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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晴。”安华奔过去,不敢伸手拉他,只是小声急促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们再说好不好?对不起,我送你回去?”
“不用。”淡淡的两个字,什么感情波动都没有的脸。
背后的几个人都在怒声叫喊,安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赫然开车带着江晴离开,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掏出钱包,“哪,你自己打的先回去好不好?”
江晴抿着嘴加快了脚步,安华知道他生气了,不敢再说,悻悻然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无奈地回过身来,面对着脸色铁青的亲戚们。
17
好好的一个新年假期后,被所有的亲戚念到惨不忍睹的安华怒气冲冲地来上班了,这三天就像地狱一样,父亲家的,母亲家的,凡是能找得到的,能说得上话的人全来了,住在家里吃在家里,吃饱了睡足了就开始说教,轮番上阵,暂时轮不上的就在楼下客厅里打麻将,弄得整个家里是乌烟瘴气,他自己差点被魔音穿脑。
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找江晴来,三天没见面,走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光景,心爱的宝贝这几天还不知难过成了什么样子,两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可不能让这帮人破坏掉,虽然那天不能保护他是自己的不对,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只会越说越糟,他也是想保护江晴的啊!
第一个电话就打到总务科,不顾秘书小姐们惊讶的眼光,安华急切地要江晴接电话,却听见那个年轻的女孩迟疑地说:“江晴?他已经辞职了啊?”
安华在怒骂了一句胡说之后摔了电话,几乎是马上,总务科科长亲自打来电话,解释说江晴真的辞职了,然后秘书小姐们翻出新年前的记录,在人事科送上的下一年不留用人员的报告上,赫然有江晴的名字,当然,文件的最后,也有他自己的签名。
人事科科长做梦也想不到,新年上班的第一天,他就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战战兢兢地为一个总务科的科员的离职而作出什么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他都快哭出来了,小心翼翼地解释:江晴的离职是履行了正常手续的,他递交了辞职报告,因为他只是一个总务科的职员,所以并没有签像别人一样很正式的合同,不存在什么违约金的问题,人事科按正常程序上报,然后安华签字同意了,就等于是批准了他的辞职,连多付的一个月工资都照数发给了江晴,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了之后,安华发现,有问题的是自己。
不想和他再说什么,安华挥挥手,决定还是自己找江晴问个清楚,但是在公司见不到他的话,他就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江晴了,他住在哪里,自己根本不知道!
“江晴家的地址给我。”看见人事科长惊讶的目光只当没看见,他让手下惊奇的事情太多了。
人事科长壮起胆子说:“那个……员工的私人资料是保密的……”
安华咬紧牙关,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给我江晴的地址。”
人事科长被安华从来没有过的气势给压倒,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地退了出去,五分钟后,一个地址放在了安华面前。
安华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晴死也不肯让他送他回家了,在旧城区,像他这样开着光鲜的车子在狭窄的小胡同里艰难地前进,简直是一个闹剧。
他费力地驾着车子开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把车子停下来,自己都记不清是第几次开口向人问路,不过这次好像是对了,卖报纸的老人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区说就在那里。
还不如坐出租车来呢,安华抱怨着,决定就把车子停在这里,顺便让旁边开杂货店的小姑娘看着点,自己走过去好了,还比较快。
说是小区,实际上原来大概是什么单位的宿舍,都是五层楼,本来可能是绿色的,褐色的外墙现在被雨水和阳光弄得都成了灰色,不过上面的号码倒是新的,鲜红鲜红,惟恐别人看不见。
他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了三栋二单元,一楼的人家装了防盗窗,从锈迹斑斑的铁栏杆里露出好奇的目光,黑暗的楼道里推着杂物和自行车,家家都是老式的防盗门,纱窗破了,反正在这个季节,也没有蚊子。
辛苦地爬到了五楼,窄小的楼道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吞吞地点着炉子,佝偻着身子,用一把蒲扇小心地扇着炉膛里的火苗,这和时代脱节的场面差点让安华看傻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不起,请问一声,有个叫江晴的,住在这里吗?”
