歌鸣属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之前的事
　　
　　2
　　
　　但，有人打渔
　　前面的江汊子上
　　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撒网
　　扣住了傍晚燃烧的夕照
　　撒网人自己也燃烧起来
　　
　　这是个古典的回忆
　　在快要干涸、挂着废物的江上
　　在固执、坚硬楼群的脚下
　　叙述流失了自然和谐的韵致
　　裸露出途穷以及百无聊赖之意
　　
　　江堤石墙下一个人，穿着水裤
　　背着电瓶箱，鼓鼓囊囊
　　一手持着放电杆，一手操鱼网兜
　　从小流子里，吃重地向前排查
　　怎么看，都像一个入侵的士兵
　　
　　3
　　
　　江堤栏杆的石柱子上
　　有一尊雕像：不是狮子
　　一个中学男生坐在上面
　　双臂盘住一个迎面而立的女生
　　四目相注。凝固
　　或者更为经典、持久的造型
　　旁若无人
　　
　　游人若无其事
　　把无奈的目光折断，不愿去瞧
　　毛孩子的把戏，回到自己自尊的心里
　　
　　江堤上每天都有类似的
　　形体广告：那种
　　含蓄的羞答答、慢腾腾的爱情故事
　　已经古老
　　不再动人
　　一种公开而直截了当
　　直奔中心的爱情游戏
　　已经提前上市
　　
　　4
　　
　　彩虹桥头的场地，有人放风筝
　　小蝴蝶，小蜜蜂，小燕子……
　　把自己像春天一样放远，复苏
　　
　　一头巨齿鲨从什么地方游来
　　
　　放飞美丽，放飞祥和，放飞善
　　放飞丑陋，放飞凶残，放飞恶？
　　
　　5
　　
　　水是山之脉，江是城市遥远的源泉
　　不说这条江从哪里来
　　不说这条江早年怎样
　　在下游唱起号子，放起排
　　不说这条江发生了
　　木把和码头姑娘世世代代的爱情故事
　　只说它身旁的这座城市正在起飞
　　它的脉搏，经过201国道通向全国
　　它的生理信息，通过这条江，流经千山万壑
　　传达给下游两岸，最终传达给大海
　　
　　一座理性的城市，架在逻辑的钢轨上
　　一座凝固的城市，没有鸡鸣和炊烟
　　悠悠岁月只在乡下，青草和庄稼只在乡下……


晴夜的鸟群（外一首）
■　　晨　义
　　在晴夜
　　在沉睡之上
　　远离安静的大地
　　鸟群天使般飞翔
　　
　　这是去赴约
　　是此生惟一的远航
　　命运里注定的事情
　　黑暗也不能阻挡
　　
　　巢居在地
　　心却归属穹苍
　　骨中充满了空气
　　身体是天上的形象
　　
　　舍弃了旧爱
　　舍弃了尘恋
　　只带一个信心
　　以星辉为水，以云朵为粮
　　
　　以闪烁的星斗为记号
　　并强烈感受着大地的磁场
　　不存一丝疑惑
　　没有一只迷失方向
　　
　　天路的行客
　　都穿着羽毛的衣裳
　　沙粒的身躯　　星辰的力量
　　
　　掠过树林、河流
　　掠过旷野和海洋
　　鸟群掠过万物的头顶
　　像一片圣洁的目光
　　
　　越来越少的星辰
　　
　　我看见越来越少的星辰
　　在我的头顶
　　像一些日渐孤独的老人
　　默默怀想昔日的亲友
　　叹茫茫宇宙
　　什么才是真正的永恒
　　
　　我知道有一个人
　　在摇动一棵大树
　　我看不见枝子
　　但能感受到悲凉的风声
　　果子一只一只坠落
　　多么可惜
　　
　　星辰，你这苍穹之花
　　是谁最初让你盛开
　　又最终使你凋零
　　当银河之水流尽　　又是什么
　　照亮我们的生命
　　
　　难道像种子
　　被暂时埋葬
　　等候未来的复活
　　那会是怎样的新光
　　怎样的新天新地
　　生存怎样的人
　　
　　我听到远处
　　有叮叮当当的响声
　　有人在那里
　　建造一座新城
　　那些闪闪发光的石头
　　看上去多么眼熟


