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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晴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抿嘴淡淡地一笑:“您在关心我吗,董事长?”
安华的心口忽然微微一疼,说不出地难过,江晴明明在笑,笑的很好看,很温和,是他以前最讨厌的,无忧无虑,仿佛天下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的笑容,可是,为什么他觉得江晴心里的泪水,已经慢慢溢出来了?
“我不应该关心你吗?”安华用自己都不相信的温柔声音问。
“也是,”江晴垂下眼睛不看他,“一个好的董事长应该关心手下的每一个员工,就算他再怎么微不足道……”
安华几乎又要发火了,他硬邦邦地说:“你是不同的。”
“是吗?”江晴又是微微一笑,“我该受宠若惊了?”
“你!”
在安华还没有说出什么之前,江晴已经换上了从来没有过的,深沉认真地语气:“董事长,请你,只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员工,这是我的不情之请。”
“明知道是不情之请你还说出来?”安华忍不住地说,但是一看到江晴那双黑宝石般深邃内敛的眸子,就不由气馁了:“你知道这不可能,你就是不同的。”
“这是我的荣幸和悲哀。”江晴不动声色地说,“被老板时时刻刻放在眼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那,如果我把你放在心上呢?
安华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晴已经坐起身来,把双脚小心地踩在地毯上,好像还有些摇晃了一下,才站了起来。
他用手捂住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安华紧张地站起来,不假思索地伸手扶住他,江晴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甚至更难看了,冷汗更多地流淌着,安华心疼得差点又把他抱在怀里。
“你是怎么了?”安华语气严厉地问,“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
江晴淡淡地笑着:“对不起,出洋相了呢,其实没什么,我回去喝点水就好了。”
看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安华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话,不由分说地把他重新又按坐在沙发上:“要喝水的话,这里也有!”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病!
他按动按钮吩咐秘书小姐送一杯水进来,不到半分钟,秘书科主任亲自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用的居然还是招待贵宾使用的青花瓷。
“哎呀,小江!你是怎么了?”她一进门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江晴身上,“脸色那么难看,生病了吗?”
“让他喝点水。”安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知为什么,看见秘书小姐脚步轻盈地走过去的样子,心里有一点点地不悦,声音变得很粗。
“谢谢,”江晴小声地说,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秘书小姐关心地看着他,“慢慢喝,对了,是饿着了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和上次蜜雪儿减肥的时候一样!别喝水了,我给你倒杯牛奶吧。”
说着她站起身,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几乎是马上,几位秘书小姐都涌了进来,端着牛奶的,拿着饼干的,把糖块往他嘴里含的,全围在坐在沙发上的江晴身边,七嘴八舌,直将安华视为无物,
安华根本也没注意到她们,全部的心思都已经集中在刚才听见的那句话上“是饿着了吧?”难道是真的?江晴是一直饿着肚子?所以才会脸色苍白出冷汗,还差点昏倒?
不会吧?难道他中午不再出现,是因为他不再吃午饭了?
他一个月付给江晴两千块钱,可他连中饭都不吃,结果饿成这个样子!要是刚才他不在身边接住他的话,万一真在什么地方头晕了摔下来怎么办!
安华忍不住站了起来,厉声说:“好了!你们都出去!”
秘书小姐们本来叽叽喳喳嘘寒问暖的声音陡然全部消失,由主任带头,悄悄地向门口撤去,江晴刚要也站起来,安华又是一句:“你留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秘书小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伸伸舌头,都出去了,安华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走过去把门狠狠关上,回身走到江晴身边,命令地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江晴刚才大概是吃了点东西,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也不流冷汗了,闻言无声地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畏缩,静静地,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个对他没有丝毫威胁的人。
被他这么一看,安华的怒火一点点地消失下去,他放缓了语气,轻声地问:“是饿了吗?”
江晴不好意思地一笑:“大概吧,真是丢人……以前都不会这样子的。”
“以前?”安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以前你也经常不吃中饭?”
“有时……”江晴耸耸肩,“其实没什么的,公司里有许多女孩子中午都不吃饭,有的也只吃个苹果。”
安华皱着眉头坐到他身边:“那怎么能一样,你老实跟我说,像这个样子有多长时间了?”
“晕倒吗?”江晴笑了起来,“是第一次,叫您看笑话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安华不满地说,“我是在关心你!不吃中饭有多长时间了?”
他那兴师问罪的口气略略让江晴有些吃惊,但还是想了一下:“嗯,很久了,从上中学的时候开始就经常这样。”
“什么?!”安华吃惊地问,上中学的时候,那不是还在楚家吗?凭楚凌当时的身家,他自己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江晴竟会连午饭都不吃呢?
看见了他的惊讶,江晴低声地解释:“那时候学校离家远,不方便……”
“那你就不吃饭了?”安华厉声说,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学校没有食堂吗?自己不会到外面去买着吃吗?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要是不能回家呢?你就活活饿死吗?”
