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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就亲自带着徐火勃,徐光启,徐熥,翁正春,林慎等人出城相迎,隆重地将徐贞明请到府上。
如徐熥,翁正春,林慎等人没有听过徐贞明的名声,不知道林延潮为何如此重视对方,竟如此屈尊将对方迎到自己府上。
林府设宴为徐贞明接风时,林延潮起身为徐贞明敬酒,然后对一干子弟道“在京为官时,孺东兄就一直是林某良师,时时向他请教,今日他能驾临我书院,在我的眼底,真是不亚于朱子至闽中讲学。”
众人不由对徐贞明刮目相看,徐贞明再如何也是不敢与朱熹比肩,起身道“实当不得贤弟如此赞誉。”
林延潮笑了笑道“孺东兄无需过谦!来喝酒!”
酒过三巡,林延潮道“其实办鳌峰书院我实有一番抱负在其中。古人办书院是为了给人以传道授业解惑,之后开了科举,书院就转而以举业功名为绳,便少了许多读书自用之道,偏离了古人办书院的初衷。”
听了林延潮之言众人纷纷点头,这是当今大多数书院现状。
林延潮道“但这也并非一概而论之,好的书院不仅要讲学生如何务功名之道,也在于厚养学生之情操。譬如宋亡之时,岳麓书院的诸生,荷戈登陴死守长沙,最后长沙失陷,岳麓书院死者十九,其为国捐躯者名字大多以至于大多数人的名字无法考证。”
“旁人常道书生报国的话,不过是空口无凭,笔上功夫。但有岳麓书院诸生在,可知见危授命,不计其利之状行也是我辈读书可以办到的。而这岳麓书院能跻身天下四大书院之一实在是名副其实。”
“因此我们书院办学,亦当取法岳麓书院所长。岳麓书院立足于湖广,我记得书院的匾额上就是写着‘惟楚有才’这几个字,而我们鳌峰书院当立足于闽,既要鼓励学生以科举为矢,但也要厚养其乡土之情,家国情怀,培养出真正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来。”
听了林延潮的话,众人一并道“此言极正!”
闻此林延潮点了点头笑道“太好了,既是大家志同道合,那么我等在座以后就可以同舟共济,风雨与共的将书院给办起来了。”
乡土之情,家国情怀,为国为民的学生就是书院将来要培养的栋梁之才。书院的办学理念,由林延潮的一席话道出。
说到这里,林延潮向徐贞明问道“之前分别时,孺东兄说要在乡著书,不知大作已成否?”
徐贞明闻言道“幸不辱命,这一次我回乡费了一个月,将多年的心血编写作一书,现在初稿已成,这一次来闽,正要请贤弟斧正。”
听闻徐贞明用了一个月编成书,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自古以来大儒编撰成书,都是呕心沥血,披阅数载方才能著成,如此谨慎既是对的起自己的心血,也是免得贻笑大方。
但徐贞明却用了一个月即将书著成,这不是太草率了吗?
林延潮闻言却喜道“孺东兄,这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贤弟还没有看过,这话还是言之过早了。”
林延潮道“以孺东兄之才,我心底已是有数。”
两人说到这里都是大笑。
对饮一杯后,徐贞明命下人取来一叠厚纸奉上“当年在微山湖上,贤弟屡次提如何尽地力,某如获新生。想我古今圣贤学问都只是在分,朝廷分多少,穷人分多少,富人分多少。”
“就好比家里每月只有一石米食,你总是费心老人吃多少,自己吃多少,孩童吃多少,将心思都用在如何分来分去才显的公允上。以某看来倒不如将这心思都用在自己多辛苦一些,多种一些粮食来吃。”
“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但大体就是如此,事功之学,就是尽地力之学。古往今来圣贤想事功,必须先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舍此之外别无他途!故而这如何务农事就是我书中所载。”
听了徐贞明的话,林慎,徐熥都是心想,我道如何学问,不过是课农学圃而已。
想到这里,二人对徐贞明有些看轻,不明白林延潮为何大力邀此人来书院教学。
林延潮却道“孺东兄所言发人深省,我们事功学派常提通商惠工,但通商惠工必以农事为先。这又是什么道理呢?大家都知道,咱们乡里都设有市集,每逢初一十五,老百姓即拿着农货去赶集,互换所得。但为何要初一十五设市集,而不是天天都设集呢?”
“那是因为老百姓手里的农货没那么多,每日都去市集反而耽误农事。但若是老百姓手里农货足够,不仅自己足够吃了,还有多余交换,否则放在手里就烂掉。如此他们必然有空就去赶集,那时不重生产而在交换。乡市里再以初一十五设集反而不便,改为天天有集,这才是真正的通商惠工。”
“故而农事一日不稳,我们一日不足以谈通商惠工!故而正如孺东兄所言,这尽地力才是天下第一等之学。”
听了林延潮之言,徐光启眼底有一等亮色升起。
林慎,徐熥,翁正春等人也是心悦诚服,明白了他请徐贞明的用意。
徐贞明沉默半天方道“贤弟之见识,某不及万一。”
“惭愧之余,某想起某少年曾羡班都护,书生投笔从戎,又曾羡荆轲高渐离,狂歌过燕市,而今已经风烛残年,想的只是给后世留些什么。我不图青史留名,只愿有益于子孙就行。”
众人听徐贞明之言都十分钦佩。
而林延潮也是点了点头,从以农为先再到通商惠工,自己的学说也算是跨出了一大步。
这看来没什么区别,但却是坚实的第一步。
为何这么说呢?
