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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小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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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素咯咯笑起来:“我要去一趟学校。”
  尹维合上书:“我陪你去。”
  “不用,你去疗养院看老师他们吧,把炉子上那些菜带去。” 沈文素换上鞋,尹维也跟着出门,两人在十字路口分手,沈文素走出去老远了还回头喊:“别去招惹哨兵!”
  尹维点点头,然后负责地与武警战士打完架后才出现在程老先生处。
  傍晚时候苏昭也来了,关着门与老头嘀嘀咕咕;尹维百无聊赖,只能把老头的加餐全部吃掉,结果差点被苏昭劈死。
  到了八点半,那两人终于嘀咕完,苏昭收拾东西回律所,尹维便搭了顺风车。到律所一看,沈文素竟然不在。
  苏昭一开始没在意,只是问:“他去哪儿了?”
  尹维说:“去学校了。”
  可两人巴巴地等了一个多钟头,结果非但人没回来,连手机都是关着的。
  苏昭开始坐不住了,让尹维给学校打电话,那边说:“文素师兄?没看见啊!要是看见了还能让他回去?早藏起来了!”
  苏昭在一旁吼:“谁敢把他藏一秒我就要谁提头来见!”
  那边吓得立刻挂了电话。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苏昭脸都青了,楼上楼下乱转。偏偏骚扰电话不停,苏昭此等聪明人又想像力丰富,于是满脑子都是什么绑架了赎金了撕票了切掉一根小拇指寄回来了之类的。
  他用血红的眼睛看看尹维,然后抓起车钥匙就跑。
  尹维拉住他:“你这是去哪儿呀?”
  苏昭说:“去找呀!”
  尹维也急:“我说军座!你能上哪儿找啊!?”
  苏昭呆了一呆。
  尹维突然想起:“会不会又被那个姓邱的拐走了?”
  苏昭二话不说打邱桐电话,结果不在服务区;打到他的律所,值班秘书说:“邱律师出差好几天了。”
  “不是不是,” 苏昭继续往外跑:“我去找!你在这儿等着,随时和我保持联系。要是回来了,打我电话;要是十二点还不回来,直接报警。”

  第十八章

  “十一点四十……” 尹维说:“报警了,要报警了……”
  苏昭隔几分钟就来个电话:“回来了没有?”
  尹维只能说没有。
  他坐在桌上边抖腿边咬笔头,咬完了笔头咬指甲,咬完了指甲咬书本,咬着咬着想起小锦照片的事来,便下楼看信箱。
  信箱里塞满了广告对帐单,尹维扒拉半天,找出小锦的,想把其余的直接送进垃圾箱,却发现信箱最里面躺着一只小盒子,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
  尹维拿出来掂掂,有点分量;看看邮戳,在城市的那一头。上了楼拆开,装的竟然是一只普通马克杯。
  “不是炸弹?” 尹维挺失望地把杯子扔到一边,拆开小锦爹爹的来信。
  也许不能叫信,应该叫邮包。小锦的照片装了上百张,或蹲或站,或穿制服或不穿制服,或微笑或严肃,就是没有一张是正面像。
  “这都是谁偷怕的啊?” 尹维一张张往后翻,好不容易看见一张正面的还是合影,日期在最近,背景也像在岛上,敢情按小锦的本意,他要让人看的也仅仅是这一张。
  锦家爹爹有点恢弘的唐帝国气质:我儿子帅,那么全国人民都必须知道他帅。
  照片里,小锦和一黝黑壮实的警察大叔同在树下龇牙傻笑;翻过来,背后写着:“我和花花”。
  “……”
  尹维对着大叔唏嘘感慨:“父母的文化水平的确影响人一辈子啊,您都一把年纪了,还叫花花。”
  再细看,原来“花花”后面还跟着一个括号,里面写着:“中”。
  尹维把照片翻过去,发现小锦和大叔之间的确有一头奶牛。
  “……”
  尹维又一次不胜唏嘘:“大叔,可怜滴,您完全被他无视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吓了尹维一大跳,他骂骂咧咧说半夜里也不消停,然后意识到要报警了。
  “有困难,找警察。”他哆嗦着去抓话筒,沈文素却满面春风迈进大门,笑嘻嘻打招呼:“小尹维,还没睡啊?”
