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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灯花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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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入奴籍,赐嫁侍卫明珠为妻。

从此,云英的青春就在没有真正开始时便提前结束了。她的生命里,是捱也捱不完的多尔衮坠马而死的冬天,和父亲阿济格自尽的那个秋天,似乎雪不等化树叶便落尽了,风刚起时霜已经白了。她永远觉得冷,觉得冰霜四围,漫无边际。

她常常在想,其实父亲阿济格离家之前是挥起了剑的,已经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了。自己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行尸走肉,是一场梦幻。

生命中没有什么是真实的,富贵荣华,功名利禄,都只是瞬息泡影。

只除了容若。

容若也是生在冬天的,可那不一样,因为那个冬天再冷,容若的身子也是暖乎乎,沉甸甸的。当她第一次抱起儿子喂奶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具死去的身体,居然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于是,自己也就跟着重新活了。

随着容若一天天长大,再深的雪也还是有融化的一天,于是云英也就重新见到了花开。她借着儿子的眼睛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儿子哭的时候,她也重新学会了流泪;儿子笑的时候,她便再次展开了笑容。但所有的泪与笑,都只对着儿子一个人。除了容若,明府里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觉罗夫人的眼泪或笑容。

后来,明珠带了侄女碧药入府,亲自调教,不但教她琴棋诗画,还请来南北名医教她养生炼药。容若想和堂姐一同读书,几次请求父亲,却都不获允准。

觉罗夫人为了安慰容若,赌气说:你阿玛不教你,我教。

于是,除了延师教习之外,容若每天骑射回来,便在母亲膝下学习诗文。云英教得很好,容若在十岁时已经能做诗填词,出口成章。

可是,她教出了天下第一词人,却不晓得,那同时也是天下第一情痴。儿子不仅遗传了她的聪慧,更遗传了她的薄命。

情深不寿。云英常常想,也许就因为自己无情,所以虽然薄命,却不至早夭。但儿子就不同了,他从小就是个多情的少年,小小年纪已经晓得对堂姐碧药一往情深,成亲后又对原配卢氏深情密爱。碧药的进宫,卢氏的夭亡,是两把插在容若心上的利剑,拔也拔不出。

这许多年来,他带着这两柄剑,举步维艰,沥血行进。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几为愁多翻自笑,那逢欢极却含啼。”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

早在儿子写下这些断肠词句的时候,她就该预料到他的命运的。然而做娘亲的,又怎么肯相信诗中那些不祥的谶语呢?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相信,她可以改变些什么吗?她能阻止碧药的进宫,还是能挽救卢氏的命运?

但是,她真是有过机会阻止悲剧发生的。

早在容若十岁那年,明珠带着碧药来向觉罗夫人拜师时,她就不该应允。

容若和碧药一直是分别居住,各自学习的。所以虽然同在明府里,却极少见面。但是那年容若的诗词初见小成,皇亲贵族无不夸赞。这使明珠上了心,特地带着碧药求教于夫人,让她也教碧药学诗,不仅是诗词,还有宫廷礼仪,御苑规矩,甚至庄妃皇太后的喜好癖习。

这时候云英已经很明白丈夫的用心,庄妃太后现在已是太皇太后,但仍然把持后宫,一言九鼎。很显然明珠是要送碧药进宫,并且志在必得,要让她不但获取皇上的欢心,还要夺得太后的宠爱。

然而云英对丈夫虽然没什么爱意,看在夫妻份上,毕竟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况且多教一个学生对她来说又不费什么事儿,只当玩意罢了,便欣然受了碧药的头,多收了一个女弟子。

从此,容若上课时,碧药便也一起受教。业余课后,两个孩子便常常结伴游玩,吟诗赋和。后来也时常有下人议论少爷小姐感情似乎太好了些,水娘也曾提醒她,说别看表小姐小小年纪,却已经懂得媚眼如风,撒娇狎昵,手段比大人还高明呢,还说亲眼看见冬郎和表小姐手拉手儿地在渌水亭边种合欢花,还一本正经地山盟海誓呢。

觉罗夫人听了,也有些惊讶,也不是没想过碧药进宫后,冬郎会伤心,却仍然不当作一回事。她自己这一生中没有领略过爱情的滋味,便也没想过爱对一个人的伤害到底可以有多深,只以为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罢了,长大了,自然便会淡忘。

她哪里会想到,冬郎竟为了这个,伤了一辈子的心。她生了儿子,教导他长大,培养他成长,却并不了解他,对他的生死爱伤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他命赴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教她怎么样才能面对今后的漫长秋冬,独自苟活?

沈菀自从搬入正房,住进觉罗夫人隔壁的抱厦,便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亦媳亦婢的位置上。早晚定省,嘘寒问暖,连夫人的梳头妆饰也都一手包办。

明府规矩大,而且杂,满蒙汉的习俗夹杂着来,府里供萨满也供观音,腊八、小年、除夕、元宵、立春、清明、寒食、端午、七夕、中元、仲秋、重阳,逢节便过,按照满人的规矩每三六九都要吃火锅,可是江南的糕点又时刻不能少,还有专门侍候蒸年糕、花糕、摊枣煎饼的仆佣。

就连衣裳头饰,除了明珠上朝时要穿朝服,在家时四季常服也都有一定之规,女人们却都是胡乱穿的。打觉罗夫人带头儿,旗人贵妇流星赶月的满头珠翠,蒙古女子骑马时穿的紧身小袄,汉人女子喜穿的百褶裙子,搭着绣花斗篷,高腰小靴,硬是好看。

上行下效,府里的女人便也都有样学样,变着方儿打扮自己。官氏是终年穿旗服的,可是外面的大衣裳却常常蒙袍汉氅地点缀;颜氏为了混淆妻妾差别,更是有意地满汉服饰混着来,簪花戴银的,每天扮出不同的样儿来,最是把穿衣梳头当成第一件大事。

