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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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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善缘看来,只要把这封信给那和尚一读,纵然他不会立即相信,至少也会考虑其中的真实性,不比慢慢接触了解来的便利?

但卢越翁顾虑重重,更怕这一纸真相,会为那和尚带去无限杀机。

因为据信中所记,薛支甫出生就被人在体内埋了毒,这毒十分奇特,名为血毒,是用至亲血液炼制而成,到了体内即融入自身血脉,哪怕他浸泡虫沼百毒不侵,也无法化消这种血毒。

或许有方法能延缓毒性发作,但唯一的解方同样是至亲的血液。

阿爹他致力于研究毒蛊之术,也是希望从中找出炼制解药的方法,但至今未有成果,只听闻江东有一炼丹奇人精通血调之术,善缘这次下山的目地除了薛支便是这一奇人。

卢越翁只是提到有丹王这个人的存在,并没叫她去找人,但自从看过信之后,善缘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掉薛支,如今见他露一身好本事,更没底气。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人比人丢死人,三脚猫功夫再也不敢显摆了。

既然杀不得,她便想至少也要帮阿爹解去一些后顾之忧,因为血毒,薛支现在不得不听命于人行事,如果能替他解毒,只要他还归自由身,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现在这人太过危险,她也不敢贸然接近。

就算下了蒙汗药真能扛他回山,等他醒过来后凶性大发,危险的是他们父女,别没被仇人砍死先把小命断送在他手里。

说到血毒,发作循环期前三次为五年,后减至三年,待发作满六次,毒性便会侵蚀全身,照理说,薛支应当活不过二十四岁,但实际上他已过了毒发的年龄。

卢越翁在信中有提到过这件事,意思是他对他所在的组织应该还有利用价值,不会轻易丧命,但血毒扩散,若还想自如的行动,必然会随身携带缓释毒性的药物。

善缘一路尾随,见他吃的都是化来的斋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唯一可疑的,便是他揣在怀里的竹水筒。

竹筒细长,里面装的水量不多,但从没见他在哪处添过水,偶有见他拿出来就着竹筒喝水,却也只是一两口,现在想来,分量拿捏的甚为仔细,除此之外,他还在化斋时向人讨茶水润口。

善缘琢磨那竹筒里面装的不是水,该是缓解毒性的药,不管怎么说,先把那药弄到手,弄到手以后……干脆以此作要挟好了。

第4章 善缘双戏恶僧

薛支辞别善缘之后一路阔步,不多久便出了山,又行十余里,前方有一座城镇,名为甘泉镇,

镇口以南约三十公里处有潭泉水,是由北境雪原的一股外支暗流涌汇而成,由于水质清澈,口感甘醇,当地人称之为“甘泉”,这镇名也是由此得来。

此刻时当正午,城镇上方腾起缕缕炊烟,薛支入镇寻了家斋堂打火,伙计捧来一份清粥小菜和二斤面皮,他就坐在角落里吃将起来。

忽然堂口传来一阵骚动,一员伙计被人从门外摔进堂里,一屁蹲坐在地上,另有两人拽着一名矮胖男子,叫嚷道,“客人,本店是斋堂,您带着酒不能进来!”

那男子生的好一副猥琐面容——蚕豆眼八字眉,酒糟鼻旁长了一颗长毛黑痣,两片厚唇外翻,虽是五短身材侏儒相,却斜戴着一圈金箍,身穿蝶纹锦缎长袍,肩披红白相间的薄毯,腰系铜环扣,看来竟是个富家子弟。

只见他右手提着酒壶,左手扒在门框上,红着个脸硬是往斋堂里闯,那两个伙计哪里肯放他进去?一人一边扯住他的胳膊往门外拖。

那男子大叫一声,猛地扭动腰部,竟使蛮力把那两伙计给甩开,光这样他还不甘休,又扬起酒壶照着两人的脑门一人砸了一下子才爽快,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贯铜币挂在脖子上,口齿不清地嚷嚷着,“什……什么斋堂不斋堂的,不……不……不都一样是花钱……买乐子,爷爷我有的是银子!”

