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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婼茗说着,一顿,忽然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问完也不等君泱回答,她便兀自接道,“因为难得做一件好事,虽然这样事情不能宣扬,但我也不想没人知道。”
和许婼茗聊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年纪不大,却对宫中事情知晓许多,也许是看多了人情冷暖吧,于是说话时无意也会带出些冷意。也许和她多接触是好的,君泱也并不是讨厌她,但对这样通透又冷漠的女子,她总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性喜温湿的花朵总耐不住寒,便是知道她本性不坏,她也还是不愿与她多做接触。
不过,好在那一晚之后,许婼茗也再没找君泱聊过天。
许婼茗不找她,苏眉也没有再找过她,而其余的女子皆是对她抱有偏见,于是等待复选的这段日子,君泱虽是独来独往,但不必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倒也过得自在。
☆、005马婕妤
初选简单,但是复选的时候,君泱却望着温采为她准备好的那身衣裳不由得思绪飘渺起来。那是一条鹅黄色丝锦散花裙,腰间配了浅碧色宫穗,外边搭的是一件茶白的蝉纹纱衣,显得轻盈又温暖。
这样好看的一条裙子,若放在以前,得了它,她定是欢喜的不得了,但现在……
“阿君,怎么还不换衣服?”
温晚推门进来便看见发着呆的君泱,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坐在她的身侧,言语轻轻安慰起她来,“我也不会说话,也不像温采能说些让人放宽心的东西,但是每每看着阿君不开心的时候我也不那么开心……因为啊,我发现,阿君连难过的时候都这样好看,好像越发衬得我不耐看了。”
君泱听着,忽然就乐了,笑着摇摇头,“你这丫头啊……”
见她笑开,温晚在心底松一口气,“我这丫头没什么擅长的,但是阿君也不嫌弃我,所以阿君是个好人,好人嘛,总是受人喜欢的,就算在那宫中也定能过得极好……既是这样,阿君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君泱闻言,不禁在心中暗叹了声。
好人啊……怕是这宫中最不需要的便是好人。不过,她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只是在家中被保护着,她没有做坏事的缘由和机会罢了。
这几日瑧姑姑教导了些宫中礼仪,为的也只是今天这一次。
被召集的时候,君泱无意间瞥见站在最前边的许婼茗,她今日梳了如云高髻,带了简单却精致的白玉簪子,有浅绯色丝带松松束了发端,丝带垂下,随风微动,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明艳起来。只是那身搭着挑丝轻纱衣衫的鹅黄色散花云烟裙,却同她的很像。
立于殿下,君泱低着头站得规规矩矩。
只是,站得久了,腿难免会酸,而那位主持采选的马婕妤却总不说话,只坐在座上看着她们。先前还不觉得,但久了,君泱心底不觉便有些奇怪。
“都抬起头来吧。”
马婕妤着了身华丽宫装懒懒的倚在座旁,一双轻水眸清清明明看着殿下,笑意柔和,声音却冷,素手纤纤指向几个女子,“方才没站住的那几个也就不必站了,这才多久便受不住了?身子这般虚弱,怎的去圣前服侍……还有那几个,对,就是你们,之前偷着眼看上边的,心思太重又不够谨慎小心,若是到时冲撞了宫中贵人,难免遭些祸事,与其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不愉快还累及将来,到不若斩了源头……”
君泱听着,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但面上却是淡静,分毫不动声色。
待得那些被指到了的女子都被带出去,马婕妤仿若无意般瞟了眼殿下众人,看到许婼茗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了眉。但再看到君泱,却是眉心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抿唇微笑起来。
马婕妤自座上走下,缓步行至君泱面前,亲切的将她耳边落下的发别于耳后,这才转而面向大家,轻泯朱唇,带出一对小小的梨涡,亲切又温和。
☆、006众矢之的
“众位妹妹能站在这里,已是证明了大家的出色了,才貌礼仪举至都是拔尖的。或许大家心中会有些不舍紧张,那也不算什么,我也不过早些进来,这些心情我都知道,若哪位妹妹有什么不适的,也尽可以告诉我,毕竟从今往后,大家差不多就是一家人了。”
虽然这些良家子进入宫内不久,但马婕妤却是清楚众人情况的,甚至是清楚每一个人的情况。而既是这样,她自然也就知道君泱在小院中闹出的误会。
那时因这事情,她也注意过她,本以为她至少该有些不适,却不想君泱半点反应也无。这样的女子,要么就是不形于色,要么就是完全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但不论哪一种,看起来都像是威胁。
只是,且先不说关于她的那些东西都只是在采选的女子里传的流言,便是她真的出色,这宫里,没有别的门路,也不容易出得来。
所以,比起她来,如今她最大的威胁,还是那许皇后的侄女……
“宫中虽好,却也熬人,如今站在这里看着大家,竟也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而众位妹妹却正青春貌美,是最最好的年华。”朱唇微扬,马婕妤笑意清浅,走向君泱,“尤其是这位妹妹,当真是神清骨秀啊。”
君泱一顿,越发低了眉眼,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君泱不过蒲柳之姿,哪及婕妤翩然若画,皎若月华。”
“说话也伶俐,是个嘴甜的。”马婕妤拍拍君泱的手,温然道,“皇上很是喜欢鹅黄色,总说这颜色看着暖融又清爽,今日看着妹妹貌美伶俐,又将鹅黄色穿得这般好看……”
说着,马婕妤微顿,这时候才瞟见许婼茗一般,“呀,这位妹妹穿的也是鹅黄衣裙……我竟才看见。不过妹妹眉目清秀,也是美的。”
一个是神清骨秀,一个只是眉目清秀,比较般的一个也字霎时间分开了两人差距。
君泱顺着眉目,原还不知这马婕妤怎会忽然盯上她,这下看来,该是要借她打击许婼茗了。她低头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四周女子,发现竟只有她和许婼茗穿的是鹅黄衣衫,于是闷闷暗叹,这……也无怪乎是她倒霉了。
这般想着,君泱朝着许婼茗那边看去,却见她一副恭顺的模样轻轻颔首,眉眼含笑,什么也没听出来似的,“多谢婕妤夸赞。”
收起了那张扬的模样,这样的许婼茗看起来倒是柔美异常,惹人怜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固有印象,君泱还是觉得,那样的明媚张扬更适合她。
但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她也知道不能太过放肆,得压着性子,回个话也要谨慎小心。许婼茗那般通透,又怎么可能将情绪外露呢?
