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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淑子洗过碗,又去到后山拾柴禾。直到太阳西斜,衣服干了,被子鞋履也都晒得暖烘烘的,她把这些收好才匆匆下山离去。
她离去之后一个时辰,天『色』微暗,吕雉也下山了,这一次,张良没再送她。
接下来的半月里,她怀着一种诀别的心情,每天奔赴于客舍和竹屋。一边学习黄帝四经,一边贪恋最后的温情时光。离别的日子一定下来,时间就总是过得飞快。
最后一日还是来了,这一日,她比往常要更早,天蒙蒙亮时就到了圯桥。下了马车,走了几步,她看到张良站在上山的路口,身着那件淡青『色』绢丝长袍。想起那个早晨,他身披霞光,穿过薄雾而来,像仙人一样。此时,他依旧遗世而独立,超脱红尘,你如何能想象这样的仙人也会娶妻生子?而且娶的是一个平凡的村姑?
“给你”,吕雉把手里的一个小木匣和一个细长的用布条包裹的物件递给张良。
张良接过后,茫然问道:“这是什么?”
吕雉手轻轻搭在木匣上:“九金九银九铜,祝你和淑子恩爱长久,携手白头。”
“谢谢”,张良接过,又问:“这一件是什么?”
吕雉手离开木匣,移到缠着布条的坚硬物件上,与张良的手轻轻触碰到一起。
“大铁锤失败了,我再送你一件利器,助你诛灭暴秦,早日复韩。”
张良脸『色』微变,手顺着那物件一『摸』,才发现原来是一柄剑。
上了山,进了竹屋,吕雉照常跟夏黄公学习黄帝四经,夏黄公捡全书最精要的部分,对吕雉做最后的讲解,吕雉也听得十分的认真。因为她知道,以后,他们师徒像这样,一个专心授课,一个专心学习的日子大概不会再有。
授完课,吕雉向夏黄公磕头拜别,这一次她重重连磕三个头,真正地心诚。
夏黄公欣慰地看着她,最后嘱咐道:“虽然你是女娃,但我将此书授予你是经过郑重思考的。雉儿,为师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要牢牢记住书中的四个字。”
“师父,哪四个字?”吕雉问道。
夏黄公异常严肃地说道:“兼爱无私”。见吕雉重重点头,夏黄公才恢复轻松的神情。
“子房想必也有话同你说,你去跟他告个别吧。”
卧房里,张良正对着案上的一块布帛发着呆。这还是吕雉第一次进入他的寝房,她只远远候在门口,轻轻扣了两声门板。
张良抬头,看到是她,便随手拿起案上的布帛。两人一同走到院子里,张良才把布帛拿出来,递给吕雉。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本来我没打算送你什么。但刚刚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你几句话。不是什么好听的祝福话,只是师父书里的一些语句。我觉得很好,心想也许有一天,你遇到想不开的难事,会需要这些话来开解。我都写在布帛里,你想看的时候再看。”
吕雉拿过轻柔的丝帛,握在手里,笑望着张良,“师兄,等你成功复韩后,你能再告诉我你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真有复韩那一日,我一定会告诉你。”他温情开口,还是那么谦谦有礼。
吕雉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她躲闪的眼神落在屋角唯一的一株桃树上。
“你看那边桃花开得真好,怎么以前我都没注意到呢?”
张良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见满山松翠竹海里,唯独这株开花的桃树是那么显目特别。其实何止是吕雉,连他这个日日住在这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人并排站着,齐齐望着那一大团花瓣织成的粉彩云朵。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遗憾着。
半晌后,张良先转身,说道:“桃花『色』最艳,看过它才觉得看到了真正的春天。这一抹娇嫩桃红点缀着满山青翠,才使我这竹屋不那么枯燥乏味。”
吕雉浅笑道:“可惜已是晚春,这花开不了几天便要萎谢,热闹过后又是一年寂寥。”
张良道:“三月桃花谢,六月桃树挂满果,一样是鲜红娇艳。其实热闹一直有,只是换了不同的形式。”
吕雉道:“可惜雉儿不能与师父师兄一起品这桃了。”
张良静默片刻,才道:“哪里的桃子都一样,我和师父在不在也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吃桃的时候,你是否快乐满足。”
吕雉只觉得鼻子一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夏黄公从屋子里出来,吕雉再一次跟他告别。然后,她扫了一眼张良,便转身往外走。她的背影坚决,步伐坚定,她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踏上石阶,从容不迫地离去。
过了半刻,竹林深处幽幽传出动听的箫声。那箫声不同于前次的低『迷』委婉,而是难得的欢快明朗。每一个音符都自在跳跃着,脱离竹箫本身的低沉悲怆之『色』,努力谱成一首尽人皆知的曲子——《诗经·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泪忽然就『迷』了双眼,吕雉不顾一切地朝前走,大步大步朝前走。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像张良那样狠狠摔一跤,也许摔一跤醒来,就不用在这里心如刀绞。
六月桃熟时正是她的婚期,他知道的呀?她跟他说过的呀,难道他不记得?三月花开,六月挂果,桃之夭夭啊,她故意送他“三九”,他就祝她“宜家宜室”?
马车停在客舍门口,吕雉昏昏沉沉地探身出去,见眼前伸来一双手,她以为是青碧,就搭扶着那只手下了车。察觉那手力气很大,她惊觉抬起头,恰好眼前的人正张口喊她。
“姑姑”,他恭谦地笑望着她。
吕雉立时惊讶地叫出来:“韩信,你在这里干嘛?”