说着摇摇晃晃就往里面颠去,走了一段路后,双脚一绊,往前扑跌,正巧扑在一张饭桌上,满碗菜汤全喂给了前襟。那桌的客人见他醉的厉害,也不跟他计较,站起来换了位子落座。

那男子爬起身来,又一个踉跄,把旁边两张桌子也给扑翻,客人们纷纷避让。

被掀翻的桌子离薛支的座位很近,但他像没看到一样兀自吃得痛快。那男子起身,拍了拍胸前的汤汁,胡乱拿薄毯抹了几下,跌跌撞撞地走到薛支那桌边,把手往桌面上一拍,拍得碗碟乱震,他哈哈大笑,竖起拇指,高声道,“别人让你不让,别人躲你不躲,好……好气魄!”

薛支瞥了他一眼,没作声,那男子便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把酒壶往桌上一捣,叫嚷道,“白粥有啥好喝的?来来来!哥哥我请你喝美酒!”

薛支不睬他,只管吃自己的,那男子不痛快了,把手一挥,连碗带碟一齐扫开,噼哩啪啦碎了一地。

堂里管事的跑来正待说话,却被那男子推出去摔了一跤,伙计们赶忙围过去搀扶,堂里客人有的匆匆丢钱走人,有的坐在远处看热闹。

那男子推完人后把脖子上一挂铜钱扯下来扔桌上,又从兜里摸出二两碎银子一并砸了去,敲着桌子叫道,“碎多少赔多少,余下的打酒来孝敬本大爷!”

管事的见他醉得狠了,不敢惹他,叫伙计们旁边伺候,自己则站在一边留神。

在斋堂里和尚吃饭不用给钱,薛支把剩下的面饼包起来揣怀里,起身要走,那男子一把拽住他,发作道,“好你个秃驴,老子瞧你人模鬼样,八成今世没投个好人家,大发善心要赐你美酒开个荤,怎知你这般不识好歹,可别怪爷爷我翻脸!”把酒壶往薛支胸前一推,“今儿你不喝这酒我还就不让你走了!”

薛支还没应声,隔桌的一老大爷看不过去了,插口道,“人家一和尚你让人喝酒,不是存心叫他破戒吗?”

那男子对着老大爷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蛮横道,“破了好哇,那杀淫盗妄财德荤,缺一不快活,我不是在救他脱苦海么?”

老大爷被他这么一堵,吹胡子瞪眼道,“跟你个醉汉是有理说不清!”

那男子不睬老大爷,只揪着薛支不放,闹哄着要他喝酒。

薛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冲突,也不便显露身手,只是好声好气道,“出家人不粘荤腥,酒亦饮不得,还望施主高抬贵手,放小僧离去。”

那男子却不依不饶,把壶嘴往他脸上直凑,薛支偏头闪避,倒惹恼了那男子,只见他抓住薛支的前襟猛力一扯,叫道,“老子不信就扳不开你那河蚌壳子!”

他那一拉一扯没拽得动薛支,只把衣襟拉松了,揣在里边儿的竹筒滑了半截出来,薛支正要把它塞回去,不料那男子眼尖瞄到了,一把捞在手里。

薛支眼神一变,夹手想抢回来,那男子却歪歪倒倒后退数步,把竹筒举在眼前左瞧右看,突然笑道,“哎哟这和尚,装作一派正直,怀里偷揣着啥呢?定是一等一的佳酿,难怪瞧不上咱这壶里的残汤。”

先前插话的老大爷听他这么一说又静不住了,咕哝道,“原来是个酒肉和尚,枉我还帮你说话,唉……当老头子眼花得了!”

