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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国子监祭酒出缺,右谕德萧良有由其老师刘虞夔,吏部尚书陆光祖与林延潮推举,而另一边则是詹事兼侍讲学士刘震元相争,许国石星意许刘震元,最后在九卿会推上,萧良有以微弱票数获胜,被天子钦点为国子监祭酒。
这边林延潮不能舒展,在另一边言官弹劾申时行已到了**。
首先是御史李用中弹劾申时行指示家人申柄以及其母舅居乡横行霸道之事。
申时行上疏自辩,同时请求辞职。
而福建按察副使李弹劾申时行十罪。
这十罪将申时行为首辅十年的‘罪名’一一列举,一帝寝漏水,二在外散布天子意图易储的谣言,图谋拥立之功,三请圣谕将言官罚俸一年,四将言官弹劾申时行的奏疏留中不下,五次子申用嘉冒籍,女婿李鸿顺天乡试舞弊得中,六家人宋九以贿赂任京营经历,还冒支双俸,七收受前三边总督郜光先的贿赂,使河洮二州沦陷于火落赤部,八收受李成梁贿赂以败报捷,九……十……
此疏一上,京城震动,若是之前言官弹劾都是一条两条,这十罪一上就是总攻了。更何况李还是申时行半个门生。
申时行闻此坚决辞相,天子下旨将李革职外,继续挽留申时行。
不过这时候谁都知道申时行去位在即了。
现在内阁之中由于申时行坚决在家,王锡爵又回去了,只剩下许国,王家屏二人,当时有人建议许国向天子题请增补阁臣,许国却是不肯。
这日林延潮又在廷议与石星争执,原来福建巡抚赵参鲁来报说倭国意欲联合琉球进兵,林延潮提出早作准备加强防备,石星却主张应先西后东,朝廷先将精力都集中在平定火落赤部的叛乱上。
二人之间的争执,最后又以许国支持石星作为结局。
廷议结束的一刻,林延潮从座椅上喝茶,倒是没说什么。
却见许国脸上倒是隐隐有几分笑容,更有几分得意,然后与王家屏闲聊。
林延潮看了空悬的主位,以及坐在次席的许国。以往廷议上,尽管申时行为首辅,自己尚且不得伸展,现在许国主持廷议就更难了。
林延潮当即站起身来,向许国拱了拱手表示告辞。
许国表面挽留道:“大宗伯何必走得如此着急,一会我等还有石大司马在东阁再聊一聊。”
林延潮道:“衙门里还有事不敢耽搁。”
许国点点头道:“也好,本辅欲凑合一下你与石大司马看来唯有下次了。”
许国如此说倒显得林延潮有几分不识抬举了。
坐在林延潮一旁的石星捏须沉吟不语,林延潮看了石星一眼笑道:“不必了吧,我与石大司马只有道路不同,却没有什么私怨,所以没有需要化解的,石大司马你说是不是?”
石星起身道:“大宗伯此言不假。但石某有一言不得不讲,大宗伯为春官,身为礼部尚书,兵事非汝职掌所在,大宗伯一再与石某与兵事上争执是否有所不妥?”
林延潮道:“石大司马之前任户部尚书这是如此说的,户部之事你一人拿主意,不虚他人分说,但这才任兵部尚书不过半个月,又变得别人说不得了。若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那么林某敢问石大司马一句,以后九卿廷议又议得什么?”
眼见林延潮与石星又要互掐,官员们立马上前好言相劝。
然后就在这时候,一个尖锐声音传来:“几位部堂在争执些什么吗?”
众人看去原来是秉笔太监陈矩。
林延潮与石星互看一眼,二人作为文官集团,虽是在内部矛盾重重,但在太监这样的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和睦的。
二人各退了一步,许国闻此上前笑着道:“些许议论而已,这也是君子和而不同,陈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矩笑了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咱家此来是找林先生的。”
众人都看向林延潮,心想莫非林延潮与陈矩有什么勾结,那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吧。
但见陈矩笑了笑道:“陛下有旨,请林先生立即到乾清宫见驾。”
众官员们都是吃了一惊,天子多久没有召见官员了,这一次竟召了林延潮。
众官员里脸色最难看的是许国。
申时行自打算致休后,许国一直等待天子单独召见自己。但天子始终没有这个意思,许国本人也尝试过主动用揭帖的方式来与天子沟通。
但是天子却回旨给许国让他不用使用揭帖这样传悄悄话,递小纸条的方式说话,有什么事直接上疏好了。
天子这么回答令许国十分失望。
但是天子在申时行去位在即时,接见林延潮到底是何用意?
听陈矩之言,林延潮也是心情复杂。
以前自己身为讲官时,随时都可以见到天子。
当初自己被贬归德回京面圣,天子算是第一时间见了自己。而眼下自己任礼部尚书已有半年,与天子没有任何沟通。
虽然众大臣也是如此,但林延潮感到有些圣眷不在,至少还在生自己的气。
但这一次天子突然召见自己,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于是林延潮与陈矩二人一起进宫。
路上陈矩倒是很亲切主动挑起话头。
“对了当年查抄张鲸家宅之后,那二十万两银子部堂大人是怎么用的?”
林延潮看了陈矩一眼,反问道:“什么二十万两?我怎么不知道。”
陈矩闻言大笑,然后道:“正是如此,从来没有这二十万两银子,不过因为此事以后你我倒是在一条船上了。”
“多谢公公抬举,林某也是如此认为的。”
陈矩点点头正色道:“既是如此,咱家就不与你绕弯子了,你可知天子这一次召你何意?”