难得沈菀自己虽是一般汉女打扮,却能体贴各人喜好。她原是行院里出来的人,最擅长察颜观色,做小伏低,对于脂粉之道比府中女眷另有一番见识,又能猜测觉罗夫人心意,常常于满汉搭配上有独到之见,深得夫人赞赏。且觉罗氏喜作双陆、弹棋之戏,从前只有容若相陪,府中别无对手。沈菀自小受教于清音阁,对游戏之道皆有涉及,虽不精通,然而天性聪明,一教就会,不久已经可以与夫人对奕了。

最重要的,还是她精熟纳兰词,出口成章。当她抱着琵琶对着觉罗夫人弹唱一曲又一曲纳兰词的时候,夫人也就完全接纳了她。

参横月落,客绪从谁托。

望里家山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

输与五陵公子,此时梦绕花前。

——《清平乐·发汉儿村题壁》

沈菀唱得缠绵,觉罗氏听得凄婉。要知道,纳兰容若的诗词本是来自她的亲授,当娘的自然愿意看到天下女子对儿子痴心,而做老师的就更是得意于徒弟的功课得到众人赞捧。觉罗夫人虽然早知道容若已经名满天下,被赞为第一词人,可是那些贵妇人陈腔滥调的吹捧,又怎抵得过一个真正来自民间的歌妓的现身说法呢?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儿子的词作被人谱了曲弹唱,不由一边听,一边问沈菀:“这词的意思你明白吗?”

沈菀自然是明白的,却总是乖巧地摇头说:“字面儿都懂得,意思却深,请太太指教。”

觉罗夫人便很乐意地指教了,也说词里的意思,也说词外的故事。沈菀这才发现,太太不喜欢聊天,却很擅于讲故事,满腹的经史子集,随口道来,煞是好听。

她告诉沈菀说:汉五陵高祖、惠帝、景帝、武帝、昭帝,唐五陵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都在长安、咸阳一代。所以五陵公子,便指的是京都繁华地那些轻裘宝马的少年。纳兰公子在词里说“输与五陵公子”,并不是说他不如那些纨绔少年,而是说他几度出塞,远离都城,把最好的时光消磨在绝塞边关的风烟寒雨里,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回到家乡的红楼,留恋花前。

这时候沈菀便不再装憨,而是适时地提出一两点自己的意见,再趁机多问两句公子的细事。她对纳兰词太熟悉太亲切了,熟悉到可以举一反三,亲切到仿佛在剖白自己的心。她谦卑地请教夫人:“公子词里不只一次提到塞外,也不只一次写到汉儿村。他在《百字令·宿汉儿村》中说,‘榆塞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既然是‘重来’,可见常去。后面说‘牧马长嘶,征笳乱动,并入愁怀抱。定知今夕,庾郎瘦损多少。’只是不大唱。如今提起,倒让我想起来,这个‘庚郎’的典故,也在公子词里常出现的,有一首《点绛唇》,是唱得最多的,‘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以前只当作情词来唱,现在连上这首塞外词,才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觉罗夫人点点头,说:“你知道把几首词连在一起来想,也就算聪明了。”遂又讲了个南朝梁国诗人庾信的故事,这庾信曾经出使西魏,却正值梁国被西魏所灭,致使滞留异乡。后来虽然也在北周做官,却因身逢丧乱,常怀故国,终生郁郁。夫人最后说:“人们看到‘庾郎’二字,就解作才子风流;实则这庾信原是屈子、苏武一流人物,远非寻常花间词派可比。”

沈菀恍然大悟道:“以前姐妹们说起这句‘下弦不及上弦好’,只当情词来唱,还以为是说新不如故。如今说来,公子身在塞外,便有庾信之感,那么‘望里家乡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里说的家乡,和‘牧马长嘶,征笳乱动,并入愁怀抱’里的愁思,都不仅仅是‘想家’那么简单,而指的是‘家国’之思了。”

觉罗夫人见她一点即通,更加兴致盎然,说得也就更畅快淋漓,说着说着便说远了去,从公子的多次出塞,在塞边的来信,空怀一腔抱负却困囿于皇家侍卫的抑郁,一直说到英亲王阿济格在囚牢中的咒骂,还有金台石在火堆里的誓言。当觉罗夫人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声音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哀伤,只是娓娓道来,仿佛说着别人家的故事。

沈菀有时候觉得自己走进的不是相府,而是一座迷园,住得越久,就陷得越深。叶赫那拉和爱新觉罗家族都有太多的冤屈和阴谋了,哪里还禁得住朝廷的隐秘?自己一个小小的清音阁歌妓,究竟是怎么样卷进这些偷天陷阱中来的?

她分明已经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迷园的出口,确切地知道了康熙皇帝确有赐死公子之心,但公子却没有服下那丸药。那么究竟是谁下的毒呢?那个凶手,是在宫中,还是在府里?她一点点地窥探着那秘密,同时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自己的秘密。白天还好说,只要够警醒便不至于做错说错,但是到了晚上,就特别难捱,因为梦境是不受控制的。

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做噩梦。

在梦里,和尚还是被扔进井里了,他原本长大的身体被泡得更加肿胀胖大了,因为中毒而变得筋脉乌青的皮肤,经水泡后泛出一层奇怪的白,还因为在井底久了,许多地方生了绿苔。他青光的头皮特别的圆亮,仿佛一直披裹着那夜的月光,杀人的月光。五官被鱼类舔食得模糊不清,十指露出了森白的骨节,眉毛眼睛都不见了,可是唇边那缕诡异的笑容却兀自存在,仿佛独立于面部,浮在尸身上。

每次从梦中醒来,沈菀的心都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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