儒家强调士农工商等级尊卑来保障农民的利益,而法家则是国家垄断其他一切之利益,来鼓励耕战,
所以在农事上,无论是法家和儒家都是一致赞成的。
董仲舒当年提出新儒学,他明白一个新的学说贸然提起就会引起大的辩论。
所以董仲舒先提出了大一统,大一统是儒家与法家的共识,先取得共识再默默推行自己的主张。
林烃当初得知自己大力推广番薯,感到放心也是如此。
他可能对事功之学并不了解,心底存有怀疑,毕竟从南宋以后,这事功学派已是断代多年,但林延潮的第一步却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同时也赢得了很多士大夫的好感。
但下一步怎么走却是两说?
林延潮要以农为先,是为了发展商业工业,按照国富论里所说社会化大分工的细分,提高生产效率才是正途。
但是儒家法家却是通过压抑其他行业来保障农业。这就如同战国时农家的主张一摸一样,农家提倡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这样君民同耕的办法来鼓励农业,甚至还提及市无二价,也就用统一价格的方式,来保证农业的生产利润。
所以这才是双方的根本分歧所在。
但是无论下一步怎么走,这第一步林延潮算是走成功了。
但是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林延潮从京里得来的消息而知,这功劳最后被李三才摘了桃子。
番薯是林延潮从番邦引进的,这功劳是跑不掉的,所以林延潮倒是无妨,但徐贞明操劳了一辈子,最后竟落得罢官。
林延潮不明白其中申时行是如何操作的,他也没与自己明言。但林延潮个人猜想过去,应该是申时行觉得自己马上要退了,故而以此为筹码来拉拢王锡爵。同时裁撤徐贞明是天子的决定,所以这个功劳最后不好分给他。
当然还有什么另外的原因,自己就揣测不到了。
一般想到这里,正常人肯定是要觉得林延潮被申时行坑了。但林延潮知道申时行一手和稀泥的好本事,他以后有的是用得着自己的时候,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下面书院准备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在人事上,林延潮本人出任山长。
古代书院的掌教者为何要称山长?这是也有来由的,过去隐居山林的名士称为山人。
山人一贯是隐士的雅称。而最早的书院都是民间办学,故而掌教者不是朝廷指定,都是隐士的身份,因此称为山长。
对于林延潮而言,他看重不是这个身份,对于他而言从官员任上退下后而成为山长,这将会是一段很有意思的人生阅历。
当过官员后,能够知道什么叫以苍生为念,成为书院讲者后,方体会盼君成才的心情。无论在庙堂还是在江湖的经历,对于林延潮而言,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而书院比起两个月前,也是有了惊人的变化。
原先书院只是三元坊里几处不起眼的民宅,但现在外头已是立起了黛瓦白墙。
书院大门上书写着‘鳌峰书院’几个字,外头是闹市喧哗,结庐在人镜。进了书院大门后,却是另成一片天地。
书院的中心即是崇正讲堂。虽说林延潮开办书院,但却没有在书院中心的标志建筑上标注上学功,事功等字样。他一贯的主张是希望书院的学风能兼蓄并包的,墨,法,理,心,事功各家学派在这里都可以敞开来讲。
所以学院里的名字都是由下面的讲者议定的,林延潮丝毫没有干涉。
这崇正讲堂即是书院教学,讲学,会讲之处,学功讲堂的右侧即是藏书楼,藏书楼为书院最高建筑,一共上下两层,其余地方多建有书斋。
书斋是作为学生居学之用,书院有四间书斋分别是致用斋,崇德斋,敦复斋,笃定斋。
这四个斋舍将来都是各供给学生所用,内课一间,外课一间,附课生两间。
至于山长主讲另建有掌教监院居住。
这也是古代书院,师生朝夕相处,言传身教的教学方针。
至于书院后面,山脚下的莲花河池就是学生们读书休憩的地方,林延潮在这里建了亭子,水榭,建毕后林延潮去了一趟,这里可以称得上风景如画,读书胜地。
放在以后的大学里,肯定是小情侣们饭后遛弯的地方,但在鳌峰书院中将来却是三五同窗们讨论益学之处。
在两个月里书院之事得到了福州上下官绅一致的支持,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捐助,故而书院建设进度喜人。
现在书院大体已是竣工,只是剩余些收尾之事了。
同时因为官绅百姓的热情捐助,林延潮也有了另一个幸福的烦恼。
林延潮办书院时,并非由牟利的打算,甚至将自己为官多年积攒的身家都捐为学田。可仅仅在这两个月里闽地官绅所捐赠的钱财,已远远超过了办学所需的开支,此事大大出乎林延潮意料之外的,在此他只能说家乡父老对自己是太寄予厚望了。
林延潮计算了一下,账目上除去兴建以及今年师生的开支,最后还剩余两千多两。
这钱理论上林延潮可以自己拿去花,但是如此就太亏对父老乡亲了。
因此林延潮决定将书院的财政,由自己三叔的钱庄来打理。每一笔收入支出必须有明细。
平日书院的钱财,以及学田就由林记钱庄来打理生息。林记钱庄只对款项收管理之费,并对于收入利息需向闽地的父老乡亲公布告知,如此做法就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基金制度。
至于书院的开支,林延潮也是形成了一个规章制度。
比如书院山长,