“还请公公明示。”
陈矩道:“多余的话我不是说,但咱家要告诉你,一会儿面圣时最好要知无不言,因为成败在此一时。”
林延潮闻言心底一凛正要相问。
陈矩已是停下脚步伸手向前一指道:“陛下就在殿中,咱家就送先生到这里了。”
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准话()
乾清宫弘德殿。
这已不是林延潮第一次来了,上一次到此还是两年多前自己向天子辞官的时候。
这也是自己上一次为天子单独召对。
林延潮走过弘德殿前的石道,一旁太监见了无不躬身行礼。
步入殿中暖阁,林延潮于空着的椅上坐定,一手握住椅扶手。
随即一名小太监给他端来了香茗。
“林先生,请用茶!”
林延潮看去原来正是上一次接待自己的小火者王安。
“哦?你调至弘德殿来了。”
王安见林延潮还记得自己不由大喜,当即道:“托林先生的福,也蒙老祖宗青眼这才调至弘德殿来侍奉皇上。”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你可需好好当差才是。”
“是。”王安按捺下激动的神色,不敢多说以免嫌疑,奉茶后退下了。
奉来的茶是碧螺春,林延潮知道这上贡的碧螺春是从几百斤茶芽里挑出了半斤数两,茶固然清香好喝,鲜爽生津,但却是奢侈无比。
话是如此,林延潮却素爱此茶,虽说一会天子要召见,但他仍是细细品之。
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火者推门道:“皇上已是到了,林先生这边请吧。”
“有劳。”
林延潮起身走到殿中,但见两尊铜鹤正吐着氤氲的熏烟,铜鹤中间的御案后天子正安坐那。
林延潮知道天子‘深宅’多年,已是发福厉害,现在看来实令人担心。
“臣林延潮叩见陛下。”
“平身,赐座。”
一旁火者立即捧着一个靠背连椅,侧着摆在了御案前。
林延潮见了觉得有些不妥,连椅是内阁首辅大学士才有的待遇,如许国在面前也只有圆凳,这是搬错了,还是故意有什么暗示。
林延潮正要开口,但见天子道:“摆近些!”
小火者闻言立即端着连椅摆在御案面前两步处。
既是天子金口,林延潮还能说什么,于是称谢一声然后按住身上大红斗牛服官袍在连椅上坐下。
天子放下奏章道:“朕记得已是许久没有召见过林卿。”
林延潮谨慎答道:“陛下肯赐见一面,臣不胜欣戴天恩!”
林延潮说不胜欣戴,也不是全然派马屁的话,申时行当了八年首辅,天子也才召见过九次。
就是这九次,申时行也是很感动地说,自明孝宗以后,皇帝已经很少如此召见阁臣的盛举了。
“朕召你来时有话要问你。”
“请陛下垂询!”
天子用手比了比,当即一旁火者将御案上一卷书递给林延潮。
林延潮见此书卷,原来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圣谕。
林延潮心想天子拿此给自己必有用意,略微一翻但见圣谕里有朱笔所划几段话。
‘朕观元朝之失天下,失在太宽。昔秦失于暴,汉兴济之以宽,以宽济猛,是为得之。今元朝失之于宽,故朕济之以猛,宽猛相济,惟务适宜尔。’
林延潮心底一凛。
朱元璋这话什么意思?
元朝失天下是因为宽仁?那肯定不是,这个宽的意思,在于宽纵。
一直以来治天下有‘皇权不下乡,甚至皇权不下县’之说,也就是乡县一级的治理,不是靠朝廷的官员,而是乡绅,族长来治理。
但元朝已不是皇权不下乡县,那是皇权不下省。
元朝律法就是慎杀,慎刑,对于士大夫阶层以及地方大族,商人控御极松,就如同草原上部落制管理,享受极大自主权,南宋士大夫公然怀念前朝,朝廷从不见怪。元灭南宋后,一下子废除了南宋规定的一百多条律法,元灭亡以后,其实不少汉人,特别是儒生都很怀念元朝这个时代。
但正是如此宽松的管治,导致地方官员贪污极重鱼肉百姓,蒙人贵族对汉人肆意欺压,贫富差距极大。
所以朱元璋借鉴元朝灭亡的原因告诫子孙,秦以暴,也就是严法失天下,汉朝以宽济之,故而坐稳了天下。但元朝以宽失天下,我当以严济之。所以宽猛相济在于适宜。
林延潮看到朱笔还划了一段话‘元以宽失天下,朕救之以猛,小人但喜宽’。
林延潮想起之前他与邹元标争论的‘慎刑繁礼’,这慎刑二字也是元朝所主张的。
还有那句‘有明治无善治’,什么叫明治善治,不就是说明治是施政太严吗?讨厌施政严厉的是什么人?小人!
“那么朕披太祖所言,林卿以为然否?”
林延潮道:“太祖英明睿断,远胜于千古帝王,臣拜读之后,不胜敬佩。臣以为太祖所言‘宽猛相济,惟务适宜尔’一句极为妥帖。”
“如何道来?”
林延潮道:“宽猛相济出自左传,当时郑国子产治国,他临终前对继任的太叔说,治国最善就是宽以待民,其次莫如猛。但宽猛如水火一般,火烈老百姓望而畏之,水弱老百姓则狎而玩之,故而宽难猛易。”
“圣人闻子产之言赞曰,政宽则百姓怠慢,怠慢应当纠之以猛,但太猛则百姓易被欺压残害,如此当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如此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