这时候,外边的天气忽然就阴了下来,五六月的天总是说变就变的,刚刚还说阳光明媚,转眼便下了大雨,夹着反复的寒气往殿里钻。没过一会儿温度便降了下来,衣物穿得轻薄些的女子都有些后悔,可是冷了也没法动,还得好好站着,不然说不准这马婕妤又要拿谁开刀。
☆、007宫院深深
风吹进来,不大,却带动马婕妤的纱袍轻扬,她微微蹙眉宫人便懂了她的心思,拿起披风为她系上。披风系好,她随意的低眼一瞥,却连这般神态也带了妩媚。
马婕妤走到门前往外看去,只见大雨如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反身却作笑言,“呀……雨势这么大,皇上还没来,怕是赶不过来了。”
说着便让宫人关上了那扇门,阻了冷风,倒是让人好受不少。
“今日来的这么早,让大家一阵等,白站了这么久,妹妹们可不要怪我啊。”马婕妤笑意盈盈,“不过来日方长,众位妹妹也不差这么些时间吧。”
等了这么久,散的却快,也许这后宫本来就是一台戏,看戏的人没来,演戏的人也不过瘾,倒不如散了。君泱在心底这般想,然后随着众人附和着马婕妤的话。
之后马婕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为难她们便先行离开了,她走了之后,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是,一路上大家看君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或许是马婕妤今日的刻意为之在她们看来便是更加证实了那传言吧。
虽说君泱也知道解释无用于是不说什么,但她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感叹……
怎么就这么背呢,怎么就她这么背呢。
刚一回到屋里,和温晚温采说了会儿话,便有几个女子过来与她亲近。也许是真以为她在这宫里是有倚仗的,存心讨好,君泱心底清楚,面上却不露声色,浅笑应着。
送走了那几个女子,君泱忽然就有些累。不过转念想想,不管真心假意,至少她们表面友善了,虽说君泱也不喜虚伪待人,但这样总比天天看人冷脸来得要好。
宫中不比其他地方,连几乎已经算入后宫的良家子都被严格以待,更不要说是那些被带来的侍女。最近有宫人带离了所有带来的侍女,日夜严格训练,一来是要避免日后出些差错,二来也是对这些通过复选的女子的一种考验。
没了温晚温采的陪伴,君泱虽说有些无聊,但她也不是耐不住静的人。
夜间无事,君泱坐在房里看书,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疼,于是一人走出小院。抬眼看向那片浩瀚星空,君泱微微笑笑,一双眼映满了辉华流转。
“星空虽美,但每一颗都是一样的一颗,至少在凡世看来都是一样的。所以,即便你看中一颗也没有用,转眼它便湮没在那一片星子里边了。”许婼茗缓步踱来,“整片夜空,只有月亮是不一样的,它在,你会一眼看到,它不在,你也一眼便知道。”
君泱回头,眼底透出几分不解。
许婼茗见状笑笑,指向天空,“我会成为那个月亮。”
君泱闻言只是低眉莞尔,肯定道,“你确实有这个能力。”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这一边?”
君泱一愣,却不防耳边响起许婼茗的声音,“宫院深深,真真假假总难辨,今日的队友也有可能是明日的敌人……我也不是想与你交好,只是觉得看你脾性模样,该不是甘心碌碌终生的人。这样的人,或许能走得高,但也可能会摔得很惨。”
☆、008你是皇上?
君泱听着,思虑良久,“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选你?”看到君泱颔首,许婼茗轻抬臻首,“这宫里都是敌人,我们虽未必能当朋友,但我并没有那么讨厌你……或者可以说,你是我唯一看得顺眼的人。我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怕一个人,虽然有时候想找人说话,但是不说也没什么。”
许婼茗说着,话锋一转,“如今你我在这些人里边算是处境相当,几乎是众矢之的。不过我的姑妈是皇后,只有不超过什么底线,我便不会有事,但你在这里,确定有能力自保吗?”
怔楞许久,君泱终是暗然一笑。
她不想争些什么,也不想加入哪一派,加入了争斗的派别,那就是争的开始。而若是哪一派都不入,或许力量单薄了些,但久而久之,也可能就这样平静下来,因为在宫中,只要不得圣宠,那么她这样的人并不具威胁。
不过,要真说不想得到些什么也是假的,君泱入宫之前也想过,想站在高一些的位子,想得到每个女子都企盼的荣誉,甚至爱情。但是那样的想法虽然积极,却也太危险。
野心会成就一个人,也会毁掉一个人,君泱懂得自控,却也怕有朝一日被权势熏心会失去最初的自己。于是想着,或许这样平凡着度过余生会有些孤单难过,但若是精彩惯了,不留神摔下来,那样会更难过。与其如此,不如不争。
君泱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