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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璟冷不丁地插嘴,“有人可以做到。我就认识。”
“谁?”
孟缇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来,顿时心里沉重得好像灌了铅。她挤出人群,走到座位旁,捡起书读起来。
眼不见心不烦,仅此而已。
考古工作进入了新的阶段。目前发现的汉语文献就像是看电影看到一半没了下文,令人心痒难耐,对研究古代文献痴迷的蒋也夫睡不好也吃不好,于是他决定:等到雪停了,再探一次古城,在上次发掘出这批文献的地方再深入挖掘一下。
因为按照已有的文字记载,这批文献是当年这座城市的国王所有,文献上记载说他“藏书二千一百五十七卷于石室”。而就已经发掘的文献数量来看,不要说两千卷,十分之一都不到。
在蒋老师许下宏愿之后,雪在第二天就停了。
新年也姗姗来迟。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玩牌。李开南老师身体不好去隔壁房间休息了,剩下的八个人恰好凑齐两桌,一桌麻将,一桌牌。
玩牌时,孟缇和考古队的一个李姓男生一组,那天晚上两人招手气超好,打得施媛和程璟“鼻青脸肿”。新年就这样在大家的吆喝声中度过了。
随后的两天都是冬日朗朗的好天气,没有下雪,虽然还是寒冷,但那种冰冷沁骨的感觉却淡了好多。于是蒋也夫带上包括程璟在内的四个学生准备再次朝古城进发。孟缇很想看看大雪中的摇光古城,因此有机会绝不放过。她早就领教过北疆的天气,起床时又有点发烧的症状,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孟缇走到吉普车边才发现,赵初年居然也在,他正帮着蒋老师搬器材。他还是冬天里惯常的打扮,深灰色长大衣,里面是浅色毛衣,脖子上随意围着一条厚厚的灰色格子围巾,再加一双羊皮手套。他就算是搬东西,也好像是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恰好施媛从她跟前走过,她听到施媛嘀咕:“都是表兄弟,为什么差这么多?”一副很不明白的样子。
孟缇侧头看了施媛一眼。
施媛恰好也在看她,视线一对上,施媛就叹了口气,一把扯过孟缇到车子前方,看了看四周无人,才说:“阿缇,程璟让我不要问你,但你就当我多嘴,我就问一句话。”
“什么?”
“因为程璟的关系,我认识赵初年也有好几年了。”施媛说,“他们俩是表兄弟,你和程璟是表兄妹,赵初年跟你也有亲戚关系吗?我看你们好像也认为的样子。当然,这个问题你回不回答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你们三个人之间一团乱麻。”
孟缇觉得头疼欲裂,也不知道是心理效应还是被冷风吹的。连外人都觉得他们的关系一团乱麻,她这个在局里的人就更不清楚了。她想说话,一张嘴,冷风刺激着鼻子和喉咙,忽然就痒起来,连续低咳了好几下。
这样一来,施媛也知趣地不再问了,于是笑了笑,拉着她上了车。
起初还担心国道上的积雪影响路况,但吉普车出了城后,发现道路干干净净,雪整齐的堆在路边,洁白如棉。
颠簸的过山车的效果再次出现,孟缇这次早有准备。她带了件厚毛衣出来,把毛衣罩在头上,不论车怎么颠簸,都不怕脑袋撞到车上了。触目所及都是白色,如果略过这一路的颠簸不提,倒好像在云层里穿行一样。
吉普车花费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摇光古城。
站在古城东城门入口,雪中的古城在午后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冰冷的雪变成了温柔的被毯,覆盖在这座冬眠的古老城市上。孟缇想起了儿时看过的童话故事——小姑娘为了寻找被白雪皇后骗走的小男孩,一路冒险,走过了险峻的山河和白雪覆盖的原野,找到了自己的朋友。那片原野,应该就是眼前这样的。
天气那么寒冷,她深吸一口气,呼吸变成了烟雾。她手心发痒,于是从车子里摸出考古队的一台老式的数码相机,咔嚓咔嚓连拍数张。她没有带相机来北疆,因此在北疆这么久,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蒋也夫笑着示意程璟拿好相机,一行人就朝上次发掘出文书的地方进发了。
那是这座古城中看上去最高的一处建筑物,占地约五百平方米,据地基考证,是王宫所在。虽然这一片地方只剩下相连的两间房屋,地面微微下陷,破损严重。上次发掘后他们做了标记,现在顺着标记走即可。发现文书的地方是个地窖,雕着花纹涂着绿漆的木门吱呀作响。上次发现的文书已经都被搬完,地窖基本是空的。
但惊喜总在失望之后。
下午他们又顺着地面上的一排整齐的小坑顺藤摸瓜,在古城的西北边上发现了古代的墓葬群。这一大片墓葬群的风格有些怪异,仅仅只能依靠墓上残存的石堆辨认,乍看上去,只会以为是些凌乱的石堆。因为工具有限,发掘到了墓室的轮廓后就停止了,没有大规模发掘。蒋也夫指挥着学生标记画图,一天基本上过去了。
大家准备收工回昌河时,晴朗了一天的天气很不给面子地灰暗下去。天气骤然变得阴霾,让每个人都变了脸色。
施媛一边收着工具,一边咋舌,“这是拍电影吗?大制作电影都没有这个效果啊。”
“是啊。”孟缇深有同感。
考古工作者最强的本领一般有两个:一是本质工作发掘,二就是野外求生能力。蒋也夫在野外考察多年,西南地区的悬棺洞进去过,东南的深山老林去过,还在东北挖过人参,因此不论去哪里都有准备。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天色,朝几个男生一指,“许立,小贺,你们跟着我把工具搬走。赵初年,程璟,你们去车上把东西都拿过来,这雪起码要下一个晚上。”
“搭帐篷吗?”