开什么玩笑,他的中学和江晴的中学是同一所啊!骑车也就三十分钟,有的时候老爸还会亲自开车来接,根本不存在什么交通上的问题!
江晴的目光依然那么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笑意:“学校有食堂,可我没有钱。”
“没有钱!”安华不怒反笑,楚凌当年给他的零花钱不多,说是怕他学坏,可使每个月也有几百块,更别说江洛偷偷塞在他钱包里的额外花用,江晴既然是江洛的儿子,老爸也是和自己一样疼,怎么会没有钱!这小子把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别告诉我你没有零花钱,还是你把钱都用在别的地方了?”安华口气凶恶地说,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花钱还有尽头吗?什么游戏机,蹦迪……江晴的成绩那么不好,是不是就因为这些分了他的心?平时连饭都不吃了!
“我真的没有零用钱。”江晴坦率地说,“我爸爸总是说,小孩子有了钱就会乱花,有的时候还会引起校园暴力,所以我从来身上就不带钱,现在也是一样,平时上学都用月票,可是学校门口的那一趟车中午不太好等……所以也经常回不了家,自然就没法吃饭了。”
真的呢,记忆中,中午就很少在饭桌上看见安晴,就算看见了,也是静静的,畏缩地坐在一边,小口地吃着饭,总是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连晚上,都很少看见他,总是回来得很晚,江洛也从来没说过等他吃饭,被等的,一直是自己。
“那现在呢?为什么还不吃?”安华心疼之下,声音都开始颤抖,“今天公司不是刚发了月饼吗?你吃一块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江晴陡然警觉自己说得太多了,立刻恢复了笑脸:“公司发的月饼很贵的,我爸爸说想要拿来送人。”
“送人?”安华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江洛?在离开楚家之后,难道他也成为了浪子回头,得到家里的宽恕了吗?以前的江洛,可是从来没有亲戚来往的,断的比自己老爸还干脆。
“嗯,”江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现在工作不好找……谁都怕下岗。”
是为了送礼?安华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他真得不能想象,江洛也会去卑躬屈膝地送礼,那一直温柔地笑着,和江晴一样云淡风清笑着的男子,竟然也学会送礼这一套了,生活,真的会把人逼到以前都不能想象的境地!
“说了这么多废话,耽误您的时间了。”江晴看看墙上的钟,“我可以走了吗,董事长?”
安华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看看他,的确,现在江晴跟刚才的虚弱模样简直般若两人,只要一杯牛奶,几块饼干和糖块就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真的没事了吗?你晚上不是还要打工?”记得上次夜里碰见他,是这么说的。
“那里晚上提供一顿工作餐,所以我才不做饭了。”江晴站起身来,“其实一天一顿就可以了,比起非洲难民,不是好很多了吗?”
他的笑容最后消失在门口,留给安华的却是充盈胸口的痛。
今天,就是中秋节了。
从三天前,安华就接到了几乎是所有亲戚的电话,说要全家来他家里过中秋,名义上是说他一个人呆在大房子里会寂寞,会想父亲,可是,这半年来的经历告诉他,他们看中的只是一个够大,够气派的房子,还有免费的吃喝,保姆的伺候,以及什么都不用管的悠闲,最后吃饱喝足,带够了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
只有阿姨不同,她好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想来就到阿姨这里来过中秋吧,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但是图个团圆罢了。
他一律回绝了,对阿姨,真心地说声谢谢,但是不打扰了,对别的人,说是自己晚上有应酬,不能在家陪他们,姑姑立刻很大方地说不要紧不要紧,都不是外人,你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他没办法只好说已经给保姆放了假,家里没人了,然后趁机挂了电话。
中秋节啊,一个人该怎么过呢?连家也不想回,保姆也真的放了假回家团圆,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空房子,哪有一点节日的气氛,说是会闹鬼还差不多。
看着整个办公室里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在眼巴巴等着下班的样子,他的心,只是觉得很落寞,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重的感觉。
但是当他看见江晴的时候,这种感觉有了很明显的改变,升华成一种具体的愤怒。
江晴是来给这一层送信的,大包小包的邮件堆在手推车上,他一边仔细地确定地址和收信人一边笑着向大家打招呼,那样看惯的柔和的笑容看在安华眼里却是格外刺目,他按铃对秘书说:“等一下叫总务科的人来一下,我有封信要发。”
自然的,江晴就在外面,顺理成章地被叫了进来,还是那样态度恭敬,微微笑着:“有信要发吗,董事长?”
看见他明朗的温柔的笑容,安华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他不耐烦地用手敲着桌子:“信我还没写好。”
“噢。”江晴仍旧笑着,“那我等一会儿再来拿。”
说着他就要开门离开,被安华厉声喝止住:“慢着!还没到下班时间,忙什么!”
江晴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安华也觉得自己有些理屈词穷,只好强自镇定地说:“这封信很重要,今天一定要发出去,但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好,你们总务科留一个人,等我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