她一问才知道韩信已经在客舍前面的单间住了半个月,因为见她每天早出晚归,行踪神秘所以才没来打扰。直到今天,从客舍掌柜那里知道她们明日要退房,韩信才决定出来相认。
“台儿呢?”吕雉急着问道。
韩信告诉她,吕台在下相县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正玩得开心,暂时不打算回家。
吕雉疑问道:“那他知道我在这里吗?他有没有说要来找我?”
韩信道:“前些天我回了一次下相告诉他姑姑就在下邳,但他说姑姑有姑姑的事,他不愿意来打扰。”
吕雉有些失望,复又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韩信低声道:“我跟姑姑一道,姑姑去哪我就去哪。”
吕雉觑了他一眼,见他那心虚样,心想,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故意摆脸『色』责问道:“你跟着我,那台儿呢,你不管他了?”
韩信低下头,脸又红又黑,小声道:“台兄弟喜欢上一个漂亮姑娘,他现在天天黏着人家姑娘,叫我走远点,不要跟着他。”
吕雉先是吃惊,然后忍不住大笑,拍着掌说道:“好啊,这混小子,不等家里长辈给他定亲,他就自己跑出去追女孩。看他这风流样儿,倒不像是大哥的儿子,竟随了他二叔和小姑姑。”
见韩信满脸羞赧,想到他比吕台还要大,也比吕台成熟,正是心思最活跃的时候,她不好再当他的面说这些轻薄话,便生生捂嘴闭口。
第51章 051 受气包()
想到这,她忍不住心里一酸,愤恨起来。
张子房啊张子房,你一个三十好几的老光棍,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还有什么!你躲在深谷里半步不出,我吕雉又是坐车又是骑马,奔波千里,白白送到你面前,你都不知道珍惜。
为了什么破礼法,你弃我而娶一村『妇』,简直愚蠢!
是,人家比我年轻,比我勤快。对,那饭菜做得也香,衣服也浣洗得干净。是是是,人家让你什么都不用干,你只管看你的书,写你的字,人家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吃得也香,睡得也香。
可你瞎吗?!
你看不出来我长得比她漂亮?你看不出我是富户之女,衣食无忧?你不是相出我命相尊贵,有旺夫运吗?
我读《论语》、《孟子》、《庄子》,我会《韩非子》、《道德经》、《商君书》……诸子百家,我都知晓,就连晦涩难懂的《黄帝四经》我现在都会了呀!
张子房,你不是瞎是什么!难道你摔那一跤,把脑子也摔坏了不成?
韩信见吕雉一会儿笑一会儿恼,一会儿又似要哭的样子,心里不免胆怯。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惹得姑姑这么烦恼不开心?仔细一想,又觉得应该与自己无关,若是因为自己,吕雉早就拉下脸骂开了,怎会如此忍他。
他悄悄问青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青碧就只是茫然摇头。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小姐最近脾气有点怪,时好时坏,起伏变化太大,她不敢多问。
虽然表现得很冷傲,但吕雉还是痛快答应带韩信一起走。本来她是打算回沛县看看父母亲,在家住一段时日,等到婚期将近再溜出来,但走到半路,她改变了主意。她要去咸阳,她要远走高飞,离沛县远远地才好。
于是,车头掉转方向,一行人又返程往西而去。西行的路途实在太漫长太难熬,无聊加苦闷,使吕雉的心情格外暴躁。况且上次去咸阳,去时路上颠了一个月,回来时颠了两个月,那时只以为身体苦点没事,心情好就值得。
可这次,这一路碰到熟悉的景,吕雉的心就被撩起,想起当时傻乎乎的自己,恨到不行。她是不惯对下人甩脸『色』发脾气的,可情绪压在心里不发泄又不行,于是韩信成了倒霉的受气包。
韩信是个闷葫芦,不怎么开口说话,但他跟吕雉一起,一天早早晚晚地,总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每次开口,他都胆战心惊,青碧、阿武、阿兵全低着头在心底默默同情他。
“姑姑”,他刚开口,还没说下一句,就见吕雉恶狠狠瞪着自己,吓得他后面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了。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喊我姑姑吗!早上才说的,这么没记『性』!”吕雉高声叱道。
韩信小心唤出“娥姁”两字,吕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韩信赶紧改口,一鼓作气道:“娥姁~~姐姐,前面有块阴凉的林子,我们在那里歇歇脚,你看可行?”
吕雉没好气道:“你都来问了,我能说不行吗!”
韩信赶紧表态:“一切都听姑姑的,韩信不敢自作主张。”
感觉到空气静了,他又道:“都听娥姁~~姐姐的,姐姐不想休息的话,就继续赶路。”
吕雉气得摔下帘子:“赶了半天路不休息!你是想累死我啊?怎么都听不懂话!烦死了!”
韩信长吁一口气,让车夫把车慢慢赶到林子里,又让阿武阿兵先去整理出一块干净地方。阿武阿兵同情地看着他,然后笑着走了。韩信回头看着马车,想象吕雉坐在里面焦躁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忧。
他希望吕雉到了咸阳后,心情能好起来。先前在吕家,吕雉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天天甩脸『色』。这回见面,她天天冲他发火,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已不是外人了。
她不让自己叫她“姑姑”,那就叫“娥姁姐姐”,这样至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