“不能,看这阴霾的程度和起风的势头,半夜的时候会被冻醒。”
蒋也夫指了指刚刚出来的那个石头洞,“施媛,孟缇,你们进去躲一躲。”
真正的大雪很快就落了下来。
程璟说:“这场雪真是不小。”
“这场风雪算什么?我那年在东北遇到的才是真正的暴风雪。我开着车,到处都是雪,一米以外的地方全看不到,”蒋也夫拍腿感慨,“差不多每小时只能走四公里,三十七个小时啊,我点水粒米未进。司机只有我一个,完全不敢放松,掉以轻心就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施媛完全拜服。她跟着蒋也夫走南闯北地考古也就一年时间,虽然辛苦,但从来没遇到危及生命的时刻。
“所以啊,女孩子学这个,很遭罪。”蒋也夫说,“施媛,回去后再改行还来得及。”
“您说什么呢?”施媛笑起来,“我这点考虑还是有的。”
一群人纷纷笑了。
在野外考古的人配合默契,大家很快就分工协作,生火,点炉子,拿出锅,取出若干瓶矿泉水。
蒋也夫抚着那厚厚的墙壁,碎碎念着说:“你们小心点,要保护古迹。这里的每一块泥巴都是国家文物啊。”
施媛陪着程璟在炉子旁搓着手烤火,“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躲雪就不错了……唉,我是希望这里稍微可靠点,不要被雪压垮了。”
“压垮?”蒋也夫很不赞许,“你以为这是现在的豆腐渣工程吗?这是古代人的智慧,千百年都屹立不倒的。”
依靠泥土铸起的城堡,墙壁很厚,冬暖夏凉,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声音稍微一大就有回音。师生分析讨论着今天的收获,说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很是温馨。施媛烧了点水,给每个人分了点带出来的饼,夜晚也就来了。
孟缇本来就有点低烧,穿着羽绒服,把随身带来的衣服披在身上,靠着墙角,昏昏沉沉的,完全没有食欲。赵初年拿热好的水和饼给她。
孟缇勉强一笑,摇摇头,“我不想吃。”
赵初年哄她,“还有一个晚上要过,多少吃一点。”
孟缇还是摇头。蒋也夫、施媛等人都在看她,都劝她多吃。
她轻声说:“你一定觉得我恃宠而骄是不是?”
“没有。”
“你老远来看我,我对你却这么坏。”
“这是我应得的。”
孟缇连苦笑都没有力气了。她把头埋在膝盖间,喃喃地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是你妹妹?”
“因为我自私。”
“什么?”
赵初年很温柔,“你先吃点东西,我再告诉你。”
孟缇无奈,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费力地咬着饼。
赵初年跟她并排而坐,说话时声音低沉。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告诉你你是我妹妹吗?看着你认别人当父母当哥哥,我心里比谁都难受。阿缇,在这十几年里,我看了不少案卷,知道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孩下场会多么可怕。所有最可怕的场景我全都设想过,我经常被噩梦吓醒。我在赵家锦衣玉食,而你在人间地狱中苦苦挣扎,我想起这些场景就受不了。”
孟缇摇头,“我被拐走不是你的责任。”
“怎么会不是我的责任?我的职责就是照顾你。”赵初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找到你,我就一辈子保护你。可是我没想到,找到你的时候,你那么美好,你比我所有想象的赵知予都要美好,你那么漂亮聪明,那么大方善良。唯一不完美的就是,你不记得我了,你彻底忘记了我。”
孟缇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水噎了,哽着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我的本意。”
赵初年又说:“我来平大任教之前曾经见过你。”
“什么时候?”
“你不会记得。”赵初年说,“我来学校面试时去找过你。第一次我跟你问路,你快而准备地回答了我,但却没有多看我一眼,骑上车就走了;第二次在图书馆,我问你期刊杂志在哪个阅览室,你当时手里拿着不少书,匆匆忙忙地往楼上走。”
孟缇努力地回想,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记住,那么英俊的年轻男人跟她问路,她应该有点印象才对。不过,她始终想不起这两件小事。它们太稀松平常,早就被生活系统删除了。
“两天之内遇了你两次,你只当我是陌生人。我这才真正相信,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赵初年微微一叹,“后来才知道,你不光不记得我,甚至记忆也被篡改了。如果那时候我告诉像我妹妹,证据确凿,你会怎么对我?”
她不语,慢慢地喝光了水杯里的水。她很清楚答案,如果赵初年一开始就跟她揭开真相,哪怕他拥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会憎恨他,把他打入老死不相往来的对象里。
“你会恨我,是不是?”赵初年靠在她身边的墙壁上,“虽然现在看来,结果也一样。”
孟缇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之前说过不恨你了。”
赵初年垂下视线,自嘲般微微一笑。炉子里的火光落在他脸上,一跳一跳的。他脸上的细节无所遁形。这半年,他也消瘦多了。
“但这不是我要的。”
孟缇说:“所以你监视我?”
“我要了解你的喜好才能接近你,我不能被你讨厌。”
“这样很卑劣。”
“是的,我不高尚,我非常非常自私。我没办法看着你遗忘我。我要的不仅是你承认我这个哥哥,承认你是赵家的孩子。”赵初年眼深如井,“阿缇,我要你想起我这个哥哥,我要我们像小时候那样相处。”
孟缇静默了一小会儿。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不可能了。”
赵初年恍若没有听到,也没回答。他沉默地站起来,转身看炉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