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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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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耳道:“兄台这未免是书生之见了。且不说朝中良材美质,其多如云,即是兄弟身边这几位朋友,也均非庸手。可惜兄台是文人,否则可令他们施展一二,兄台如果懂得武功,那就知小弟之言不谬了。”陈家洛喜道:“小弟虽无缚鸡之力,但生平最佩服英雄侠士,不知兄台是那一派的宗主?这几位都是贵派的子弟吗?可否请他们各显绝技,令小弟开开眼界?”东方耳向那两个壮汉道:“那么你们拿点玩艺儿出来,请这位陆爷指教指教。”陈家洛手一拱道:“请!”心想:“只要他们一出手,我就知是什么宗派。”
  一个壮汉走上一步,说道:“树上这鹊儿聒噪讨厌,我打它下来,叫人耳朵清静。”手一挥,一枝袖箭向树上喜鹊射去,那知袖箭将到喜鹊身旁,忽然一偏,竟没打中。
  东方耳见那人一箭竟没射中,颇为诧异,那壮汉更是羞得面红过耳,手一扬,又是一箭向树上射去。这次大家看得清清楚楚,箭将射到喜鹊身上时,不知从那里飞来一粒泥块,在箭杆上一撞,又把箭碰歪了。东方耳身旁那枯瘦老者眼尖,看见心砚右手微摆,知道是他作怪,说道:“这位小弟弟瞧不出有这样功夫,咱们亲近亲近。”五指如钢爪铁钩,向心砚手上抓去。
  陈家洛暗暗吃了一惊,见那老者竟是嵩阳派中的大力鹰爪功,一掌伸出虽然势道不快,但竟挟有疾风之声,心想:“此人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人物,如非一派之长,亦必是武林中前辈高人,怎样竟甘为东方耳的佣仆?”心念微动之际,手中折扇一挥,张了开来,刚刚挡在老者与心砚之间。那老者手爪疾忙后缩,生怕抓破了陈家洛的折扇,因为他既是主人朋友,毁了他的东西那是大大不敬,一面打量陈家洛,看他是否会武,故意替心砚解救这一招。但因陈家洛折扇轻摇,漫不在意,似乎刚才这一下只是机缘巧合。
  东方耳道:“尊纪小小年纪,居然武艺高强,此僮兄台从何处得来?”陈家洛道:“他并不会武,只是自幼投虫射雀,准头不错而已。”东方耳见他言不由衷,也不再问,看着他手中折扇,说道:“兄台手中折扇是何人墨宝,可否相借一观?”陈家洛把折扇递了过去。
  东方耳接来一看,见是前朝词人纳兰性德所书的一阕“金缕曲”,词旨峻崎,笔力俊雅,当下说道:“纳兰容若以相国公子,余力发为词章,逸气直追美成坡老,国朝一人而已。观此书法摹拟褚河南,出入黄庭内景经间。此扇词书可称双璧,然非兄台高士,亦不足以配用,不知兄台从何处得来?”陈家洛道:“小弟在书肆间偶以十金购得。”东方耳道:“即百倍之以千金购此一扇,亦觉价廉。此种宝物多属世家相传,兄台竟能在书肆中轻易购得,真可谓不世奇遇矣!”说罢呵呵大笑。陈家洛知他不信,也不理会,微微一哂。东方耳又道:“纳兰公子文武全才,那自是人中英彦,但你瞧他词中这一句:“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未免自恃才调,过于冷傲。少年不寿,词中已见端倪。”说罢双目盯住陈家洛,意思是说少年人恃才傲物,未必有什么好下场。陈家洛笑道:“大笑拂衣归矣,如斯者古今能几?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这又是纳兰之词。东方耳见他一派狂生气概,不住摇头,但又不舍得就此作别,想再试一试他的胸襟气度,随手将折翻过来一看,见反面并无书画,说道:“此扇小弟极为喜爱,斗胆求兄台见赐,不知可否?”陈家洛道:“兄台既然见爱,将去不妨。”东方耳指着空白的一面道:“此面还求兄台挥毫一书,以为他日之思。兄台寓所何在?小弟明日差人来取如何?”陈家洛道:“既然不嫌鄙陋,小弟现在就写便是。”于是命心砚打开包裹,取出笔出来,不加思索,在扇面上题诗一绝,诗云:“弹剑携书一锦车,西行万里尽天涯,雪山瀚海闲经过,又到江南看桂花。”那会鹰爪功的老者见他随身携带墨砚,文思敏捷,才不疑他身有武功。东方耳称谢接过扇子,说道:“小弟也有一物相赠。”双手捧着那具古琴,放到陈家洛面前,说道:“宝剑赠于烈士,此琴理应属兄所有。”