那个人没有回头,照旧干着自己的活,火苗不是很旺,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他细心地扇着风,终于,火变大了,蓬蓬勃勃地燃烧出明亮的火焰,他用铁钎子插起一块煤,慢慢地放在了火上。
“对不起。”安华以为他耳朵不好,正要加大声音,他却说话了:“他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听在安华耳朵里,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几乎倒退一步,口吃地说:“你……江……”
对于称呼,一向是很麻烦的,楚凌不知威逼利诱过多少次,要他叫江洛爸爸,可是安华死都没有松口,(当然,更不会叫他妈妈。)连声叔叔都不肯叫,当着江晴的面,就简单地称呼成‘你爸爸’回想起来,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主动叫过江洛。
现在,他居然和江洛面对面,更糟的是,他的身份越加尴尬,势必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正在想是不是称呼他一声什么比较好的时候,江洛却好像他不存在一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安华向前一步:“那个……”
那个什么,他自己也没有想好。
江洛已经走了进去,他正在为难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江晴!还穿着那件平时常穿的牛仔外套,微微凌乱的头发,俊秀的脸庞上带着倦意,手中拿着一包白糖,看见他,稍微地愣了一下:“董事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能不来吗?”安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连着三天的烦闷不安气恼,加上对他的担心,却得到了这么一句称呼,该死的!又回到以前了吗?这次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哄好这个别扭的犟脾气情人。
江晴好像看出了他的不满,却只是微微一笑,绕过他向自己家里走去:“回去吧,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江晴。”安华拉住了他,满满地歉疚,“我道歉。”
江晴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您没有欠我什么。该道歉的是我,让您跑到这种地方来。”
门开了,江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江晴立刻走了过去:“爸,这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董事长,这是我父亲。”
真是滑稽透了,他们两人还需要介绍吗?安华如此想着,看向江洛,印象中江洛是个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斯文俊秀的男子,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地流露出良好的教养和优雅的气质,而站在面前的却是像在街上碰见的无数很普通的,为生活奔波的中年男子之一,穿着半旧的衣服,搭拉着一双旧拖鞋,皮肤却是更白了,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眯起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机械地点了点头:“您好。”
安华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也勉强地说了一句:“您……您好。”
江洛并不打算搭理他的样子,拿过江晴手里的白糖,转身向房间里走去,江晴略微迟疑一下,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看,家里地方窄,不方便请您进去坐。”
“少来了!”安华恶狠狠地低声说,“我这次来,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回去,要是不想我们站在这里吵得四邻皆知,就和我进去谈!”
江晴无奈地笑笑:“好好,不嫌弃的话就请进吧。”
进了门就是一个窄小的厨房,采光不太好,模模糊糊地看见江洛弯着腰在干什么,江晴扬声说:“爸,我跟老板谈件事,有事就叫我。”
江洛根本没说话,江晴引着安华进了里面的房间,安华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头,房间不大,里面摆了两张单人床,还有一个柜子就基本放满了,还有几口纸箱子叠放在角落里,四处扔着没叠的衣服,也不知是洗过的还是没洗的,吃过饭没刷的碗也扔在地上,墙上胡乱地贴着不知什么电影的海报,还弥漫着一股长期不通风的异味,总之是乱七八糟,和江晴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这……”安华说不出话来,这比大学男生男生宿舍还要脏乱的房间,就是江晴父子住的地方?就算江晴是个不擅长打扫的人,可是江洛一向是理家高手,那时候他们四个人住在一起,家里也是干干净净,妥妥帖帖的,每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哪像这里,安华敢打赌江晴连双同色的袜子一时都找不出来。
“吓一跳,嗯?”江晴微笑着说,“所以我说地方窄……啊,我去借个椅子来。”
“不用了。”安华赶快说。
“也好。”江晴含笑坐到床上,“让您见笑了,家里只有男人是不行,都没人收拾。”
“以前不是挺好的吗?”安华情不自禁地说,“地方小没什么,收拾好了就行。”
江洛抬头笑着:“两个大男人住,哪有这么多讲究,以前是以前,您还真以为我爸天生是做家务的男人?能不收拾,谁都懒得动,反正现在……也就这样了。”
他把没叠的被子推到一边,“长话短说,董事长,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安华的语气变得严厉:“为什么突然辞职?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心里有气我知道,我道歉,那天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可是……可是他们是我的长辈,你知道的……”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总之是我不好,害得你受委屈,你生气,可以对我说,我们是情人,不是吗?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开诚公布地对我说啊,为什么要一走了之呢?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要是从今天以后就见不到你……”
“董事长您不用过分自责,”江晴微微地笑了,“那天的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受什么委屈生什么气,没错,那是您的长辈,是您的家人,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你们不能见面团聚,现在,总算可以共享天伦之乐,您很珍惜,我明白。”
他停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地说:“而且,也谈不上什么委屈,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对吧?既然是实话,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晴!”安华焦躁地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都在说什么啊!别赌气了,想说什么,想发脾气,对我来啊!”
“我说过了没生气。”江晴抬头看着他,清澈的黑色眸子里是深潭般的平静,“是,我很下贱,我是想用身体迷惑你,我想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没错,他们都说对了,这下子,您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安华几乎要气急败坏了,他怒吼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请您小声点,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差,”江晴很平静地说,“我是哪种人,我心里清楚,用不着您说,如果您也清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