  尹维呆了半天才能开口:“你去哪儿了啊?”
  沈文素高举左手:“看到没?风鹅!正宗农家风味!李老师——就是本科时教我烹饪实验课的——她老家亲戚送来的!”
  他又高举右手:“正宗野山菌!正宗本地玉米!正宗红心山芋!哇哈哈哈……”
  他乐滋滋的往厨房跑:“李老师留我吃饭,吃了饭说是今天老年艺术团活动日,有戏看,但有个人家里有事去不了。李老师说戏票百来块钱一张呢,浪费可耻,便硬拉着我去了。不过说实话真是演得好,碧玉簪,越剧哦。”
  “看……戏去了……” 尹维直勾勾看着他。
  “啊,怎么了?”沈文素继续忙活:“又不是第一次了。”
  “沈文素,” 尹维说:“我算是拿你没办法,自有人会收拾你。”
  沈文素抬起头呵呵笑:“尹维你今天怎么了?骚扰电话接多了?”
  他在冰箱前鼓捣好一阵子,再去做整理资料,结果不到三分钟就喊累,喃喃自语说:“明天吧,明天也来得及”,便冲了澡往床上躺。
  刚有点睡意,突然被人猛提起来,反压在床,一膝盖顶在腰上。
  苏昭顺手抓了本案例选,觉得不够厚又换了本民法典,对准屁股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抽。
  沈文素哇啊啊大喊,苏昭咬牙切齿说:“叫你陪老太太看戏!叫你陪老太太看戏!”
  沈文素四肢并用要逃,被苏昭捏着后颈拉回来,扯下领带把手给反绑了。沈文素拼命蹬腿说:“打人犯法!打人犯法!!”
  苏昭箍住他逼问:“怎么不开手机!”
  “没电了呀!”
  “没电怎么不充!”
  沈文素喊冤:“我在外面呀!”
  “哼!” 苏昭解开两颗衬衣纽扣,黑着脸跨坐在沈文素身上,烦躁地挠头:“气死我了!”
  沈文素蠕动:“哎哟……腰……腰要被你坐断了……”
  苏昭突然把全身的重量压下来,沈文素差点没了进气。
  过会儿那压人的自己倒觉得心疼了,便爬下来,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脸:“这事还没完呢!你给我等着!”
  他前脚刚出阁楼门,沈文素后脚就往楼下蹦。
  尹维正在吃泡面,一见那架势便呛着了:“我娘呀!时代不同了,连律师也搞SM了!”
  沈文素说:“你少废话,快帮我解开。他今天至少得旁征博引发挥三小时,现在正在露台上边抽烟边打腹稿呢,我得把肚子填满才能扛得住骂。”
  尹维跟着沈文素去厨房,一路走一路甩苏昭的领带。
  “我说,今天真是你错了。” 尹维说:“你不能怪他生气。”
  沈文素撕开方便面包装说我知道,正反省着呢。
  尹维戳着他脑袋说:“连长啊连长,你就是会装乖。”
  沈文素头一偏,却发现垃圾桶里有只小盒子。
  “邮局过来的?”
  “啊,我正要跟你说,”尹维咽下面条:“不知道是谁,给咱们寄了只挺丑的杯子,唉,要是炭疽多好啊。”
  “杯子呢?”
  尹维拿了给他看。
  “是挺丑的,”沈文素把沾了点泡面汤汁的小盒子捡起来:“就一只杯子?”