  陈家洛知道此琴是希世珍物,今日与此人初次相见,即便举以相赠,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他生性豪迈,虽然颇为疑惑,也不以为意,拱手致谢,命心砚抱在手里。东方耳笑道:“兄台从回疆来到江南,就只为赏桂花不成?”陈家洛道:“有一位朋友有点急事,要小弟来帮忙料理一下。”东方耳道:“观兄脸色似有不足之意,是否贵友之事尚未了结?”陈家洛道:“正是。”东方耳道:“不知贵友有何为难之处。小弟朋友甚多,或可稍尽绵力。”陈家洛道:“大概数日之后,也可办妥了。兄台美意,十分感谢。”两人谈了半天,仍旧不知对方是何等人物。东方耳道:“他日如有用得着小弟处,可持此琴赴北京找我。现下我等一同下出去如何?”陈家洛道:“好。”两人携手下山。到了灵隐,忽然迎面走来了数人,当先一人面如冠玉,身穿锦缎长袍,相貌和陈家洛简直一模一样,年纪也差不多,秀美犹有过之,只是英爽之气远为不及。两人一朝相,都惊呆了。
  东方耳笑道:“陆兄,这人可与你相像么?他是我的内侄。康儿,你来拜见陆世伯。”那人过来行礼。陈家洛不敢以长辈自居,连忙还礼。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女人声音惊叫了一声,陈家洛回头一看,见是周绮和她父母及徐天宏刚从灵隐寺里出来,想是周绮见到两个陈家洛,所以不胜惊奇。陈家洛只当不见,转过头去。徐天宏何等乖觉,早知其意,低声道:“别往那边瞧。”
  东方耳道:“陆兄,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今日就此别过。”两人拱手而别。数十名蓝衫壮汉隔得远远的在东方耳前后卫护。陈家洛一使眼色,徐天宏会意,对周仲英道:“义父,总舵主差我去办事,你与义母、妹子多玩一会。”周绮老大不高兴,一声不响。徐天宏远远跟在那些壮汉后面,直跟进城去。
  到得傍晚,徐天宏回到马善均家来向陈家洛禀告:“那人在西湖上玩了半天,最后到巡抚衙门里去了。”
  陈家洛把刚才的事与徐天宏说了,两人一琢磨,断定这东方耳必是官府中人,而且来头一定很大,不是出来密察暗访的钦差大臣,就是亲王贝勒之类的皇室宗亲,只是瞧他相貌不像旗人,所以多半是钦差。那枯瘦老者如此武功,居然甘为他用,那么此人必非庸官俗吏了。陈家洛道:“莫非此人之来,与四哥有关?我今晚想去亲自探察一下。”徐天宏道:“好,最好请那一位哥哥同去,可以互相照应。”陈家洛道:“请赵三哥去吧,他也是浙江人,杭州的情形他很熟。”
  二更时分,陈家洛与赵半山收拾起行,施展轻功,向抚衙奔去。两人在屋瓦之上悄没声息的一掠而过。陈家洛心道:“久闻太极门武功是内家秘奥,赵三哥的轻功果然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将来闲时倒要向他请教请教。”赵半山心中也在暗暗佩服:“总舵主的拳法在与铁胆周老英雄比武时已经见过,那知他轻功也如此不凡,不知他师父天池怪侠在十年之中如何调教出来。”
  不一刻,两人已将近抚台衙门,陈家洛悄声道:“前面房上有人。”赵半山忙将身形伏低,果见两个人影在来回巡逻,等他们背转身时,手一扬,一枚铁莲子向数丈外一株树上打去。那两人听见树枝响动,飞身过去察看。陈家洛和赵半山见机会已至,矮着身子窜进抚衙。