我不会在那些地方呆得太久（三首）
■　　张守城
　　我不会在那些地方呆得太久
　　
　　那天我像灵性的鳝鱼
　　用半截的尾巴敲击伏尔加河
　　
　　海的世界里，我抚弄着一座闪烁着仙气的山
　　
　　靠近鲸群，海岸线以外的雨拍打我的
　　田亩，以及平静的草原
　　
　　没有人听懂我的方言
　　当太阳的图案爬行在我的脊背
　　对于雅布洛诺夫，对于橡树的气息
　　我只能用耳朵用嘴巴品味
　　
　　硬硬的时间把上世纪的水藻囤积在一起
　　大海从此完成了对遇难者残余的评估
　　
　　那天，我只带了一颗心旅行
　　当伤口临近阿尔巴特街口
　　然后返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
　　我茫然找到了托尔斯泰被浓密的菩提树
　　覆盖良久的双脚
　　
　　黄昏的海
　　
　　沙滩一天都没有停下来
　　停下来的是一双又一双的脚
　　
　　鲤鱼的腹底映着沙的颜色
　　沙的伤感里一层一层叠印着狂涌的脚印
　　
　　在消逝久远的河床上滚动的沙粒
　　滚不动的决然抛弃了大海
　　
　　我曾看见一只木船，船体朽烂，船骨松酥
　　风起，船下沙粒的吼声里掺杂着一些无奈
　　
　　黄昏的海边，我看大海
　　大海有多少秘密都被浪涛撕开来给我看
　　
　　日照
　　
　　连夜游说，依然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日子解不开的雾，不时光顾
　　湿漉漉的小城一下脱离了我的目光
　　有时一连几天没根似的四处飘荡
　　
　　我画她，只画了脸的轮廓
　　海水涌上来，我便撤到栈桥
　　再画上耳朵和臂膀
　　
　　耳朵是一件赝品，臂膀用来挡浪


昨夜有月全食
■　　海　啸
　　再次失算于
　　一次事件的进程
　　夜宿最高的山岭
　　仅仅为了看到
　　你们所言的某次
　　残缺
　　
　　昨夜有月全食
　　昨夜我梦见了
　　最圆的苍老
　　和寂静


李琦入选作品
■　　陆　健　陈旭光　刘福春
　　新年快乐
　　
　　有一个电话打来
　　说新年快乐
　　原来窗外　　已是九六年的风声了
　　新年到底　　为什么快乐
　　
　　又是开端　　我的脚步
　　一直在开端上旅行
　　还是我的嘴唇
　　那朵单纯的笑容
　　却早已从上面挪开
　　谁看见过笑容的翅膀
　　它却飞翔了一圈
　　落在我女儿唇上
　　好　　新年快乐
　　岁月带走了岁月
　　五十年前　　我的母亲在江边跳绳
　　五十年后　　我的女儿在江上滑冰
　　从父亲的玩具到我女儿的玩具
　　那盏老式的台灯
　　好像只亮了几个黄昏
　　
　　新年快乐
　　我沉静地问候自己
　　整理着遗憾和过失
　　这一天忽然领悟
　　我活到今天必有原因
　　
　　楼上　　一支钢琴曲响起
　　像是为我的心事伴奏
　　很轻　　很忧郁
　　弹琴的人　　也弹奏着时间
　　已经有什么
　　从十指间流过
　　陌生的人们
　　熟悉的人们
　　新年快乐
　　
　　李琦简介：
　　李琦，女，生于1956年。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出版第一本诗集《帆·桅杆》，后陆续出版《芬芳的六月》《奠愁》（二人合集）、《天籁》《守在你梦的边缘》《最初的天空》及散文集《从前的布拉吉》等书。现为黑龙江省文学院院长。
　　
　　《新年快乐》导读
　　
　　【陆健推荐语】
　　这是一首关于时间、关于人生价值的诗歌。诗人借助的主要意象（或曰表演道具）是电话和钢琴。其他意象传达了诗人的心象，心理活动。电话是作品展开的肇因，具有生活化的特征；钢琴的意象虽然出现较晚，却不仅暗示了诗人的学养及具体的写作环境，同时在诗歌开始时就给出了作品语言的节奏。
　　时间不断开始，从“我”到“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