  “嗯,” 尹维点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沈文素往小盒里看,发现里面塞满了防止杯子碰破的碎纸条。
  尹维举高马克杯对着灯光看:“莫非有什么机关?啊,难道是未来人类给我的启示?对了,文素,你看过那个电影没有,就是那个……”
  “不对不对!” 沈文素突然惊叫起来。
  尹维吓得脚下一滑。
  “这盒子里的碎纸你没扔吧?!” 沈文素神情紧张地问。
  “没……没……” 尹维说:“没注意……”
  “扔了你就惨了!这上面有字!” 沈文素猛然冲出厨房:“苏昭!苏昭!”
  苏昭跪在茶几前,身边是全律所最亮的一只台灯。
  “我们有多少把镊子?”他问。
  沈文素小心翼翼把碎纸条掏出来,堆在茶几一头:“老师针线包里有一把。”
  “平姐抽屉里有,” 尹维又拆了只落地灯来:“她老用它拔眉毛。”
  “行,”苏昭点点头:“胶水拿来了么?硬纸板呢?”
  “有了。”
  “那同志们,来做拼图游戏吧。”
  沈文素苦哈哈说:“唉,我宝贵的睡眠时间哟。”
  尹维也嘟囔:“我是考生……”
  苏昭一人赏他们一个毛栗子。
  尹维老实了一会儿又开始叫唤:“凭什么你们都有镊子,就我要用筷子?!”
  苏昭不理他,问沈文素:“你那边怎么样?”
  沈文素犹豫说:“我觉得着两条应该是连着的,你看,这是‘5’的上半边,这似乎是下半……”
  苏昭凝视着拼在一起的纸条,念叨上面的数字:“51882……51882……文素,你会不会觉得很眼熟?”
  沈文素默念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卡!老科长!卡!”
  苏昭领会,迅速找来老科长留下的字条:只见规划局局长“赵志平”名字后的银行卡号里,赫然镶嵌着51882这串数字。
  两人呆呆抬头,互视对方。
  倒是尹维低呼:“我娘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办案办成强迫症了,原来这堆碎纸真有玄机!”
  “是啊,”苏昭喃喃:“竟然真有玄机……”
  他兴奋地眼睛雪亮,下死命令:“不许发呆,快快快,今晚把它拼出来!根据卡号,下面应该找带‘6’或‘0’的纸片。”
  沈文素也精神百倍,转身就端了三杯浓咖啡来。
  尹维只能硬着头皮干活,一边干活一边念叨:“这是谁寄的啊?管他是谁,人才!能把纸撕这么碎的都是人才!”
  他念着念着,竟然往茶几上一栽,就此睡着。
  沈文素大怒:“既然要睡,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正宗巴西咖啡!人家远渡重洋不是为了来催眠你的!”
  苏昭嘿嘿笑说:“沈连长,恭喜你,现在他的任务要你来完成了。”
  沈连长烦躁地挠头,苏昭捏捏他表示同情。
  两人在台灯下静静工作,时不时交谈两句,一晃两个小时,连姿势都很少变过。
  苏昭看着面前略具雏形的纸张,终于感觉到脖子酸痛。沈文素正埋首苦干,偶尔嘴里会不自觉地冒出两个数字,苏昭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
  “休息。”苏昭说。
  “还没到三分之一呢。”沈文素说。
  “明天吧,”苏昭温和地笑起来:“累了?”
  “还好,”沈文素说:“我一过了睡点就亢奋。老师倒叫我劝你,革命工作做不完,只有身体是自己的。”
  苏昭一听这话苗头很好,立刻蹬鼻子上脸,作西子捧心状感慨命薄不如趁早死,家贫无奈做先生云云。
  沈文素说:“你得了吧,你几百年才去一次学校呢。”
  苏昭劈他一下,然后微笑着沉默,隔了半晌,突然问:“会不会觉得压力大?”
  “啊?”沈文素漫不经心:“谁说的?”
  “我是说真的,”苏昭拂开他额头的乱发:“如果受不了要对我说,这不丢人。”
  沈文素笑起来:“没有,真没有。”
  苏昭把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怪孩子……”
  天不难测,讼事难测,律师必须以轻松的态度从事一项沉重的事业。
  ——半夜被饿醒后突然感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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