  两人在屋角边躲着,过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才伸出头来,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原来下面明晃晃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数百名兵丁弓上弦,刀出鞘,严密戒备,几名武将绕着屋子走来走去。可是说也奇怪,这许多兵将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走动时心是足尖轻轻落地,不敢发出脚步声音。所以虽有数百人在下面,却是静悄悄地,只听见墙角蟋蟀唧唧鸣叫,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火把上竹片爆裂之声。
  陈家洛见无法进去,向赵半山打了一下手势,两人退了出来,避过了屋顶巡逻的人,落在墙边商量对策。陈家洛道:“咱们不必打草惊蛇,回去另想办法。”赵半山道:“好。”两人正要飞身上屋,忽然抚台衙门的边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名武官来,后面跟着四名兵卒,那五人沿街走去,走了数十丈又折回来,原来也是在巡逻。赵半山见这到这个派势,心中暗暗惊异。等那五人又回头向外走时,陈家洛道:“打倒他们。”赵半山会意,窜出数步,发出三枚钱镖,三名兵士登时倒地。陈家洛跟着两颗围棋子,把那武官和另一个兵士又打中了穴道。两人纵过去,把五人提到黑暗之处,将两名兵士的衣服剥了下来,自己换上,将那五个官兵抛在墙角里。他们被打中了穴道,叫不出,动不得,眼睁睁的望着两人扬长而去,跃上墙头。
  两人又乘屋顶上巡逻的人转身之际,跳入围墙,在火把照耀下大模大样走到内院,里面成千名官兵来来往往,那里认得清他们并非自己人,两人走到内院,只见里面来往巡卫的都是高职武官,不是总兵就是副将,只是人数比外面少得多。两人找到空隙,一缩身如两度黑烟,窜入屋檐之下,攀住柱子,屏息不动,等两名武官转过身来时,他们早已藏好。隔了半晌,陈家洛见行藏未被发觉,双脚勾住屋梁,挂下身去,舐湿窗纸,张眼望里看去。赵半山守在他身后卫护,眼观六路,以防敌人来袭。
  陈家洛见里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厅上站着五六个人,都是身穿朝服的大官,一人背着陈家洛坐着,看不见他的相貌,只见这几个大官恭恭敬敬的望着他,目光不敢邪视。这时外面又走进一个官来,向坐着那人三跪九叩首的行起大礼来。陈家洛大吃一惊,心想:“这明明是参见皇上的礼节,难道皇帝微服到了杭州不成?”正在疑惑,只听见那官说道:“奴才两浙按察司尹章垓叩见万岁。”陈家洛听得清清楚楚,心道:“原来果然是皇帝,怪不得有这样大势派。”
  只听坐着那人“哼”了一声,轻轻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尹章垓除下朝冠,连连叩头,不敢作声。坐着那人隔了半晌,说道:“我派兵征讨回疆,听说你很不赞成。”陈家洛又是一惊,心道:“怎么这皇帝的声音好熟?”尹章垓一面叩头,一面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敢。”坐着那人又道:“我要浙江赶运粮米十万石作军粮,你为什么胆敢违旨?”尹章垓道:“奴才不敢,实在今年浙江歉收,百姓很苦,一时之间征调不及。”坐着那人道:“百姓很苦,哼,你倒是个爱民的好官。”尹章垓又连连叩头,连说:“奴才该死。”坐着那人道:“依你说怎么办?大军军粮不足,急如星火,难道叫他们都饿死在回疆么?”尹章垓叩头道:“奴才不敢说。”坐着那人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说吧。”尹章垓道:“万岁爷圣明,教化广被,回疆夷狄小丑,其实也不劳王师远征,只要派一名大臣宣之以德,边民自然顺化。”坐着那人“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尹章垓又道:“古人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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