薛支把斜倚在凳子边的龙头杖攥在手里,上前一步,朝那男子摊开右掌,道,“竹筒里并非酒,这只是小僧用来装水的器具。”

那男子“哦”了一声,又将竹筒细细瞧了一回,顺手拔了木塞子,嗅上一嗅,将一只眼凑近那洞口往里看,边看边道,“嘿,还真是水。”

薛支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施主归还。”又把手朝前伸出。

那男子看着他大张的手掌,突然咧嘴一笑,把酒壶砸到他身上,又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丢在薛支脚边,高声道,“这竹筒子倒别致,装水可寒碜了它,爷花钱买了,那酒壶就当给你赚个外快。”

说完把竹筒往怀里揣好,一摇三晃往堂外去了,薛支面色微变,紧跟着追了出去。

那男子出了斋堂向左拐,大步穿过数条街巷,出得镇口,又朝前行了约把余里路,来到甘泉边上,抄了两口泉水就手吃了解渴,往一株白杨树下席地盘坐,伸了个懒腰,掏出竹筒又看了看,突然眉头一皱,像失去兴致一般将竹筒随手丢在地上。

这时约摸酒劲发起,就见那男子把抓着襟口,摸了摸脑袋,往后一倒,就这么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打起呼来。

薛支尾随至此地,并不上前扰他,隔了几棵树静静观望,待他睡得透了才转出来,走到他身前拾起竹筒,晃一晃,水还在,便收进怀里。

他拄着龙头杖注视那男子良久,眼中红光隐现,最后一撇头走到甘泉边上,摞开袈裟,自腰上解下一个扁皮囊,打满了泉水,取路投西北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那男子就坐了起来,连连拍打心口:“吓,吓的小命送去半条,也亏他能忍得住没动手。”

原来这鲁男子正是善缘所扮,为了弥补身形的不足,她还特意在内衫里揣了棉花,这时冷汗热汗齐流,只觉得浑身黏答答难受得很。

她拉着衣襟扇了扇风,撩开衣袍拿出一个拇指长短的竹管来,前面穿街过巷时她不忘留了点竹筒里的药水,只倒了少许两三滴出来,料想薛支不会发现。

本来打算整筒倒换的,但到底她还是没那个胆气,耍耍他还要拼上性命,不过总算弄到了药水,她略通药理,有闲试试看能不能辨出其中的成分。

这亲密接触的日子还在后头,善缘不免忧心自己的安危,和尚武功高强,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身上乘轻功,但前面看那和尚在陡坡上疾走如飞,轻功也是好到不像话,万一不小心被他逮到那真是小命休矣……

据说血毒随气而动,气止而毒止,她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

薛支离开甘泉镇,沿途寻小贩买了干粮,在路上又行数日,来到一片谷地里,只见地势起伏,丘陵绵延,地上稀稀拉拉覆着黄草皮,暴露出来的土层干涸开裂,脚踩上去硬巴巴的,就像走在石板路上。

这荒谷地纵横宽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人烟罕至的地方。薛支在谷里走了一整天,酉牌时分,远远望见一座大院。

走近一看,见院外四四方方围着一圈高墙,墙垣残缺,墙根下碎石散乱,像是座废宅。绕到另一面,见院门大敞,便往里走,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长廊,廊后又是一堵墙,只不过里面这道墙比外围要矮出一丈来宽,墙面上嵌着一排门窗,墙头斜搭着瓦楞,原来是座回字大院,专供搬迁户临时居住。

薛支见那一排门板窗,破的破残的残,窗花间,梁顶上都挂着蛛网,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也不进到内院里,只靠着墙就地盘坐,斜倚了龙头杖,取下肩上的干粮包拆开,拿出馒头果腹。

吃不到一半,院门处又进来一人,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妪,一手夹着陶土罐子,一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往里走,见院里坐了个人,惊呼起来,“喝!咋跑来个大和尚!”

薛支收了包裹,起身行了一礼,道,“叨扰了。”提了龙头杖要走。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那老妪连着“哎哟”三声,哀声叹气地抱怨,“瞧瞧眼下的出家人哝,都是些啥德行?老人家受累也不来帮忙,没瞧见似的,苦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个和尚咧,咋半点儿慈悲心肠都没有?”最后一句话回头扯着嗓子,就像是特地说给薛支听的。

薛支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她这么一嚷,又收了回来,走到她身后问道,“不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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